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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解围 ...

  •   席间那些原本言笑盈盈的京中贵女,或下意识地抬手,以纤纤玉指轻抚云鬓,检查珠钗玉簪是否端正,或紧张低首,细致地整理着曳地的裙摆,抚平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环佩轻响,香风微动,一张张娇艳的脸庞,皆不由自主地悄悄望向那銮驾将至的方向。

      在一片极致的恭顺中,太子的仪仗驾临。

      乌泱泱的叩拜中,唯独暗中蛰伏的赵淮渊放肆的凝视着太子爷,眸中闪烁着轻视、不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他厌恶沈菀对别的男人俯首称臣。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之后,便是君臣尽兴的恭维。

      三皇子躬身举杯,一如既往的谦卑:“太子殿下亲临,臣弟以杯中美酒,叩谢君恩。”

      太子爷看着赴宴群臣对三弟赞许的目光,虽心有忌惮却也无从发难,毕竟,这大衍还不是他彀中之物,便敷衍道:“皇弟酒兴正浓,为兄自当奉陪。”

      沈菀对于眼前兄友弟恭的景象只觉得厌烦,天家哪来的手足情分,全都是虚与委蛇的算计而已。

      宴会正酣,宾客们推杯换盏的间隙,太子爷因为不胜酒力,早早移驾去偏殿休息。

      这也是京都宴饮文化中不成文的规矩,贵人离席,底下的人也能松快松快,无疑彰显了太子爷对群臣的体恤。

      沈菀正与贵妇们吃着酒,五福躬身递话:“有人用一方帕子将太子爷引走了,奴瞧着,就是前些日子您闺中遗失的那条。”

      “确定?”
      沈菀有些不太相信,朝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东宫,更何况此地还是三皇子的地盘,太子自当比平时小心数倍,何故会被一条帕子就勾走了?

      五福捏着嗓子蛐咕道:“错不了,主子那蹩脚的刺绣手艺,满京都寻不到第二张重样的帕子。”

      沈菀:“……”

      好在席面上达官显贵、诰命官妇多如过江之鲫,沈菀一个久不在京中活动的闺阁小姐也没人注意,便顺着凉快的春风一路去了偏殿。

      避开了沿途匆匆穿行的仆人丫鬟,寻了处无人注意的树丛,暗中随行的八荒才悄然现身。

      沈菀眸色深沉的望着不远处的偏殿,叮嘱道:“按计划行事。”

      她之所以赴宴,也是因着一场提前预知的危机。
      「据《大衍王朝录》载:惠景三十四年秋,太子宴醉,赋诗忤逆,上怒,废锢东宫。」

      史书寥寥数字,于沈菀却是契机。

      **

      沈菀寻到太子爷时,偏殿外酒气熏天,她随手拨弄起门前种植的牡丹盆栽,纱袖一撩,便闻出了一股泥土中渗出的酒气。

      “做局的人倒是心思缜密,就算太子没喝多,任谁闻到这满院子的酒气也都会认定里头的人喝多了。太子要是被扣上喝多的帽子,干出点有悖于常理的行为,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沈菀闪身,从侧门闯入偏殿,怔住了。

      满地的金粉蘸着乌黑的墨渍,抬头,金光灿灿的一片黑,不正是咱们太子爷的墨宝。

      上辈子原主为投其所好,倒是没少临摹过太子爷的笔迹,不过跟墙上这幅赝品相比,倒真是自愧不如了。

      “金龙偏宠玉麒麟,
      寒门子弟尽埋尘。
      他日若遂凌云志,
      血洗金銮问天伦。”

      沈菀咋舌喟叹:“倒是可惜沈蝶这满腔的才华,一门心思都浪费在给三皇子当舔狗上。”

      她瞥了眼倒地昏睡的太子爷,抄起案上的冷茶,兜头泼上去。

      太子爷一个激灵,猛地挺直身子,汗岑岑的俊颜配上一盏凉透的茶水,总算是清醒过来。

      “放肆!”男人呵斥,而后瞥见娇俏妩媚的沈菀,怒火当即憋了回去,不过仍旧有些不太高兴,“二小姐未免失礼,若是孤有意质你的罪,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沈菀懒得争辩,闪身,露出背后墙壁的题诗。

      待赵玄卿看清墙上的诗句后,脸色刷的惨白。
      “如此大逆不道,若是让父皇瞧见……快擦掉!”
      他踉跄着想抹去字迹,却因醉酒使不上力,竟然直接摔倒在地。

