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一个人的愿望 ...
-
赵客听完许灵昀对他360度全方位的夸奖，思考了两秒，起身走过去，侧坐着，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我这么好的呀？”
许灵昀莫名其妙，感觉赵客就像那个比格大叫表情包，配字“你快说我什么都特别好，你快说呀”。
他怪不好意思：“好自恋，哪有自己说自己好的。”
“那你喜不喜欢我，”赵客来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大喘气，“和你待在一起呢？”
许灵昀因为这个恶劣断句愣了半秒，回过神来又气又窘，扭脸看电视，不理他。
赵客欺身过去将视线完全挡住，许灵昀伸着脖子左右探头，他就跟着左右堵，最后把许灵昀逼到失去支撑的余地，仰倒进沙发一角。
赵客如同捕猎前的埋伏，一点一点接近，把许灵昀盯得后背发毛，不敢呼吸。
他结巴道：“还，还行吧！”
赵客微微歪着脑袋打量许灵昀，又贴紧了一点：“只是还行吗？”
许灵昀单手作投降状：“特别，特别可以了吧！你离远点呀不要再亲我了呀！”
赵客一噎，笑了：“谁讲我要亲你了？”
他看着许灵昀快把自己藏进睡衣领口里了，忍不住多逗一句：“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讲了，正好也提醒我了，那不如就……”
许灵昀紧闭双眼，整个缩成一团，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赵客当然没有亲他，只是在近到能数清许灵昀颤抖的睫毛时，轻轻问：“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还在想那件事呀？”
许灵昀“啊啊啊”地大叫，差点把赵客耳朵震聋。
忽然角落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哼唧，转头看，是木瓜把自己藏在靠垫和沙发的空隙里睡觉，许灵昀刚才靠着它看了半天电视都没发觉。
他赶紧把它抱出来，放在自己胸口当挡箭牌：“喔呦，宝宝，挤到我们了是不是？”
这下彼此之间多了一块毛绒黑米小面包，赵客没办法再肆无忌惮地往下贴了，只能去揉木瓜的后脑勺：“手感变好了。”
许灵昀养得很细心，什么都用最好的，木瓜的毛质比起他们第一次见到它时柔顺了许多，也胖了。
它灵活地从赵客手里流走，软趴趴往许灵昀怀里一摊，赵客的手在半空悬了几秒，最后捏了一下许灵昀的脸颊，起身离开沙发。
再下一周，去做脑部侵入性手术评估的前一天，赵客发觉许灵昀似乎有点异样，奇怪道：“你紧张什么？明天就是去做个核磁共振，不痛不痒的。”
许灵昀嘴上说“没什么”，但他的表现就像马上要大考却一个字都没复习，自己知道百分百考砸，还不得不上考场去亲身经历一遍那种绝望的过程。
直到第二天坐在医生面前，被询问既往病史的时候，许灵昀才小声道：“我以前受过局部的脑挫伤……不过早就已经痊愈了！”
医生事先没听赵客提过这个细节，惊讶地和他对视一眼。
赵客也愣住：“……还是那次？”
许灵昀此前告诉他竖琴架住了吊灯的主体骨架，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大碍，赵客就想当然地认为他受伤的只有右手。
许灵昀垂下眼睛：“倒下去的时候头有撞到。当时的病历和复查记录什么的都在我哥那里，我让他扫描一下发来。”
赵客面色微沉，完全明白了昨天许灵昀为什么一脸兴致缺缺的沮丧表情。如果他脑部没有受过伤，那么做手术安装植入式设备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但现在既然有这个前提在，且不说手术风险，就算植入成功，效果未必就胜过非植入式设备，还得让许灵昀白受一遭罪。
医生显然也是这么想，不过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等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仔细评估一下，再给反馈。
因为是专门合作的医疗团队，出具最终意见的速度很快，只需要赵客和许灵昀在候诊室稍等。
沉默一阵，许灵昀忽然说：“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你要‘劝退’我了。”
赵客猛地抬起头，手机屏幕上还是Google Scholar的页面。就刚才这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开始检索各大top实验室的最新成果，企图找到其他可以不必将电极植入脑部、但又能改善信号延迟的方法。
“我当时讲我都接受，哪怕1%都要好过0，但是到现在才发现人真的是很贪心的动物，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都会无限放大，去奢求本来命里就没有的东西。”
赵客走到许灵昀坐着的长椅前，单膝点地蹲下，仰视他：“早早，我‘劝退’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现在打退堂鼓。”
他拉着许灵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来，不管结果是好是坏，现在先去面对它再说。天无绝人之路。”
