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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短暂的温情和永久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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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行哄着哄着将自己哄睡着了。
余行没睡几个小时就又起来了,他急急忙忙的洗了把脸,就往医院跑去。
他和言明秋夫妇在ICU门口相遇,三人一起去了齐医生办公室。
从齐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余行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齐医生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下个星期病人情况稳定一些了,转入普通病房就可以开始喊病人的名字了。
坏消息:要等一个星期。
好消息:只要在等一个星期。
言秋明夫妇还要上班,就先走了,只有他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投过玻璃,望向里面躺着的单相思对象,安慰自己,至少他还能看到自己的单相思对象,有的人还看不见呢,知足吧。
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困在那个躯壳里,大脑犹如在拉锯一般,很痛。有事是尖锐的痛,有事是钝刀子割肉的痛。谁能来救我出去,谁能来放我自由?
我再一次陷入,我再一次迷失,永远不变的是痛苦,如影随形的无时无刻的痛苦。
“我不要你了,你别跟着我,你是个坏孩子。”妈妈的话使我如坠冰窟。
“不要,妈妈!妈妈!”我怎么哭喊妈妈都没有回头她走了,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我的妈妈又不要我了,那一声如同丧钟,敲在了我的心上,它在告诉我,你该死了,你这个没人爱的坏孩子。
我打开大门,我没看见妈妈,我冲向主卧,哭喊着“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们去追她,把她追回来啊,追回来。”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要你吗?”爸爸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来自地狱,“因为你又没完成计算题练习,你活该。”
我的哭声惊动了早已睡下的爷爷和继奶奶。爷爷将我抱出了主卧,继奶奶用温水把我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擦了干净。
他们从我支离破碎的言语中了解了事情的起末,两个老人在冬天的夜里开了车,带着我去寻找妈妈。
最终我找到了妈妈,在汽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哭了,那个说我是坏小孩,不要我的人,也哭了。她说,我不是真的要走,我要走也会带着你一起走的。
“嗡”的一声我哭到了耳鸣,兀的,又到了夏天,我听的了爷爷的声音“乖乖,快吃饭。”
“我不,带我去看妈妈。”我边哭边别过脸。拒绝我继奶奶送到我嘴边的一勺饭。
爷爷有些生气了“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你吃完饭去,你不吃完饭,你就不许去看妈妈。”
我止住了哭,我爷爷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我怕他真不让我去看妈妈,抽噎着吃完了继奶奶喂来的饭。
终于,我如愿以偿的去了医院,见到了妈妈。
她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十分狼狈。看见她身上巨大的擦伤,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下。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爸,把他带回去。”妈妈虚弱的声音响起。
是啊,我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很难过,我只会哭,一个男孩子成天就知道哭。
“别哭了,哭了也没用,回家吧。”爷爷牵起我的手。有个声音附和道“对啊,哭了也没用,你就知道哭,吵的人心烦。”那是我心底的声音,原来我也讨厌我自己啊,我也讨厌我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哭包。
“言溪午,别哭了,都睡着了怎么还这么伤心啊?你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是谁的声音?我愣住了,余行,是余行的声音,他来救我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湖水不是寒冷刺骨的,是温暖的,如春天一般,我想溺死在这温柔的湖中,永不醒来,我想永远留在这不真实的美梦之中。
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是余行,余行,我爱你。我真的好像要你陪我一块儿死啊,能来地狱陪陪我吗?余行,余行,我好害怕,我好想你,我怎么就事梦不到你呢?余行,余行,你能抱抱我吗?我真的好爱好爱好想好想你啊。
