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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藏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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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猝不及防的初雪,像是从一块巨大的、灰白色的裹尸布上撕扯下来的碎片,没完没了地洒向人间。夜已经深得透了,刺骨的寒气成了一把有形的、锋利的匕首,从领口、袖口,从一切有缝隙的地方钻进来,啃噬着骨头。
一个孤独的身影就走在这片无边的寒冷里。
四下里除了他空无一人,只有风在旷野上呼啸。那声音时而像哀嚎,时而像尖笑,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鬼魂拍打窗户般的“咔哒”声。
世界缩小了,缩小到只剩下他脚下这一小片艰难移动的雪地,前方是望不到头的、被雪幕遮蔽的黑暗,身后是他那串刚刚落下就迅速被新雪掩埋的脚印,仿佛这个世界正急不可待地抹去他存在的一切证据。
寒风从黑暗处袭来,他缩着脖子,将身子往下压着,整个脸被破旧的围巾裹地严严实实。
雪在这样的夜晚只会越下越大,他掏出背包里的老式手电筒,鹅黄色的光照亮前方的路。他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着,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天亮了,雪也停了,那个身影停在了一条小河岸边,正望着河里出神。过了一会儿,他把背包扔在地上,又将围巾拆下,随手扔在雪地里,这时才看清他还是个少年。
寒冷的冬季,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棉袄,那件棉袄,与其说是棉袄,不如说是一团勉强用布料捆扎在一起的、已经彻底失了弹性的陈旧棉絮,颜色早已不可辨。
它无法抵御这样的寒冷,冷风像细针一样轻易地穿透它,让少年的身体在里面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地颤抖。他的脸被冻得青紫,嘴唇干裂,呼出的那一小团白气瞬间就被风撕碎、卷走。睫毛上结了霜,视线变得模糊而沉重。
少年往手里哈了口气,又往上拉了拉衣领,蹲下身子在雪地里翻找着。“呼"的一声,少年从雪地里拉出一把铁锹,转身走向河岸边。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白布,在雪地里并不明显。
他吃力地掀开白布,赫然出现的是一具已经冻僵了的尸体,面部模糊不清,血、肉、泥土、冰碴混合在一起。少年没有迟疑,蹲下身子把尸体的衣服脱下扔到一边,再用白色的塑料布包裹住尸体。
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河面,钻进他的衣领,但他几乎感觉不到。汗水是热的,恐惧也是热的,正与这彻骨的寒冷进行着一场荒诞的对决。
河岸边的枯芦苇在风中发出干涩的窸窣声,像是无数个压低的嗓门在窃窃私语。
整个世界仿佛被裹进了一块巨大的、吸音的羊毛毯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铁锹铲入冻土的刺耳声响。
少年坑挖的很浅,堪堪能放下尸体,河水一冲就会垮散,他祈祷着开春化冻的河水能将这份罪恶带走。
中午,出了点太阳,好像温暖了几分。少年躺在雪地里,嘴里叼着廉价的香烟,太阳静静地洒在他的脸上,不远处传来几声鸟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翻盖的老式手机,这个手机的屏幕碎了,按键的字母也被磨损的看不太清了,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那个人不会再接他的电话,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会如此决绝,不过总有一天他会追上那个人,毕竟那是属于他的太阳。
又过了很久,少年坐起身,把背包还有那具尸体的衣服堆在一起用打火机点燃。
火慢慢熄灭,少年用雪掩盖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尸体,没有灰烬,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少年提着铁锹走向回家的路,又是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