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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闹希望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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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医生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冰块,砸在陈迹和郑知常的心上。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外面避难所虚假的“秩序”之声,与帐篷内揭示的残酷真相形成了令人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争吵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退烧药吧!我女儿快不行了!她烧得都说胡话了!”
是郑知常之前“听”到的那位心焦如焚的母亲!
“滚开!配额早就用完了!再闹就把你也关起来!”守卫粗暴的呵斥声紧随其后。
郑知常猛地看向陈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怒。陈迹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拉开帐篷的门帘。
只见不远处,一个瘦弱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死死拽着一个守卫的裤脚,怀里抱着一个脸颊通红、意识模糊的小女孩。周围有几个居民麻木地看着,眼神里是同病相怜的绝望,却无人敢上前。
“怎么回事?”陈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那守卫看到陈迹和身后的刘区长,气势一窒,悻悻道:“陈监察官,这女人无理取闹,她家孩子的药份早超了……”
“药份?”吴医生从陈迹身后站出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带来的应急药品里,儿童退烧药至少还有三盒!都被你们锁到哪里去了?!”
刘区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强笑道:“吴医生,你糊涂了,哪还有什么药……”
“在仓库!区长的私人仓库里!” 人群中,不知是谁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声音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
这一声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长期被压抑的不满、克扣的物资、不公的待遇、目睹的冤屈……所有细碎的怨恨在这一刻被点燃、串联、汇聚!
郑知常猛地抱住头,他“听”到了——那不再是琐碎的抱怨,而是汇成了洪流的、震耳欲聋的集体怒吼!绝望、愤怒、以及一种……即将冲破临界点的、扭曲的精神能量!
“不好!”陈迹反应极快,他看到了跪地母亲眼中那最后一点人性的光芒正在被漆黑的疯狂吞噬,她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
“阻止她!”陈迹对郑知常低吼一声,自己则瞬间拔枪,警惕地指向周围可能发生异动的其他居民。他知道,一旦这里出现一个变异体,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位母亲眼中的绝望即将被疯狂彻底吞噬,身体开始不自然痉挛、皮肤下泛起诡异蠕动的刹那。
“不要!”
郑知常嘶声喊道,他不是扑向怪物,而是扑向那位母亲!他没有试图攻击或阻挡,而是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拥抱的姿态,将自己的额头抵近了女人扭曲的眉心。
陈迹震惊的看着他。
刹那间,郑知常本能的将自己的精神感知能力催发到极致。他不再是被动接收,而是主动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意识探入那片被痛苦和绝望淹没的识海。
他“看”到了女人记忆里孩子纯真的笑脸,“听”到了孩子发烧时孱弱的哭泣,“感受”到她一次次求药被拒的羞辱与无助,以及那最终压垮她的、冰冷刺骨的恐惧——“我的孩子要死了!”
同时,他将自己那份源自平凡、却坚韧无比的善意,以及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强行编织进对方即将崩断的意识中:
“药!我们能拿到药!看!陈迹去拿药了!为了孩子,再坚持一下!你想抱抱她,对吧?你想看着她好起来,对吧?!”
这意念的传递,夹杂着郑知常自身精神力的剧烈消耗,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鼻血瞬间涌出,但他死死撑着,面带着微笑。
奇迹般地,那位母亲身体剧烈的异变猛地一滞!她浑浊的、充满毁灭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属于“人”的、极致的挣扎。那疯狂舞动的、即将异化成触须的肢体在空中凝滞,仿佛在与体内那股毁灭性的力量进行着惨烈的拉锯。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目光艰难地转向被吴医生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
“孩子……我的……”一滴混浊的泪水,竟然从她即将转为人化的眼眶中滑落,皮肤下蠕动的触手也停止了骚动。
“警报!拉警报!”刘区长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往后缩,“镇压!快镇压!”
几个守卫慌乱地举起武器,却不知道该对准谁。是那个即将变异的母亲?是挡在前面的郑知常?还是周围越来越多眼神开始不对的居民?
“砰!”
陈迹开枪了。子弹精准地打在了试图从背后偷袭郑知常的一个守卫脚前,火星四溅。
“所有人后退!未变异者向空地疏散!”陈迹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暂时镇住了混乱的场面。他的枪口冷冷地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守卫和刘区长,“谁敢对平民动手,视为叛变,格杀勿论!”
“反了,反了,全反了。这是我的地盘,你们竟敢如此放肆。”刘区长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墨镜,“把这两个人给我关起来!”一改儒雅之态,他扶正了歪斜的墨镜,脸上惊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期作威作福养成的、扭曲的狠厉。
“看好仓库,不要让这群暴民得逞!”
