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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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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城机场的航站楼机械的播报着落地提示音，门口揽客的汽车司机早就涌在门口，他们的神色要比历经长途跋涉的旅客精神多了，气势昂扬的吆喝起来。
“鹏城鹏城。”
“莞城！有没有老板去莞城！”
这些连接着各城市间零碎交通的养家人，是城市间的纽带。
他们的普通话里都带着明显的地方特色，很容易就能辨别出他们的家乡，家乡的水土早就融在脊髓里，随着脊柱的增长深融在骨血里。
故乡是人抛不开的根，哪怕你的叶子落在天涯海角，你的根还是牢牢地扎在那块土地上。
芙蓉叹了口气，她已经离开家乡十年了，人人都知道她来自东北，可是她的家呢？
芙蓉站在这里多少有些局促，一方面是她飘摇的根，另一方面就是她穿着一件细肩带的翠绿色绸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缎面的细跟高跟鞋，被亢奋的人群涌来挤去，真像是个飘摇的浮萍。
可她的精力并不会浪费在这些伤春悲秋之上，她心里只能暗自祈祷杨采薇快点出来。
是的，杨采薇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回来是事出有因的。
就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祝荣癔症的第二天。
LB的十月阴冷萧条，公寓外的树叶脆而黄，杨采薇将自己舒适的包裹在毛毯里，一边喝着冷透了的黑咖啡，一边翻看着文献。
离开滇南后她就回到了学校继续攻读心理学，今年年初刚辗转到LB继续博士深造。
昏黄的台灯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眼睛像是个透着阴风的洞口，里面布满蜘蛛网状的血丝，从眼白直刺进黑眼球中。
但她的气色要比之前好很多，那份黑沉的死气早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癫狂的亢奋。
心上的疮疤总是反复溃烂又结痂，就连杨采薇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病是痊愈还是加重。
但她显然更喜欢现在的状态，现在的她有着比常人更多的学习时间。
寂静的屋内除了翻书的纸张摩擦声以外，只有剧烈的心跳声咆哮，她的呼吸都变得清浅，但那心脏又太有活力。
就在杨采薇在犹豫要不要抽上一支烟时，电话声响起了，那是一个远渡重洋的求救。
“采薇姐，我是贺清舒，荣哥疯了。”
没错，贺清舒就是这样认真且离谱的转述了祝荣的病情。
但这也怪不得他，他实在是这些天被折腾的脑子一团乱，在医生无能为力的讲病情推给心理问题时，贺清舒脑子里只能想到杨采薇。
“疯了？”
杨采薇觉得此刻她是真的需要尼古丁，她曾经评估过祝荣的精神状况，她觉得最极端的可能就是自尽，但是从未想过他会疯了。
这是经历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什么事刺激到他了？他现在状况怎么样？”
听着贺清舒颠三倒四略带哭腔的解释，杨采薇觉得心里更乱了，手里的记录记得一团糟，燃尽了的烟还将她的手烫了一下，她烦躁的讲烟头按进烟灰缸里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是否进行了比较出格的性行为。”
“我们没有，就平时那些...我还收着怕他受伤...”贺清舒的声音越来越低，“采薇姐，他是不是心里怪我，我把他抛下了四年。”
“他不怪你，他是个喜欢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杨采薇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离谱，大晚上的还要给前夫的男朋友做心理疏导，自己可真是乐于奉献。
“可是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没少折磨自己，我也了解过你在前线的情况，说实话我挺失望的，你在前线拼命的时候想没想过你真的死了，小荣怎么办？”
“你死了以后他肯定会自杀，我以为你会为了他顾及着点，但是你没有。”
此刻的杨采薇才有了几分年长者的威严，她的声音冷漠像是在对待一个寻常的疏导者，可是说出的话却掺杂着太多的个人情感。
说到底她并不是个好的心理咨询师。
可当问题涉及到自己亲人时，人总是很难保持着客观理智，人不是机械，有太多的情感要去发散。
“我懂你的选择，我也在滇南待过，可是我真的心疼小荣。”
“采薇姐，是我对不住他。”
贺清舒的声音很落寞，烟灰缸里冷却的火星，那是一颗冷了的心。
“他不在乎这些的，你让他等他就会等你，既然你回来了就好好在一起吧，别拿这些痛苦的事情折磨彼此。”杨采薇的不自然的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补充道，“相爱本就不容易，你们更不容易。”
“你放心，这次我回来了就不会走了，我会好好陪在他身边的，就算荣哥傻了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他不能傻了。”
杨采薇刚被吊起的一丝哀伤情绪一下子就被这个傻小子冲没了，她愤愤的对着电话叮嘱着。
“我这几天就回去，你好好照顾他。”
夜又静了下来，窗外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得响，可是房间内却开始一轮新的暴乱，大本的资料摊在地毯上，雪花似的单页纸落了一地，杨采薇站在飓风的正中像是一个狂热的女战士，蓄势待发的迎接着新的挑战。
所以当芙蓉转告他祝荣已经痊愈时，她是有些泄气的。
她不顾形象的瘫软在后座里，裁剪考究的西装裙都压出了褶皱，看得芙蓉好一阵心疼，但她却毫不在意，只顾着咬牙切齿的骂道，
“贺老三这个小兔崽子！”
“杨小姐，祝总痊愈后我们就试着联系您，可惜联系不到。”
芙蓉小心的陪着笑脸从后视镜打量着这个漂亮女人，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这个疯女人绝对不能怠慢，她是真的疯了。
“我忙着找资料呢，本来想着他这个病也许我还能写个论文，运气好些的话还能是新案例，结果他怎么好了!”
