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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妈妈? ...

  •   安米像刺猬一样缩着,不愿露出自己的脸。妈妈则温柔地轻声说着:“不要怕,不要怕。有爸妈给你撑腰,你不用怕的。到底谁欺负的你,跟爸妈说,爸妈绝对跟他拼命!”
      妈妈温柔的语气,在安米听起来,却跟耳朵灌了粪水般的恶心。使得安米难得地生气起来,转头就冲着陪在耳边的妈妈嘶吼道——
      “就!是!你!在!欺!负!我!”
      安米失了智,每个字都破了音,稚嫩的嗓子像挤出了尖锐的刀片。“刀片”刺出的同时,一阵风刮过妈妈的脸。
      妈妈的脸是定格住的,瞳孔瞪大,嘴巴微张。而茂盛浓密的细发,被风吹散,在风中不规则地流溢出千姿百态。衬得妈妈脸上的神情更加木讷,仿佛时间只在脸上停滞下来了似的。
      在安米说出话的0.5秒内,挤破的嗓子回腔上来几丝血味,但因此安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就像终于吐掉了一口在体内循环了千万遍的毒血般的畅快。
      但在安米说出话的0.5秒后,安米看到了妈妈脸上惊愕的神情,这样一张脸皮和无数以往时刻的脸皮覆在一起,妈妈的身影上重叠着无数个以往的妈妈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未来的事,但没有人不知道过去的事。安米当然也知道,所以接下来,安米即将收到的是,和过往无数个妈妈同时扇来的一个巴掌..........
      但在安米说出话的1秒后,巴掌没有扇来。于是安米只能等,等这个巴掌。于是时间又开始流动了,而且流得恶心。安米既怕时间流动,却又等着它他流动。于是每一秒的时间都像是要被拉长到成了丝,才舍得换到下一秒。
      或许安米有更好的选择,便是在巴掌扇来之前死掉。
      2秒后,安米耳朵幻听,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很可惜这秒没等到巴掌。
      3秒后,安米低垂的视角下坠落一滴水,安米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泪水,还是汗水,很可惜这秒没等到巴掌。
      4秒后,安米的心脏像是捆在脑袋上跳动着,把安米的脑袋震得一跳一跳的。很可惜这秒没等到巴掌。
      5秒后,安米低垂的视角下又坠落几滴水,而且坠得密集。密集到像下了场局部小雨。是汗是泪的疑问已经不重要了。很可惜这秒没等到巴掌。
      ..........
      10秒后,巴掌声终于响了!脑袋里吹起悦耳的小号!安米归还了时间正常的流速。掐了10秒的心脏松了下来,让其把血液供向身体各处。安米的知觉随着血流的方向,从混沌的大脑里扩散到全身,开始能感知到风吹,能看见路灯下熙攘的叶影,能知道自己并非活在过往的每一刻,而是活在当下,活在福山公园东门停车场的一颗树下,被妈妈扇着巴掌。
      下一秒,又一个巴掌声。下一秒,又一个巴掌声。
      安米心中喜悦着,越扇越喜悦。越扇越喜悦。开始享受这种痛觉,沉醉于这种痛觉中........
      等等.....痛觉?安米突然注意到脸上的痛觉并非那么真实。双手往脸上一送,并没有感觉到发麻,脸颊的温感也和掌心的温感并无差别。
      甚至........双手扶过眼角,没摸到眼泪,摸到额头也只是轻微的冷汗.......那化在地上的几滴水珠是......
      安米手扶脸颊的时候,又响起一个巴掌声.......
      安米猛地抬头,快到脖颈的骨头都没反应过来,发出了“咔叽”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的眼底往下滑过两道水光,下巴挂不住的泪珠,往地上砸出豆大的水渍。
      妈妈的手快到把自己的脸扇出残影,爸爸在一旁焦急:“唉呀,别这样啊....”
      安米傻愣地看着把自己的脸扇出残影的妈妈,仿佛在残影中看到无数张过往妈妈的脸。那残影越扇越少,越扇越少。不知道扇了多少下,那残影终于消散殆尽。只留下这个时刻的妈妈,咬着牙绷紧了脸,硬抗住了这巴掌带来的震荡。
      安米把妈妈扇巴掌的右手用力地扯开,扑到了妈妈身上,左手环住妈妈的脖颈,右手抵着那还在震颤的右手。把妈妈抱得紧紧的。
      妈妈的手悬在安米受伤背上无从下手,最后干脆抚在安米毛茸茸的卷毛上,把安米的头往妈妈的颈窝里埋了埋。
      妈妈的嘴巴刚好在安米的耳朵旁,那声音非常的轻,比风都轻,轻到风刮得大些便可以吹走,继而只听得到风声了。
      “没事的,妈妈....不会再是以前的妈妈了。妈妈只是.....过去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情绪比较暴躁......但没事了,现在妈妈调整过来了,现在的妈妈只会永远地爱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爸爸也一样的!对不对!”
      “嘶。”安米的头顶又飘过一声暗示,爸爸迟钝地说道:“啊,对!爸爸也变了!爸爸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爸爸会用这个沙包大的拳头保护你的!”
      妈妈的颈窝里,安米红肿的鼻子一抽一抽地进去些气体,然后气体从干涸的眼睛里顺畅地排出。像是什么堵塞已久的东西终于被击碎了般.....