忠心于刘区长的守卫立刻调转矛头,武器对准了陈迹和郑知常。陈迹的鸣枪示警更多是威慑,在局面尚未完全失控、且对方身份特殊的情况下,他未必敢真的对“管理者”下杀手。
“刘保平!你敢!”吴医生护着怀里的孩子,怒视刘区长。
“你看我敢不敢!”刘区长狞笑,“第七区的监察官擅自动武,扰乱避难所秩序,与暴民勾结!我现在就把你们拿下,先斩后奏!”
而另一边,仓库被趁乱打开的消息像野火般传开,更多红了眼的居民冲向仓库,与试图封锁的守卫推搡扭打在一起,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郑知常此刻精神透支,几乎站立不稳,全靠一股意志撑着。他用余光看到那位刚刚被自己从变异边缘拉回来的母亲,脸上虽焦虑万分,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寻常人样子。在一旁紧紧抱着已经用上药、情况稍缓的孩子,珍贵的跟抱着全世界似的。
而陈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强行突围,带着状态极差的郑知常和那对母女,成功率不高,且可能造成大量伤亡,正中刘区长下怀,坐实他们“引发暴乱”的罪名。
“刘区长,”陈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穿透嘈杂,“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把武力对准第七区的正式监察官,而不是去安抚民众、控制仓库物资?等镇压部队到了,你猜他们是先听你的一面之词,还是先看我这记录仪里的东西?”他晃了晃一直握在手中的小型记录仪。
刘区长脸色微变,但依旧强硬:“哼,谁知道你那里面录了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吴敏串通好了来陷害我!”
就在这时,郑知常强忍着眩晕,突然指着仓库方向大喊:“看!他们要搬空仓库!”
这一声呼喊,瞬间将大部分居民的愤怒和注意力再次引向了仓库。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那边,与守卫的冲突更加激烈,甚至传来了抢夺物资的厮打声和惨叫声。
“都是我的!!”刘区长声调陡变,对心腹守卫厉声下令。
“动手!抓住他们!”
不知刘区长是气急攻心还是知道自己大局已逝,突然晕了过去。这下守卫群龙无首,愣在原地,要么远处的守卫在趁混乱□□,要么一团上去围着刘区长。
郑知常和陈迹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还有病人被囚禁起来了,帮帮忙。”吴敏小心翼翼的请求帮助。
得到同意后,吴敏一把揪住昏迷的刘区长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地上,从他身上搜出了病房钥匙。
吴医生用钥匙快速打开第一间禁闭室的门锁。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昏暗的光线下,三个男人蜷缩在角落。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伤痕,眼神起初是野兽般的警惕和愤怒,但在看到吴医生的瞬间,那愤怒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吴医生!” “您…您来了!”
其中有一个房间里的女孩引起了郑知常的注意。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
“她是……”郑知常忍不住问。
“林悦,也是跟着我转过来了的,她的变异方向很特殊,似乎是促进植物生长。刘保平觉得她有用,又怕她的能力引起注意,就把她也关了起来”
最后几间禁闭室里,是几个眼神空洞、行动迟缓的病人。吴医生看着他们,眼圈发红:“都是好好的,被换成了大剂量的镇静剂……说是为了‘维持稳定’……”
救出所有人,他们迅速往回撤。此刻,外面的枪声和混乱似乎更加激烈,
就在他们离开中心区域时,异变再生。
那个趴地上昏迷不醒的刘区长,突然像丧尸一样的站起来拦住了去路。
“都是我的!!”他嘶吼着,身体在众人眼前发生了可怖的畸变,皮肤迅速角质化,手指变得尖利,如同一个为抢夺而生的怪物。
郑知常读懂了,那是恐惧自私与欲望,不达目的不罢休。
陈迹趁机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两枚子弹打过去,却像是融进去了一样,刘保平依旧在变异。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叫林悦的女病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她指尖的微光似乎波动了一下,旁边墙壁缝隙里一丛干枯的藤蔓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猛地生长缠绕住了刘保平的粗短脖子,居然真的抑制住了变异的速度。
而此时第七区镇压部队的直升机轰鸣声由远及近。
陈迹看了一眼彻底陷入混乱、火光开始出现的希望角,拉起几乎虚脱的郑知常,将记录仪和从吴医生那里得到的笔记本紧紧攥在手里,对着一众老弱病残; “我们走!”
吉普车冲出希望角的大门,这一次,带走的不仅是身后的混乱的证据,还有两人心中那份对“秩序”的全新、沉重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