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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愤怒蒲公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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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性技术方案敲定之后，开始对义肢进行第二轮的设计调整。夏令时将近，充满希望的长长白天就快到来。
赵客发出的关于展览合作的邮件沉寂了两周，期间被小老板在朋友圈遮遮掩掩地阴阳一次，收到大老板没有感情的“Noted”一个，终于等来了总部负责人的回复。
乍一看，约了个会议，算是积极信号。
再一看，会议邀请同时发给了好几人，如果赵客没记错，应该就是“艺术无障碍”其他几个分组的经理。
赵客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平时上班穿得都算随意，最多也就是衬衫加休闲西装，为了这个会专门打了条领带。结果上会听了五分钟，就感觉自己打扮得这么正式像个笑话。
总部蛮有意向合作，不过大前提还是不愿意再投太多额外经费，可以提供现有的、可公开的图文实物资料，但也不愿意再横生枝节，配合展馆折腾什么。负责人的意思是，具体对接就交给香港那边的项目经理，近水楼台又没时差。
所幸这位港仔本身不太情愿，直接讲自己很忙，感觉有超负荷。
赵客赶紧开麦，讲他不介意时差，和徐岚那边也有比较良好流畅的沟通前提，而且他的工作不太饱和，可以应付。
负责人犹豫：“但是Juan昨天有和我聊起来，他觉得你很棒，想把你彻底调去他们组。我看伦敦这边客户的设计方案大方向基本都确定了，后续的测试微调可以交给你下属。”
Juan就是那位西班牙经理。他有挖墙脚的意思不是一天两天，但赵客最近都在为许灵昀的义肢头痛，没有当真，也没有上心。
赵客当初揽这个活是为了多条腿走路，但没想过直接换条腿走路。他现在还是外派的身份，发薪缴税都在上海，视机缘而定，一两年可能也就回去了。
“Juan还没和我正式提过这件事，在完全确定之前，我都可以去对接展馆。但是伦敦这位客户，我会亲自负责后续的产品调试和长期的维护。我向他承诺过我会一直跟进这个项目，我不会把他交给别人。”
负责人叹了口气，但赵客的坚持不无道理，中途更换与客户的对接人本也是忌讳。他留了余地：“好，那你可以和Juan再谈谈。我记得去年你准备调来‘艺术无障碍’时，我们第一次开会，你就有问过能不能申请类似的机会，现在是个好时机，认真考虑一下。”
赵客回家，发现许灵昀在满屋子找木瓜。
“怎么啦？跑出去啦？”
木瓜很乖，又不太好动，按理说溜出家门的可能性很低。
许灵昀也很笃定地摇摇头：“今天早上你走了之后我就没有再开过家门了，中午我还看到它了呢，结果整个下午就不知道它藏到哪里去了。”
他把赵客拉进卧室，床尾的被子上有几枚爪印压痕。
许灵昀将木瓜留下的活动证据指给赵客看，发表早言早语：“猫不在，但猫无处不在。”
赵客看着靠近床头的位置，在许灵昀平时睡的那半边，明显有人躺过的一个坑，“嗯嗯”点头。
里里外外又找了一圈，许灵昀后颈出了汗，想把头发扎起来。但是他的小物件多，又喜欢到处乱丢，一时手边也没有皮筋，站在客厅中央，热得团团转。
赵客走到他旁边，伸出左手：“给。”
许灵昀一愣，发现他手腕上套着一条带车厘子小挂件的大肠发圈：“咦？这个我都丢好久啦，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故意的，我和你讲你还有很多丢好久的发圈都在我这里呢，我每天上班换着戴。据我观察你平均半个月丢一批，我就想看看要是把它悄悄收起来你要多久才能发现。”
车厘子发圈是红红绿绿的元气少女风，藏在赵客一本正经的黑衬衫袖口里，有种诡异的反差萌，许灵昀想到赵客天天就这样去公司，总觉得很好笑。
“你同事没有人发现？”
“当然有，每次开会前五分钟的尬聊环节他们必问今天我手上戴了什么样的发圈。猜猜我怎么讲？”
许灵昀狡猾地一笑：“你讲，你家有个头发留得很长、很粗心、总是丢三落四的恋人。”
赵客死机：“我……”
许灵昀挑眉：“你让我猜猜的嘛。”
赵客：“……我讲这是我家猫的伊丽莎白圈。”
许灵昀还想再逗他两句，然而赵客只是不好意思地推推他，拿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作环顾状：“好了不要再猜了！快去找猫！猫在哪里！”
