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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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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决给周屿舟发了条信息:
顾:你干什么去了
周屿舟听到提示音,缓慢的从兜里掏出手机,虽然他的情绪波动不大,但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发抖。
顾决看着手机上对方正在输入…很久…
舟:我没事,我在厕所
周屿舟因为控制不住身体,打字都有些费劲,但又不想发语音,要是被发现了顾决会笑他一年。
顾决看到信息,眉头锁的更紧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打字怎么这么慢…”
嘴硬的家伙。
顾决没有再发信息追问。
他迈开步子,脚步声在空旷的瓷砖地面上显得格外清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径直走向最里面那个隔间。
他在那扇紧闭的门前站定。
里面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像是在刻意屏息。
顾决没有立刻敲门,他只是站在那里。
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带着他特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语调:
“小米粥,”他叫了那个让周屿舟火大的外号,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嘲讽,“你是打算在里面孵蛋,还是需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隔间里面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像是被惊吓到的抽气声。
周屿舟此刻正拼命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因为紧张和不适而发出声音。顾决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贴着他耳边说话一样,让他浑身僵硬。
见里面还是没有回应,顾决失去了耐心。他屈起手指,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叩门板。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周屿舟紧绷的神经上。
“周屿舟。”顾决这次叫了他的全名,声音沉了下去,褪去了那点懒洋洋的调子,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开门。”
“……我没事!”里面终于传出一声闷闷的、带着明显鼻音和虚弱感的反驳,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声音听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没事”。
顾决的眼神沉了沉。他几乎能确定,周屿舟的状态非常糟糕。
“给你三秒钟。”顾决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周屿舟从未听过的、近乎命令的口吻,“自己开门,或者我帮你开。”
这不是玩笑。周屿舟毫不怀疑顾决真的能干出叫管理员来开门的事。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淹没了周屿舟。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顾决,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顾决你他妈敢……!”他试图用凶狠的语气威胁,但发出的声音却破碎而无力,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顾决已经开始倒数,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
“二。”
隔间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挣扎的动静。
“……一。”
就在顾决数出最后一个数字,似乎真的要转身去找人的瞬间——
“咔哒”一声轻微脆响。
隔间的门锁,从里面被打开了。
门并没有立刻打开,只是解锁了,仿佛用尽了里面的人最后的力气和尊严。
顾决没有任何犹豫,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周屿舟蜷缩在角落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
他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眼眶和鼻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涣散,嘴唇还在微微发抖。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透着一股虚脱的狼狈。
看到顾决,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已经无处可退。他狼狈地别开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声音嘶哑又脆弱:“……看什么看……滚……”
每一个字都耗光了他仅存的力气。
顾决站在门口,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周屿舟预想的那样出言嘲讽。
他只是沉默地、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屿舟的状态,然后一步跨进隔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外界可能投来的视线彻底隔绝。
狭小的空间因为容纳了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而显得更加逼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周屿舟的脆弱气息。
顾决蹲下身,目光平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周屿舟,眉头紧锁。
他伸出手,不是碰他,而是探向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冰冷,并且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周屿舟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却被顾决更快地、不由分说地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的手指温热干燥,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周屿舟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反而因为动作牵扯到不适的胃部,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顾决握着他的手腕,感受着那异常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栗,又抬眼看了看他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
半晌,他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极低的声音问:
“……怎么回事?”
这三个字里,没有了平时的嘲讽和戏弄,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凝重的疑问。
周屿舟死死咬着下唇,拒绝回答,只是扭着头,身体却因为对方的触碰和追问而抖得更厉害了些。
僵持了片刻,顾决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松开攥着周屿舟手腕的手,就在周屿舟以为他终于要放弃追问的时候——
顾决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然后,在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干净气息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有些强硬地披在了周屿舟冰冷发抖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周屿舟猛地一颤,僵在了原地。
他愕然地、缓慢地转过头,看向顾决。
顾决却已经站起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留给他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
“能站起来吗?”他问,声音恢复了些平时的冷静,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带你去医院。”
“不用…”周屿舟话还未完,一只胳膊已经被顾决拉起,使他半个身子都架在了顾决身上。
“顾决!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周屿舟压低声音,想反抗,却浑身使不上劲。
“闭嘴”
“不用去医院!”
周屿舟几乎是低吼出来,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想挣脱顾决的钳制,但虚软的身体让他像是在做无用功,反而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不得不更重地靠在顾决身上喘气,“我缓缓就行…你他妈放开……”
顾决看着他死犟的样子,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体温偏低,还在细微地发抖,但那股抗拒的劲儿倒是回来了点。
“啧。”顾决低斥一声,但架着他的胳膊并没有松开,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周屿舟能靠得更省力些。他没再坚持去医院,半扶半抱地把人从逼仄的隔间里弄了出来。
回到座位,顾决几乎是把他按进椅子里的。
周屿舟一沾椅子就瘫软下去,额头顶着冰凉的桌面,大口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顾决那件宽大的外套还裹在他身上,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属于顾决的干净气息莫名地带来一丝离奇的安心感。
顾决没说话,拧开刚买来的矿泉水瓶盖,塞到他手里。“喝水。”语气硬邦邦的,没什么情绪。
周屿舟没力气反驳,手指发颤地接过,小口小口地抿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恶心心悸的感觉。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周屿舟逐渐平复的、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屿舟才感觉那阵灭顶的恐慌和眩晕慢慢退潮,虽然身体还是发软,但至少不再控制不住地发抖了。他慢慢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神采,虽然里面装满了狼狈和尴尬。
他一把扯下顾决的外套,胡乱塞回给对方,声音沙哑,却努力想装出平时的凶狠: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早上没吃饭低血糖!”
顾决接过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对于他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哦。那下次记得吃饱,免得又‘低血糖’到需要躲进厕所。”
周屿舟:“……”他气得想咬人,但刚恢复一点实在没战斗力,只能狠狠瞪了顾决一眼,别开脑袋。
就在这尴尬又紧绷的气氛达到顶点时,周屿舟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周屿舟吓了一跳,烦躁地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妈妈”两个字时,脸色微微一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声音还有些虚:“……妈?”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那个熊孩子隐约的哭闹和大婶高亢的说话声,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急切:
“小舟啊,你在哪儿呢?……那个,能不能先回来一趟?你弟弟把你……把你爸以前那个旧手表给翻出来弄坏了,哭闹着非要一样的,我这边……唉,你大婶她也说不听……”
周屿舟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一股比刚才身体不适更深的烦躁和怒火猛地窜了上来。
又来了!就没一刻消停!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那点血色彻底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厌烦和无力。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虚弱晃了一下,但他立刻扶住了桌子稳住身形。
他开始一言不发地、粗暴地把桌上的书和卷子胡乱塞进书包里,拉链拉得惊天动地。
顾决一直靠在旁边看着,没有打扰他接电话,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直到看他收拾好东西,一副立刻要冲出去的架势,才淡淡开口:“‘低血糖’好了?能跑了?”
周屿舟动作一顿,抓起书包带子,头也不回,声音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家里有事。今天……谢了。分……下次再说。”
最后几个字说得飞快又含糊,几乎听不清。
说完,他根本不等顾决回应,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脚步还有些发飘却异常迅速地逃离了图书馆。
顾决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手机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最终只换来一句僵硬感谢的对话框,眼神深邃难辨。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家事?那个每次提起都让小米粥像变了个人一样的家?
他拿起椅背上那件还带着点对方气息的外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