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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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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城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将城市装扮得流光溢彩，却也掩盖不住潜藏的诡谲与冰冷。“云汀”会所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观澜”包间里那场充斥着无形硝烟、暗藏机锋的“和解宴”，其效果却恰恰相反，非但未能带来和解，反而彻底激化了矛盾的火药桶。
杨成亲自开车，载着神色疲惫、心力交瘁的杨橙驶向深城半山。顶级跑车的引擎在夜色中低沉咆哮，车窗外掠过的霓虹在杨橙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她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庄然那句带着刻薄嘲讽、直刺她伤疤的话语——“杨小姐这样的，也配得上杨成哥哥？”——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在耳畔反复切割。
那不仅仅是人格的羞辱，更是将她竭力深埋的、关于抑郁症、自残、不堪回首的青春等所有脆弱的潘多拉魔盒强行掀开，暴露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真皮座椅的边缘，指节泛白，身体深处泛起一阵阵的冰凉。
那是一种被旧伤口再次残忍撕开的钝痛，混杂着自尊被践踏的愤怒，还有对眼前这看似稳固实则危机四伏关系的深刻无力感。
车厢内弥漫着压抑的寂静。杨成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带着安抚的意味：“橙子，撑住，那些话不用在意，她的目的是激怒你，扰乱你。”
杨橙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我知道。但刺痛也是真实的。庄然……”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恢复了属于“橙资本”创始合伙人的冷静，“她戳穿的不是事实的谬误，而是我最不愿示人的隐秘。这不是个人恩怨了，杨成，这已经升级到一场有预谋的、针对我过去弱点的精准打击。”
“所以更要冷静。”杨成坚定地说，目光沉稳地注视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庄家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他们想用你的‘不堪’来否定你的价值，从而否定我们的婚姻，逼迫我就范。同时，他们觊觎橙资本，更不会放过杨氏集团的‘美味’。宴席上的试探只是前菜，我们刺激庄家这一步，是逼他们把暗棋转为明棋，虽然凶险，但也把主动权抢回了一些。”
他把车停在一岛别墅开阔的庭院中。昏黄的壁灯勾勒出建筑冰冷的线条。刚踏入灯火通明的大厅，管家便恭敬地告知：“先生，老杨总在书房等您，气氛……不太好。”
显然，杨父杨建国已经知晓了在“观澜”包间发生的一切。庄家的愤怒和羞辱，已经通过某种渠道，迅猛地传递到了杨家核心。
杨成拍了拍杨橙的肩膀，示意她先去休息。杨橙却摇摇头，眼神坚定：“我和你一起。这场风暴因我们而起，我也需要知道杨家的态度和应对。”她清楚，杨父杨建国，作为杨氏帝国的缔造者，此刻的态度至关重要。
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杨建国背对着门口，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书房内昂贵的雪茄烟雾缭绕，然而这舒适的奢华气息却丝毫压不住空气中紧绷到极点的张力。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色铁青，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直接锁定在杨成身上。
“胡闹！”杨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杨成！你在‘云汀’搞什么名堂？！公然带着那个杨橙去砸庄家的场子？打庄启明的脸？！你知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老子还在他们庄家手里攥着！那个‘并购案’的屎盆子还扣在老子头上！”
杨成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书桌前，慢条斯理地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光洁的桌面上，动作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
