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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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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贺清舒坐进来接他的车里，依然有一种不真切的虚空感，那是战争的惯性，人已经走出来了，思维却还滞留在那里。
他直挺的坐在后排座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周围路况，这是他经历了那场山体滑坡险些窒息丧命后留下的习惯。
司机是个极有职业素养的，但是也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自以为不留痕迹的偷偷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这个堪比流浪汉的男人。
但他显然低估了战场上训练出的警觉，在几次对视之后，终于老老实实的开车，不再有冒犯的举动了。
城市的灯火在后移，可光亮却并不消减，一抹灯火退去就有新的灯火前仆后继的涌上来。
这真是个热闹的城市，记忆里的百京都不曾这样灯火通明过。
可那也是四年前的百京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了。
司机将贺清舒带进酒店顶层就恭敬的离开了，贺清舒踩着酒店走廊里厚实的地毯像是踩在云朵上，那种不真实的虚空感像海水一样涌过来，让他有些脚步虚晃。
那灯光也刺眼，像是前线夜里的探照灯，让人第一反应只有躲闪。
贺清舒在走廊里呆呆地站了很久，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只是像一棵树一样安静。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高挑丰满的女人笑盈盈的走出房门，一边爽朗的笑着一边半是撒娇半是挑逗的回头跟身后的人告别。
“哎呀祝总，您就别送我了。”
那女人在鹏城十月的天气里依旧穿的单薄，甚至有些非礼勿视。
贺清舒觉得自己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耳朵里也传来莫名的嗡鸣，本来刺眼的灯光都旋转起来，他有些分不清这是哪里了。
果然他的荣哥身边还是有了别人。
毫不知情的芙蓉依旧张扬的笑着，这一身衣服可绝对不是芙蓉肆意妄为，这完完全全是如今鹏城最时尚的穿搭。
细肩带的吊带配上低腰牛仔裤，鹏城追逐时尚的女人十个里有八个都会有这一套。
芙蓉这边刚兴高采烈的同祝荣汇报完今日酒会的战况，芙蓉以一己之力签下了两个单子喝趴了三个老总，正得意到翘尾巴的邀功结束，就见门口立着一个庞大的身影。
那身影有些过于庞大，庞大的带着窒息的压迫感。
那男人身穿这一件水洗发白的旧军装，手上还拎着一个同样饱经风霜的大军绿色手提袋，他的衣服上布着陈年的褶皱还有洗不去的褐色痕迹，又因身形壮硕高大，那身军装反倒像是束缚住了他，将他包裹得有些滑稽。
他背对着灯光看不清面孔，只看得见他的五官分明，应该是个好摸样，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旅途的劳累，整个人多了几分与实际年纪不符的沧桑。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事那高耸的眉骨打下的那片更重的阴影，那下面藏着一双锐利凶狠的眼睛。
来者不善。
芙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拦住了身后的祝荣，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叉着腰仗着胆子怒斥道，
“你是谁，谁放你进来的，你要做什么，保安呢保安！”
可惜这气势是装出来的，装得再像也带着些可怜兮兮的哭腔，芙蓉都已经想好今天她和祝荣要怎样凄惨的命丧于此了，这时身后的人却像兔子一样冲了出来，直直的扑进了那个恐怖分子怀里。
芙蓉顿时就悟了，这是那位回来了。
虽然眼前的这位壮士实在难以和纤细的贺清泊联系起来，但是能让祝总没头没脑的扑上去的，也只有那位了。
芙蓉的反应极快，穿着细跟高跟鞋却跑得极稳，哒哒哒哒的也顾不上等电梯，顺着楼梯逃命似得往下跑，生怕打扰了二人的雅兴。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很久，祝荣有些不确定的抬起头看着贺清舒那张退去青涩的面孔，他有点无法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这四年来他做了太多类似的梦，梦到最后他都有些精疲力尽了。
那张脸已经不似四年前那样孩子气了，前线带着硝烟的风将这张脸吹得更加粗粝，他的本就立体的五官变得更加硬朗了，甚至还多了几分狠厉。
