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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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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南，走了。”
母亲催促，忙着搬行李。
少年驻足在铁窗边的老杨木柜上，眼睛看着柜上的相片，有些出了神。听见母亲的催促，才回过神来。
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宋知南还是决定带走了它——照片中的两个少年并肩站着，左边的笑颜如花，右边的有些冷峻，面不透笑，却眉眼弯弯。
“收拾好了没有？你爸在外面等很久了。”
“好，我来了。”
宋知南赶忙把相框塞进书包的夹层里，跑到门口。
男孩一家要搬走了，只留下这住了十多年的老瓦房。
“妈，可不可以再等一会儿。”
宋知南从摇下来的车窗缝隙里向外望，又忍不住按了几下升降处。
他怎么还没回来。
“算了，走吧。”
夕阳落地，宋知南迟迟等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车渐行渐远，宋知南始终望着车后愈发缩小的老房，直至看不见了，才肯扭回头来。
搬到杭州已经三年多了，杭州和苏州大差不差，夏季暑气蒸人，尤其是梅雨季节；冬季寒气袭人。
此时恰过六月酷暑，九月的一些日子有凉风，还不算揶揄。
“报报报报报——”
一个男生滑进后门，险些栽倒。
班上顿时鸦雀无声，又陡然吵吵嚷嚷。
“有屁快放。
“我们班要转进个借读生！”
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男的女的？”
“长啥样！帅不帅？”
“哪个兄弟想不开来我们学校借读。”
滑进门的小胖子叫张子单，他有些气喘吁吁，又挤到教室中间，教室里的人争先恐后凑上去听他报信。
“我跟你们说啊，这次转进来的是个大人物！”
“校长他老舅的外甥啊。”有个男生贫了一句。
“去你的——人家是个学霸！呸，准确来说是学神，上学期期末考，隔壁江苏省的全省第一！”
“我靠牛逼，来我们这算是给学校历史添金光了。”
……
二中好久融进新鲜血液了，突然来了个“学神”，大家讨论的更是热火朝天。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绕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按了按窗边塞着耳机听歌的男生的肩：“我靠，有借读生来咱们班！”
林嘉礼歪着头念叨着：“你说是男的还是女的——要是是个漂亮的甜妹，我感觉我每天上学都有动力了……”
“喂喂喂——宋知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林嘉礼有些生气地推搡着宋知南，宋知南摘下一只耳机，揉了几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恍过神来。
“谁？”
“借读生！”
“哦。”
林嘉礼算是比较熟悉宋知南的性子，知道他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却由于自己嘴碎的需求，但还是继续叽里咕噜地叨着。
“你说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觉得是个女生。”
宋知南听着林嘉礼絮絮叨叨，在一旁听得有些犯困，没好烦的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你那么纠结男女干嘛？你发春了啊。”
林嘉礼快速翻了个白眼。
言罢，宋知南正了正身子，又将那耷拉下来的半只耳机塞回右耳，杵着脸靠在瓷砖墙上。九月微凉，墙有些冰，刺得脸疼。
宋知南在社交方面有些拮据，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是漠然置之的态度，自然转校生这种事情，也打扰不了他自顾自地打瞌睡。他只想快点塞上耳机，浑浑噩噩地过完高中剩下的一年半。
“好，都停一下。”
走进来的是七班班主任，吴婉芝。
“大家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占用大家课间的几分钟，”老班朝前门扭头示意，“大家欢迎一下我们班的新成员。”
霎时，全班沸沸扬扬，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前门口。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进来，他步调轻盈，径直走上讲台，比吴婉之高出了快两个头。
男生先是向老师点头示意，又是转身面向全班同学。
男生身型高瘦，却不单薄，他单肩挑着书包，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嘴角，眉眼半弯。
“大家好，我姓纪，名临怀，接下来几个月要和大家一起渡过，还望多多指教。”
男生们的哄闹与女生们的叫喊乱做一团，挤满整个教室。
纪临怀，今天刚转来二中，由于父亲来杭州这边做投资生意，便跟着来这边读书。借读学校的选择具有随机性——选择权在他自己手上，毕竟没有哪个学校不想抛出橄榄枝留下一个学霸。
林嘉礼转到背后，叫醒正听歌而有些倦怠的宋知南：“我靠看到了吗，男的啊。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没有了。不过长得确实挺帅。”
宋知南微微睁眼：“谁啊。”
“叫什么……纪临怀。”
耳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宋知南猛地抬头，看向讲台，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真的是他！
他怎么转来了！
宋知南有些恍惚，那个名字时隔三年又闯进了他的耳朵。
少年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心脏的跳动却骗不了自己。
“你就先坐在中间的最后一排。”
吴婉芝抱着教案，随意地安排了一下座位。
“有那么好看吗？都安静点，准备上课了。”
吵闹声戛然而止。