“父亲，您是说，庄家手上捏着您的‘把柄’，所以我们杨家就该对他们予取予求？包括让我抛妻，去娶庄然？”
“混账话！”杨建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名贵紫砂壶盖都跳了一下，“什么叫予取予求？！这是权宜之计！是交易！庄家有能力、有资源解决眼下的麻烦！联姻是最高效的结盟方式！杨成，你从小我就教你商业规则，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如今你为了一时意气，为了那个女人，把整个杨家架在火上烤！你知道吗？就在一个小时前，庄启明亲自打电话来，语气冰冷地告诉我，贷款期限、司法斡旋，还有你父亲我的‘清白’，都成了未知数！都是拜你的‘任性妄为’所赐！”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几乎要点到杨成脸上。
杨橙站在杨成身后一步之遥，能清晰地感受到杨建国那汹涌的怒火和失望。这份愤怒不仅指向杨成的“不合作”，恐怕也指向了自己这个被视为“祸水”和“麻烦”的存在。
她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迎向杨建国的目光：“杨总，这件事，我不能说与我无关。但有一点您可能忽略了，庄家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一个杨成，或者一段婚姻。他们的胃口，包括整个杨氏集团和橙资本。‘并购案’的举报，‘病历’的泄露，难道都是巧合吗？”
杨建国锐利的目光扫过杨橙，带着审视：“杨小姐好口才。但你们今天的做法，就是加速引爆炸药！”
这时，杨成将平板电脑点开，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标注着密密麻麻红色标记和分析图标的文件——《庄氏银行与粤城金控资金异常流动分析报告》。
他将平板推给杨建国，声音冷冽如刀：“父亲，请您看看这个。这不是意气用事，是反击的证据。庄家所谓的‘帮助’，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上的。庄家和姜仁（杨橙公司的财务总监、曾经的创业搭档、如今的内鬼）勾结在一起！”
杨建国眼神一凝，强压怒火接过平板，快速浏览起来。报告内容详尽且触目惊心：
异常资金链追踪：报告通过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清晰地勾勒出过去六个月里，大量资金经由庄氏银行旗下数家离岸分行及子公司，流入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由姜仁实际控制的复杂嵌套的空壳公司网络（报告中标注为“影子矩阵”）。这笔巨款的最终用途被巧妙地伪装成合法投资，但其流动性极大，且操作隐秘。
绕过风控的核心证据：更关键的是，报告提供了技术日志截图和内部审计线索，清晰显示庄氏银行的资金进入杨氏集团控股的一家关键核心子公司——“创宇科技”的渠道，是姜仁利用其职务之便，通过篡改风控模型参数、屏蔽关键警报规则、伪造上游供应商付款指令等方式，人为绕过了橙资本以及杨氏集团内部当时所有预设的、极其严密的交叉风控审核机制。这些操作精准且专业，绝非偶然失误。
“并购案”举报资金的指向：报告最致命的部分在于，它通过IP跳转追踪和账户关联分析，高度怀疑引发杨建国被“实名举报”并导致经侦介入的所谓“并购案财务造假及转移资产”的“铁证”中，关于巨额非法资金转移部分的关键数据流，其原始伪造账户资金的注入源头，恰恰与这个绕过风控进入“创宇科技”的资金流，以及流向姜仁“影子矩阵”的资金流，在庄氏银行海外分支的一个清算中心节点上出现了重叠。
虽然证据链还未完全闭环锁定唯一源头，但指向性极强。
庄然纽约之行的深意：报告中还提及了利用时间戳分析和航旅信息推断。在庄然打着“散心”名义突然飞往纽约时，姜仁恰好在纽约“休假”。
技术监控捕捉到几笔关键大额跨境转账信号在特定时间段（庄然抵达纽约后数小时内）在特定服务器节点（位于曼哈顿下城金融区）同时活跃。报告推论庄然那次紧急赴美，根本目的绝非简单的“拦截姜仁”，而是为了确保这个异常庞大的资金链条协作的稳定性和安全性，甚至可能是进行秘密的最后交割或指令确认。
杨建国看着这份报告，脸上的愤怒逐渐被震惊所取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书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抬头看向杨成，眼神复杂：“你…你哪里来的这些？”
“六叔一直在暗中调查。”杨成的语气平静无波，“在庄启明用父亲的‘过桥贷款’问题威胁您，用杨橙的病历威胁我们婚姻的时候，我就确信他们背后有更大的图谋。这只是第一层，撬开他们资金运作的门缝。”
杨建国沉默了，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棋逢对手般的凝重取代。他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少许。“庄家…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杨成，你想怎么做？”