“祝总知道您来非常高兴，特意在鹏城给您准备了接风宴。”
“他除了贺老三，谁来都不会高兴。”
杨采薇一针见血的戳穿了芙蓉官方的客套，芙蓉尴尬的笑了笑暗自催促司机再开得快一点，她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个疯女人聊天了。
太恐怖了，这女人简直就是一条带着湿粘的蛇。
杨采薇一把推开祝荣病房门时，祝荣正窝在病床里一面输液一面张着嘴等贺清舒给他喂粥。
这两人的动作黏腻的简直不堪入目！
祝荣输液的手垫在贺清舒的腿上，虽然远远看去是有几分耍流氓的派头，可是又因祝荣的长相神情太过正直无辜而显得坦荡。
贺清舒一手端着碗一手搅着粥，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护工的角色，只是这护工照顾的有些太过细心，每一勺的温度都要由他的嘴唇确认过再喂进客户的嘴里。
两人听见开门声都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在发现是杨采薇之后就开始继续手中的活计，还是芙蓉热络的让座泡茶，不然真不知道她要在门口站多久。
杨采薇憋着气坐在椅子上，看着将一碗粥喂得如胶似漆的二人翻了个白眼。
“贺老三，这就是你说疯了的小荣。”
贺清舒有些慌张的低着头，倒是祝荣一脸迷茫的看着杨采薇，很认真的问道，
“我疯了？我现在的状态是疯了么？那我还能继续管理公司么？”
“能，你是疯了也不是傻了。”
得到杨采薇的回答，祝荣才放下心继续张嘴等着贺清舒伺候，杨采薇见祝荣真的信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真的疯了，贺老三回来你整个人魂都没了，你俩分开的时候都挺聪明的，怎么一凑到一起两个人变傻子了。”
在一旁泡茶的芙蓉手一抖，热水险些撒出来，她在心里暗自感慨着，这真是神医啊，怎么一下子就把自己心里的别捏解释出来了。
那位没回来之前，祝荣在鹏城有个别称叫“白罗刹”，因祝荣做生意向来是狠且疯，公司刚成立时的每个决定几乎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久而久之谁敢和疯子硬碰硬啊。
祝荣就是个在生意上不怕死的，无论是钱还是自己的命，越濒死他越兴奋。
那位在前线什么样不清楚，但是看着刚回来时的气场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上次她还看见祝总闹脾气不吃饭，那气鼓鼓的样子好像没比楼下广东菜馆四岁的孩子沉稳多少。
而凶神恶煞的那位几乎是求着哄着围着他，就为了让他多吃一口饭。
芙蓉有时候觉得，疯了的人可能是她自己，不，应该还有这个世界。
这些天她几乎是盯着鹏城全部的大报小报，就连街口垫餐盘的花边新闻她都盯着，正怕有风声漏出去，结果等来等去就等到昨日天冬陈总的一通电话。
她忐忑的接起电话，生怕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却听那边问道，
“等你们祝总出院，雇的那个退伍军人护工能介绍给我么？我看他挺负责的。”
芙蓉觉得挂了电话压下了自己心里的骂骂咧咧，觉得这个世界不但疯了而且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