纪临怀耸肩，扫视着最后一排，在看到教室靠窗角落里，突然顿住了，却又安静地走下去，坐在了位子上。
“午餐时间比较足——年晓蕾，你午餐带纪临怀先到处转转，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前排戴眼镜的女孩子举起一只手：“好——”
宋知南强行扭回自己的头，装作若无其事，兀自盯着窗外。看云看了好一会儿，却又缓缓地转向右边，悄悄地看着和他隔了一个座位的纪临怀。
纪临怀的侧脸生的精致，乌黑的碎发半遮住了他的眉。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宋知南心道。
纪临怀似乎这一目光盯得有些刺挠，转向左边，正好和那个偷偷看他的少年撞上了眼神。
宋知南被他突然的扭头吓的够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这时，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耳机，弯下腰去寻自己的耳机去了。
午后暖阳正好，今日气温还算温和。年晓蕾带着这个新转来的借读生逛着校园。
“这里是我们学校的光荣榜，年级前三十会在这上面，”年晓蕾，高二七班的班长，个子不高，“吴老师提前告诉我了，说你成绩很好，下次考试或许你就可以在这里看到你自己的名字了。”
纪临怀快速地扫过荣誉墙，礼貌地笑了一下。
“宋知南，”纪临怀话锋一转，扶了一下眼镜，“他，是一直在这吗。”
年晓蕾有点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回应一下，却被打断。
“没事，我大概是熟悉学校了，你先忙去吧。”
“哦…那行，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或者直接找吴老师——食堂在那边。”
女孩给他指了下大概方向，便离开了。
可是纪临怀并不想去食堂了。
宋知南在楼下商店随手挑了个面包，一步作两步的回到教室，他拿出用得有些老旧的MP3，随便按了几下切换键，便戴上了耳机。
他有个坏习惯，不喜欢去食堂吃正餐，准确来说是自己嘴比较挑食，而且对大蒜“过敏”——林嘉礼告诉他今天的食堂有蒜香排骨，他听到了“蒜”这个字，干脆又不去了。
宋知南撕开包装，啃了一口干巴巴的面包胚，带进了一块腻到发慌的乳酪馅儿。
纪临怀走到教室门口了，以为会没人，却只见一个少年一双长腿交织倚在墙上。
“宋知南。”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宋知南瞪大眼睛。
“……”
他没回应，有些呆滞地转头对上了那双柳叶眼。
“宋知南。”
对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
纪临怀见他有了些许反应，走近坐在了他前面的位子上，环抱着胳膊贴在宋知南的桌边上。
他瞥见了才被宋知南啃了一口的面包。
“你中午就吃这个？”
宋知南咀嚼的动作停下来，硬生生把一块还没嚼充分的面包吞了进去，缓缓才开口。
“嗯，不想去食堂。”
“不合胃口吗？我记得你以前也不爱去食堂。”
纪临怀眉眼如初，他透过光看着许久未见的男孩。
宋知南摩挲着面包的塑料包装袋，偏着头，呼吸有些滞住。他始终不敢直视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心脏漏了一拍。
“对——啊对了，你怎么突然，转来杭州了。”
“我爸在这边工作，我过来借读几个月。”
几个月？宋知南好不容易开口却被这三个字把欲说得话咽了回去。
原来过了这几个月他就回去了，回苏州了。
宋知南咬咬唇，明明日思夜想地人就在眼前，自己却如鲠在喉，迟迟挤不出那几个字来。
“你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纪临怀突然发问，语气有些沉重。他皱起眉，盯着这个不敢正眼看他的男孩。
声音有些大了，振得有些人的心生疼。
“我……”
宋知南握紧手里的面包，指甲透过粘上了乳酪，又嵌进了另一边的皮肤里。
他不知道怎么说，往事如潮水涌上他早已尘封的脑海。他只知道现在，他的眼角有些酸涩。
两个人就这样矗在教室角落。
过了好些许，纪临怀拧眉又松开来：“好，没事。等你愿意告诉我了。”
“……”
下雨了。
风更大了，吹的头发乱糟糟的。宋知南忘记带伞，只好一路小跑后躲在校门口的公交亭里。
“南南，你没带伞吗——要不用我的吧。”林嘉礼打着伞，一小步一小步的踩着水跳进亭里。
“你先用我的，我爸等会儿来接我。”
“不用，我等雨小些跑回去。”宋知南揉了揉浸湿的发尾，看着亭檐落下的水帘，暗戳戳地咒骂了一句操。
今天他有些倒霉。
好吧，其实他一直都不怎么带伞。
“你就拿着吧，我等会马上就走了。”
“不用了。”
一把黑伞罩过宋知南的头顶，来的人比他高半个头，站在了他和林嘉礼的中间。
“我送他回去。”
林嘉礼有些发懵，看着纪临怀，又看了看宋知南：“不是哥们，合着你俩认识啊。”
“对，我们一条裤子长大的。”
宋知南胡乱地揉了揉眼睛，搁着水雾看着纪临怀，有些无语，有些惊喜。
“啊，忘了告诉你了，我其实有人送。”
林嘉礼：“你不早说，害我浪费感情。”
雨还是很大，有些私心，不想让这两个少年走了。
现在亭子里只剩宋知南和纪临怀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
宋知南和纪临怀，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也就是“青梅竹马”。三年前，宋知南搬离苏州来到杭州，两个人就莫名其地断掉了联系。现在见面，犹如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只因为纪临怀出现的太突然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宋知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不送你，这么大的雨，你能自己走回去吗？”
“哦。”
说罢，又陷入一阵沉默中。
宋知南拨弄着自己湿掉的碎发，雾气蒙蒙，他透过发尾扯出的模糊看了几眼坐在旁边的纪临怀。
雨声时大时小，墨色的雨滴涂满了马路对面的整个水泥墙。
少年的思绪被拉远又拉近，心脏怦然，随雨点起起落落。
“雨停了。”
纪临怀抖了抖雨伞，看向了宋知南。
“我送你回家。”
“不用，雨不是停了。”
“没事，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