      顿时安米的泪水如水坝决堤般喷泻而出,在妈妈怀里剧烈颤抖着。妈妈欣慰地用手轻揉着安米的卷毛,那卷毛也似回应着妈妈的触摸,蓬蓬地回弹着,缠上妈妈的指尖。
      不一会儿,妈妈的锁骨里已经盛满了泪水,像一潭静谧的湖泊。
      妈妈感应到了眼泪的重量,继而在安米的头顶响起愉悦的笑声。安米流干眼泪后,顺着头顶的笑意,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
      等了近1个小时,侯莹等得不耐烦,离开了福山公园的西门位置,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悠寻找安米一家。
      结果反倒在前往北门的一个小湖边看到了散步的安米一家。安米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看上去有说有笑的。
      “嘶,不是说好了往西门走吗?安米是不知道西门在哪个方向吗?不应该啊,安米又不像林明明那样路痴。”自行车上的侯莹感到困惑:“算了,脚下刚好是一个小坡,直接冲下去就可以往正面走来的安米爸爸身上撞了。”
      她正这么想着,却看见安米爸爸远远地直瞪着侯莹。侯莹刚准备顺着坡滑下去的自行车一下被这眼神逼停。侯莹不服输也直瞪着安米爸爸。只是夜色很暗,距离很远,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是在瞪自己,还是在看着远处的什么东西。不过也正是仗着这份未知,二人肆无忌惮地对视了许久。
      在名为“对视”的持久战中,脾气倔的侯莹还是略胜一筹,安米爸爸的眼神总算收回去。侯莹感到奇怪,按理说自己是第一次见安米爸爸,安米爸爸也应该不认识她啊。那又是凭什么安米爸爸会盯着一个陌生女孩看那么久呢?算了,应该是我想多了,大概只是发呆看风景罢了。
      看着安米一家走近,侯莹准备展开计划!右手松开刹车,不用踩踏板,顺着坡自行车便以一个快到失控的速度冲刺了下来。
      “目标!安米爸爸的大肚子!!!进发!!!”侯莹的自行车技术非常好,在表演自行车失控时的左摇右晃的同时,还能够控制自行车最终的去向。
      关键时刻,眼瞅着就要撞上安米爸爸的大肚皮........安米却猛然跳入侯莹的视线内,挡在了安米爸爸的前面。侯莹急忙刹住了车,差点把自己连车带人蹬出去。安米连忙帮忙扶稳车身。
      侯莹小声抱怨道:“你干嘛啊!”安米则向后招呼道:“爸妈!这我同学,我两聊会天!”
      “额...好。”
      安米把侯莹拉到一旁说道:“计划取消了,我已经确定了,他们还是我爸妈。”
      侯莹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安米:“我.....用力按了我爸的肚子,就是正常人类肚子的感觉。”
      侯莹听安米都这么说了,呼了口长长的气。一方面为没法打怪兽了感到惋惜,一方面也为安米父母并没出事松一口气。
      “砰!”侯莹和安米同时转头,却看到林明明把安米爸爸撞倒在地,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两人连忙小跑过去把林明明扶起,安米妈妈担忧地看看:“所幸只是膝盖小擦伤.....林明明你怎么总是那么不小心?”
      安米爸爸狼狈地拍了拍灰,委屈地小声嘟囔:“我也摔了,怎么没人关心我.....”
      侯莹在林明明耳边窃语:“不是让你待在家吗?你怎么来了?”
      安米爸爸看着侯莹和林明明:“安米,这两都是你同学吗?”
      安米笑得灿烂:“嗯!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安米爸爸:“哦,那这么巧,刚好好朋友在公园碰上了.....诶,他们人呢?”
      ............
      林明明第一时间拉着侯莹溜走了。一声告别都来不及。
      侯莹吐槽道:“我问你,你瞎来掺和啥啊......”
      林明明则东张西望着,在确定和安米一家距离拉远后,小声地说:“我摸着了!”
      “啥?”侯莹没听清。
      “唉呀!我说,我摸着了!跟泥巴一样的肚子!”
      侯莹显得难以置信:“真的假的?你该不会只是摔倒时候摸着狗屎了吧.....”
      “唉呀!我就是压着安米爸爸的肚子的,我当时手都陷下去了!像扎入泥潭一样!”
      计划没有落空,听到这消息的侯莹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但是.....安米明明跟我说他确定了他爸爸没问题的。”
      林明明小声呐喊着:“你还......得.....的.....力吗?”
      侯莹用力拍了下林明明的头:“人都走远了!给我正常说话!”
      林明明转而正常音量:“你还记得那个黑球球的超能力吗?”
      侯莹:“伪装、和穿墙?”
      林明明又小声呐喊道,侯莹听得不清不楚的:“不......啊.....他.....人.....”
      林明明的头又被拍得晃荡:“唉呀,我紧张嘛,太大声怕那些怪物有千里耳能听到。”
      侯莹吐槽:“真能听到,早听到了,你给我正常说话!”
      “咳咳.....”,林明明继而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就像黑球球骗安米父母死的场景那是场梦一般,现在安米已经完全相信那俩个怪物是他真父母了!安米已经被彻底地骗了!”
      侯莹的身体也一怔,在沉默了许久后缓缓开口:“话说,你和安米妈妈见过面吗?”
      林明明摇头:“没啊。”
      侯莹细思极恐:“那为什么他认得你,叫你林明明,还说你‘怎么总是那么不小心’呢?”
      两人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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