我感到我混乱而痛苦的心绪被抚平了,余行,你好温暖。我在这一汪平静而温暖的湖中躺着,真好。
余行不时喊喊我的名字,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不奢求那声音一直都在,只要听到了,就够了,我就满足了。
余行的声音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月,言溪午不知道,那不是梦,余行真的在现实中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叫他不要悲伤,要开心,不要做噩梦,要早点好起来。
齐医生在病人各项指标正常后,将他转入了普通病房,但言秋明申请了一个vip病房,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了。
余行在言溪午转入vip病房的第一天就发现他哭了,他立马开启了哄媳妇儿模式,还乘机偷拍了言溪午的绝美睡颜,并选了几张最好看的,一张当锁屏,一张当壁纸,一张当朋友圈背景,一张当□□背景,完美~
余行一边叫着不会回应他的言溪午的名字,一边用眼睛描摹言溪午的每一处,蓬松而柔软的头发,嗯,我帮他洗的。洁白光滑的脸,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余行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嗯,不愧是自己亲自擦洗的,就是软绵。
在到下面是修长的脖颈,喉结左侧和锁骨上分别有一颗痣,修长白皙的手,在他的左手无名指第二三指节的连接处有一粒黑色的痣,痣下有一小道浅浅的白色的疤,然后就到了手腕,那里有着大大小小的疤。
余行握住言溪午的手腕,太瘦了,溪午太瘦了,他一只手就能控住溪午的双手,他摩挲着他腕上的疤,那么爱哭的一个人,不怕痛吗?他自残到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我好心疼你啊,溪午,我好爱你啊,溪午,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人的爱一旦表露出来,就会覆水难收。
两个月以后,余行大学开学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想走,也不行。
齐医生以为言溪午这两个月情况稳定了不少,余行去上学不会有大问题的。但事实是他错了。
我有很久没有听到余行的声音来,我很想他,原来如春风般温暖的湖水也变得刺骨的寒。原本我是能浮在湖面上的,这下我沉入了湖底,寒冷将我包围,配上令人绝望的窒息,灭顶的恐惧和无助从心底传来,我舞动着双手,想向上游,可是没有涌,湖太深了,太深了,我游不到湖面了。猛的,我飘上了天,我的躯壳死了,我变成了魂灵,我看着他们将我的尸体打捞起,河边围了一圈人,有爸妈,继奶奶,叔叔和死去的爷爷,是的那时候爷爷已经因病去了,意识到这一点我猛然惊醒,这是梦。
我下了床,敲开我妈妈的门,告诉她,我梦到爷爷了。
她安慰我,并打开了灯,在光照下妈妈的连变得模糊不清。等清晰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雪白的墙面和我爷爷的遗照。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外面雨声淅沥,我仿佛又回到了一年级,那个我永远忘不了的雨天。
我经常被我同桌的男孩欺负,他总打我,占我的位置,抢我的东西。我打也打不过,骂也不会骂,只好去告状。老师敷衍我,我只好回去告诉我爸。
他一开始也找过老师好几次,老师打感情牌,说和我同桌的男孩子是单亲家庭,不容易,如果我不愿意和他做同桌那他就被孤立了。正常人是不会听的,但我爸不一样,他与别人的共情能力很强,认为我同桌是单亲家庭很可怜,和他身世相似,就算了吧。
他共情了别人,却没有共情他儿子。我每一天上学都处于水深火热中,直到那个雨天,我的爷爷来教室接我,他警告了那个男孩,不许他欺负我,警告奏效了,自那以后我一直都都没再被他欺负过。
又是一个雨天,我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我其他的同学都走光了,只留我一个。我爸忘记来接我了 。
等啊等,我没等来我爸接我,比我爸先到的是一声惊雷。
“砰”的一声,那道白光在刹那间,化成了落在我身上的棍子的残影。
我爸持着一根和擀面杖一样粗的棍子,往我身上招呼着。它和我的□□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身上被打起来一道道的。火辣辣的疼,泪水从我的眼角满溢。
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有关我爸的梦,永远都是痛苦的。
无尽的痛折磨着我,无论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不让我好过。
扭曲的人脸在我的面前不断放大,下不完的雨,止不住的哭,没有光的房间和望不穿的人。闪电的白光过后,是雷的轰鸣,人都说雨后天晴,运气好会看见彩虹。可为什么,我的世界总是暴雨不断?没有过晴天。甚至连下小雨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我的世界变成了黑白在三色,我知道自己病了,可我从来没和我的父母提过。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病是会死人的,全要等到自己的意念撑不住了,才可能死。那就等吧,等到我的意志分崩离析,等到我意识到他们给我的爱大过凉薄,等到痛苦夺走我唇齿间最后一丝空气,等到我溺死在名为家的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