医生看着许灵昀落寞的神情，有些不忍：“核磁共振的结果显示，你的脑部挫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受伤部位很靠近影响运动功能的区域，脑组织坏死后形成软化灶，有很大概率影响到脑机接口植入后的神经信号传递。”
赵客听完，暂且顾不得意外走进死胡同的设计，只是追问：“那会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吗？”
医生宽慰道：“既然目前没有症状，不需要特殊治疗，但是最好每年进行复查，控制血压血脂血糖，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和作息。”
赵客松了口气，用力揉了一把许灵昀的脑袋，俯身将下巴严丝合缝贴在对方脸颊旁，角度再偏一点，就能完全亲上去。
他耳语道：“你看我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嗯？趁问题还不大把它发现，及早控制预防，这不是很幸运嘛？”
当夜，赵赛给赵客打来视频电话，国内正是早上，她刚刚起床。
“昨晚我睡得早，迷迷糊糊听许乐昀讲在找早早的什么病历？出什么事了？”
赵客便把前因后果简单给她复述了一下，赵赛听得皱眉头：“那你再多想想办法嘛，自从知道是你负责设计早早的义肢全家人都期待值很高的，我在他爸妈面前可是没少夸海口啊讲我们赵客脑子灵光又细心又负责能力又强……”
“在想了在想了，”赵客也有点烦闷，呛她，“不要着急呀，我要是有那一晚上就能想出来的水平现在也不在这地方混了。”
赵赛又小声问：“你们两个呢，进度如何？”
赵客回头看了眼卧室，许灵昀已经钻被窝玩手机，便也低道：“浅亲了一下，不过感情上还在原地踏步。”
赵赛瞪大眼睛：“你这个人，花头多的，使坏哦！早早完全就是小孩子脾气，你不和他挑明，他想不到那里去的呀。”
赵客却摇摇头：“且不论他是直是弯，以前他对我一点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贸然挑明，他一时间肯定接受无能。追人嘛，就要耐得住性子循循善诱，我得让他一点一点主动喜欢上我，等到他完全陷进去、离不开了，差不多也就可以表白了。”
挂掉视频，赵客洗漱回房，看到许灵昀的手机光已经灭掉，便也关灯上床。
他一时根本睡不着，理了理思绪，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许灵昀咕涌着往他这边凑过来。
“怎么啦？”赵客问。
“Papaya在抢我枕头。”
赵客撑起上身，探手摸了一把，发现许灵昀的枕头已经被一团和暗夜融为一体的不明长毛生物占据，好在床够大，赵客把枕头分给他一半。
静了半分钟，有只手挑开赵客的被子边缘，戳了戳他的手臂。
赵客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出，飞快地把两张被子都朝上一掀，一把将许灵昀裹进臂弯来：“不睡觉，在胡思乱想什么？”
许灵昀浑身都陷进了赵客热乎乎的体温，不自在地扭了两下，赵客感觉胳膊上的触感就像木瓜打滚。
“我就是忽然有一点emo。你、你们项目组和公司，其实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就这样还是没法尽如人意。但我网上认识的那些病友，协会里的那些朋友，好多人连参与一项公益项目的机会都没有，这辈子的舞台生涯就被判死刑了。和他们比起来我已经很幸运了，所以我不抱怨。但难道活该大家都不配拥有一段很长、很完整的舞台寿命吗？不去迁怒命运，难道要反过来怪自己吗？”
赵客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我在刚上班时，因为总要接触到许多残障客户，也产生过类似的信仰危机，就像医生一样。有时候真不是心软，只是无奈，搞不懂麻绳哪能就专挑细处断，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比普通人多那么多困难。”
“时间久了，我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没有一点用，我这份工作的价值不是施舍他们怜悯，而是想办法帮他们过得更好、实现愿望，那才有一点实实在在的价值。”
“所以早早，”赵客轻柔地扳过许灵昀的脸，与他在黑暗中相视，“不要觉得你配不上这个重返舞台的机会，也不需要去替别人遗憾。我想你既然能和他们感同身受，应该也最明白他们需要的究竟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而我现在不需要管别的任何人，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只为了实现你一个人的愿望。”
许灵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左臂搂住赵客的背。赵客一手按在他的后腰上，几乎是不容挣扎地引着许灵昀贴近自己，紧紧嵌入他的怀抱：
“别担心，所有问题我都会给你解决掉的，我可是豌豆公主钦点的很全能赵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