变化最大的还要数那双眼睛，那双总是落泪的眼睛被冷厉冰冻着，柔情不在了，代替柔情的只有麻木的审视。
祝荣觉得心脏又开始抽痛起来。
“怎么瘦成这样。”
贺清舒举起手想摸一摸祝荣的脸颊，可是他的手上满是狰狞外翻的硬疤，这样的手是会割伤他的荣哥的。
就在他举着手不知所措的时候，祝荣轻轻捧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埋进那双粗粝的大手里。
是温暖的，熟悉的。
这不是梦，是他的清舒真的回来了。
一滴泪从祝荣的眼角滑落，只是小小的一滴，却因四年的沉淀变得太苦太涩了。
那是四年前离别之际没有落下的那一滴，沉寂在每个痛苦的日夜，凝结浓缩成这一滴。
这滴泪终于落下来了，还好是落在重逢时刻。
不然，这就是一滴祭奠二人死亡的句号。
贺清舒用拇指揩去他眼角的泪，看着瘦得脱相的祝荣心里也酸涩的不行，他的荣哥没有人哄着是不会好好吃饭的，这些年他的荣哥身边一定是没有个照顾他的人。
还好自己回来了，还好自己没有死在战场上。
祝荣在那个熟悉的怀里埋了一会，就很决绝的讲贺清舒拉进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将屋内的灯全部打开，自己则急促的伸手开始解贺清舒的上衣扣子。
然后是裤子，他将贺清舒脱得干干净净，只是那动作里并没有半分情欲。
贺清舒明白他的荣哥在做什么，还乖乖的抬起胳膊方便他脱衣服。
屋内的灯光明亮柔和，照在人身上像是轻柔地纱，这是祝荣精心挑选过的。可今天他却只恨这灯光不够明亮，照不清爱人身上的每一道疤。
祝荣不说话，只是低头审视着他身上一条条狰狞的疤痕，那疤痕就像是蔓延的肉色荆棘，丑陋的盘踞在爱人的身体上。
可他也明白，那是他爱人的荣誉，也是他爱人死里逃生的徽章。
祝荣的肩膀轻颤着，努力压抑着磅礴的情绪，贺清舒怜爱的将祝荣揽进怀里顺着他的背，轻声安抚着，
“别看了，太丑了。”
“不丑。”
贺清舒的身上还带着前线积年的硝烟味道，那是祝荣梦里不曾有的，这时他的心才又落下几分。
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
梦里不会有这样真实的细节的。
相爱的两个人重逢之后并没有那么多话要说，两个人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能默契的传递起分别的相思，贺清舒的体温还是那样炙热，他唇齿间的味道也不曾改变，那样的缠绵仿佛能将时光回溯，回到百京那一个个纵情的日夜。
唇舌的交缠就像是一场对决，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松懈下来，思念通过唾液传递，两人都像是要将对方拆卸入腹，用这种极端来倾诉爱意。
他们像是两条蛇，交缠吞噬，夜风的凉意带不走他们的火热，反而给这份烈火增添了几分助力。
贺清舒的手还是有些拘束，他不敢像往日那样将自己粗糙的手游走于祝荣细腻的皮肤，祝荣不满这种疏离，他狠狠地咬着贺清舒的唇，有些报复似得尝到了腥甜味道才卸下几分力道，又哀求般的引导着贺清舒的手掌游离在自己的肌肤。
情欲的火在蒸腾，像是水即将要沸腾。
就当两人吻得气息紊乱的时候，身后的门却突然被敲响，祝荣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可那敲门声正从自己身后抵着的门传来，那种振到脊柱的感觉让他没有办法忽视。
贺清舒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轻擦了一下他嘴唇上晶莹的水雾试图欲盖弥彰，可是祝荣红润的唇与水蒙蒙的眼睛却将他卖了个干净。
“祝总是我。”
门外是芙蓉的声音，祝荣有些不解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他知道芙蓉一向有分寸，这种时候找他一定是有急事。
他谨慎地用眼神示意自己赤裸的爱人避开一点，自己将房门拉开一个小缝隙。
屋外的芙蓉有些狼狈，额角还滴着汗，脸上向来精致的妆也花成一团，但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纸箱不由分说的就往祝荣手里塞，祝荣接过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见芙蓉哒哒哒哒的奔下楼梯。
祝荣疑惑地打开纸箱，当看见里面的琳琅满目时，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
不愧是芙蓉，做事就是周到。
芙蓉狼狈的奔回自己房间时，还不忘在心底暗戳戳的夸赞自己几句。
真不愧是我芙蓉，工资真是没白领！
她又想起从那不大的缝隙里看见的散落军装，以及一向矜持的祝总脸上的红潮。
自己可去的太是时候了！
这都临门一脚了，还得有自己去锦上添花。
真不枉自己三更半夜甚至都电话打到天冬陈总那里凑齐的那一箱贺礼了。
她芙蓉可真是太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