最后他们在储物室中发现木瓜，躲在许灵昀闲置的巨大行李箱之间睡得正香，还非常坏地尿在了地上。
许灵昀大惊失色：“它在收容所的时候就会用猫砂盆的呀，来家里这两个月从来都没有乱拉乱尿过。”
从发现木瓜躲起来睡得很沉开始，赵客的神色就有点凝重。但他没有明说，只是仔细把地上那一片污渍清理干净，安慰：“猫也是会春困的，像你一样吃饱了就呼呼睡。而且最近换季，可能是有一点不适应天气，周末我们带它去医院看看。”
许灵昀倒在沙发上，亲软绵绵的木瓜：“妈咪这一下午为了找你连饭都没顾得上做，今天只能请赵叔叔吃洋快餐……”
他点了外卖：“来不及做营养可口中华料理就买点高热量垃圾食品吧，健康和幸福感不能全不占。哎，最近哪能都不见你发健身朋友圈了？我都不知道你平常什么时候做身材管理。”
赵客刚才把发圈给他之后，袖子便一直挽着，露出小臂的肌肉线条。他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伸手去摸四脚朝天仰躺在许灵昀肚子上的木瓜：“我一般午休的时候在公司健身房练。你觉得呢？退化了吗？”
许灵昀严肃地盯了一会：“看不出来哎。”
赵客：“最近练背多一点。晚上睡觉应该能感觉出来。”
许灵昀被反将一军。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怎么样才能“感觉”到赵客的后背？从背后贴住他？从正面揽住他？
他脸颊发烧，匆忙转移话题：“徐总的那个项目，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呀？”
赵客想起这桩事来，他还没组织好语言该怎么和许灵昀讲。
“哦……今天和总部负责人开了会，合作敲定了，他一开始想让香港同事对接，不过人家正好也不太愿意，就还是我来做。”
许灵昀弹起来，带得木瓜直接来了个仰卧起坐。
“什么人呀，你拉来的合作哪能又让给别人，又明目张胆抢功，你们这是什么企业文化呀？”
赵客哭笑不得：“你别激动。这回不是抢功，是……是西班牙老板想让我彻底调到他组里，真要那样，到时会比现在忙很多，就不太能顾得上这边了。”
许灵昀愣了几秒钟：“你要离开‘艺术无障碍’了？”
赵客刚想干脆否认，但心念一转，又尽量不动声色地试探：“只是老板的意向而已。”
许灵昀抓住他的胳膊：“你犹豫什么呀！你在这宁古塔受累受气还不够多呀？吃力不讨好，不赚钱还没有什么事业成就感，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真要在公益项目里消耗掉三十岁的黄金上升期吗？”
赵客皱起眉：“……我现在撒手不管了，谁来调整你的义肢？”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呀！反正我和你们公司签了合同，是好是坏它得拿出个成果给我，它爱发配谁来宁古塔就发配谁，只要你走了就行了！”
赵客的表情有点冷下来：“如果没有这次这个意外机会，你原本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快点回上海？”
许灵昀看着他神色变化，有点傻眼：“是呀，元旦那天我站在本初子午线两边许愿，就许了希望你能早日回沪。”
他一拍脑门：“哦，所以你在和我邀功吗？哎呀，我又不傻，我当然晓得你为了我的义肢耗费了多少心血，就算换个人名义上把你顶替了，也不影响我自己心里记着你对我好呀！何况现在这个调动也不是回上海，不还是在伦敦嘛。”
赵客很烦躁地揉揉脑袋，许灵昀完全没有get到他介怀的点：这个问题对他来讲，没有什么答案可以给出，这就不是一个值得他浪费哪怕一秒钟去思考的问题。从来没有什么回上海、留伦敦、宁古塔项目还是乾清宫项目。
他只想要许灵昀，与之相关的一切问题、选择，也都只指向唯一的答案——“许灵昀”。
可是许灵昀没能明白他有多喜欢。
赵客深呼吸：“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根本不是升职也不是赚钱呀，你晓不晓得我最在乎的是什么？”
许灵昀瞪着他：“是什么？”
赵客简直要被他气晕过去，用力一拍茶几，大声叫道：“许早早，我警告你，你现在已经把我惹毛了！”
许灵昀一怔，不合时宜地，眼前渐渐幻视出一只一米八几的巨大毛绒雪白蒲公英，用《植物大战僵尸》里向日葵的节奏一摇一摇，脸上带着愤怒倭瓜的表情。
他往沙发上一仰，狂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