      沈菀无语,只得独自拎起八荒在角落中提前放好的白泥,猛地泼向墙壁。
      而后又将满是白泥的墙壁又覆上一层纸浆浇筑的棉纱。

      沈菀起笔,笑吟吟道:“殿下,今日臣女又救了您一命,还望您日后知恩图报才行,莫要像以前一样,到处散播臣女的流言。”

      沈菀话里有话,赵玄卿焉能不明白。

      须臾,新的诗文又成,也就是沈菀落笔的刹那,忽听殿外传来太监尖嗓,“皇上驾到——”

      沈菀立刻抓起太子颤抖的手,直接将满是墨渍的笔按在他手上,临了还暧昧的笑道:“殿下,一会儿怎么演,不用臣女在教您吧。”

      当惠景帝大步流星的推开殿门时,殿内唯剩下头疼、错愕、怔愣、浑身墨水的太子爷。

      皇帝不喜太子醉酒误事,见太子衣衫凌乱,满身墨水自然不高兴,可抬眼扫到墙面上的诗句时,却又是换了副表情。

      “椿庭恩重胜千钧,
      愿折寿元换父春。
      不羡蓬莱长生客,
      只求圣体永安泰。”

      老皇帝呆滞一瞬,人生已至暮年,回顾争权夺势的一生,如今能记得的都是来时路上充满背叛的凶险诡谲,饶是帝王,也渴望凡俗情感。

      最终,威严无限的景皇帝弓着身子,亲手扶起醉醺醺的太子,喃喃道:“吾儿有心了。”

      沈菀早已经退至殿外,有了今日之事,东宫的危机自然解除,她也算是搭上了东宫的大船。

      三皇子府,密室,烛火幽微。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身,血水正从他们颈间的伤口汩汩涌出,顺着地面石板的凹槽,悄无声息地汇入地下暗渠。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墙角熏香的淡雅诡异交融。

      赵昭站在血泊中央,一袭月白锦袍依旧纤尘不染,唯有冰清玉白的手背溅上了几滴暗红。

      他提着的长剑还在滴血,剑尖在地面点开一圈圈细小的血晕。

      “殿下,”跪在一旁的死士低声禀报,“已仔细搜查过,并未从这些仆从身上找到任何私通东宫的书信。”

      赵昭轻轻“嗯”了一声,随手将长剑掷在地上,又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血迹。

      动作一如既往的体面从容。

      “到了本宫如今的位置,杀人何须非得有证据。”

      赵昭声音温润悠然,却让跪在地上的死士们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去。

      “如此缜密的布局,就算是本宫落入彀中也没有立刻脱身的可能,必然是有人走提前漏了消息。”

      他顿了顿,将染血的帕子随手丢在脚边的尸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去,把这些奴才的全家都给本宫杀了,一个不留。”

      跪在地上的死士们齐声应诺,然而细听之下,那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赵昭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将他们的惊惧尽收眼底,“背叛本宫,”他声音柔和得仿佛在说一句情话,“可不是一死就能了事的。”

      **
      回府的马车上,赵淮渊悄然闯入,月光透过窗帘,在他好看的脸上投下阴郁的影子。

      沈菀刻意将视线投注在车外人潮如织的世界,不想去面对近在咫尺的男人:“前面就是相府,你可以下去了。”

      赵淮渊似是受到了刺激:“你为何能将赵玄卿的笔记模仿的如此相像?你就这么喜欢他?”

      他的眼睛在晦暗中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

      又是一个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
      沈菀平静道:“这与你无关,就像我也不曾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

      “可我在外面的事……你真的想知道吗?”赵淮渊的声音低沉而疯狂,“沈菀,如果这世上没有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拉着所有人去死,但是现在,因为你,我甚至不敢去毁了这个虚伪恶心的世界。”

      他的唇贴上她的唇,呼吸灼热:“劝你,最好现在别推开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马车缓缓停下,再往前就是相府的大门。

      沈菀没有拒绝赵淮渊的亲吻,这个男人爱的太过偏执,却也没有给与他期待的回应,这段感情早已经让她精疲力竭。

      良久,赵淮渊又变成了冰冷的模样:“滚吧。”

      沈菀照做,提起裙摆下了马车。

      没有怨怼、没有期待、前路依旧一片迷雾,夜风吹拂,她只感到一丝凉意。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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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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