“第一步，稳固后方。”杨成眼神锐利，“父亲，告诉庄启明，如果他和他女儿再敢对我太太杨橙有任何形式的侮辱和逼迫，哪怕是一句恶言，或者再泄露她任何一丝私人信息用于舆论攻击，那么——”他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我会立刻下令，在开市后十五分钟内，抛售杨氏集团名下持有的所有庄氏银行二级流通股。无论市场承接如何，无论损失几何，清空为止。这些股份，我记得是当年母亲嫁妆转换的核心资产之一。”
最后一句，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既是强调筹码的分量，也暗含对父亲利用母亲嫁妆做筹码的不满。
杨建国身体明显一震，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痛楚和追悔。这股份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他疲惫地挥挥手，没有言语，但那默许的姿态已然清晰。
杨成继续道：“父亲，苏黎世银行代表团月底的晚宴，让杨氏其他高层去接待。我和杨橙都不会出席。”
“为什么？！”杨建国刚压下的火气又有上扬的趋势，“那是关键的国际资源……”
“因为姜仁！”杨成的回答斩钉截铁，“父亲，您的‘过桥贷款’问题目前被庄家抓在手里作为把柄，而这一切都源于庄家与姜仁的勾结。您以为姜仁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绕过两家公司的风控？仅仅靠她的职位？没有外部力量的强力支援和高层的内鬼掩护，不可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这个内鬼不揪出来，杨氏的内鬼不除，我们现在任何重要的金融活动都可能被庄家渗透！参与国际活动更是授人以柄。现在当务之急，是断掉庄家伸进杨氏内部的黑手，揪出这个帮姜仁把庄家资金放行进来的内鬼！”杨成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直指要害。
杨建国彻底沉默了，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杨成的逻辑无懈可击，他也意识到了内部渗透远比外部敌人更可怕。
杨成带着杨橙离开了压抑的书房。
回到他们暂居的半山别墅，这里的空间相对独立。确认四周安全后，杨成走向书房的保险柜，输入复杂的密码和生物识别信息。
沉重的柜门无声滑开，他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个外观极为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U盘。
他将U盘插入一台从未联网的独立笔记本电脑中，操作片刻，屏幕弹出一份PDF文件——《庄氏银行与粤城金控资金异常流动分析报告（内部机密版）》。这个版本比给杨建国看的更为详实、原始，包含了大量未完全公开的敏感信息和情报来源标注。
“橙子，看看这个。”杨成把屏幕转向杨橙，“庄家胃口极大，他们不仅想逼我联姻控制杨氏，另一个核心目标就是摧毁你，控制橙资本。姜仁，他在系统里埋的雷，现在已经引爆了‘北极星策略’，但那只是开始。绕过橙资本风控的钱，是庄家用来做空你、最后吃掉橙资本的弹药！”
杨橙立刻坐直身体，凑近屏幕，金融精英的专注力瞬间提升到极致。她的指尖在触控板上飞速滑动，双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逐行逐字地解析报告。文件中那些复杂的资金链条结构图、时间戳、账户关联分析、风控模块被修改的具体技术参数、甚至是部分匿名消息源的内容……每一个细节她都不放过。她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脑中飞快地进行着关联和计算。
“果然如此……”她低声自语，指向报告中一组关联数据，“庄然去纽约‘拦截’姜仁是假，确保这笔绕过风控的巨款安全进入姜仁掌控的空壳公司网络才是真！目的就是为了吸纳‘橙资本’在危机后散落出去的股份。”她迅速操作，调出了橙资本内部权限系统临时开放的、显示股东实时变动情况的界面——这是杨成强行给她争取的临时权限。
果然，除了已知的几家大型机构的恐慌性减持，确实有几个账户（被标注了高亮）在大批量、低频率且极为耐心地吃进散户和小机构抛售的橙资本股份。持股比例在悄无声息地上涨。
“他想控股！”杨橙眼中寒光一闪。姜仁的目标从来不是简单的背叛和报复，她是要趁此良机，成为橙资本的实际掌控者！利用庄家的资金和自己的内应身份，上演一场“蛇吞象”的好戏。
“她胃口太大，最终会被撑死。”杨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橙子，还记得你半年前预感会有大机构觊觎橙资本，坚持要我帮你设置的《毒丸计划》股权反稀释条款吗？那份由我代持的创始人股特别认购权文件，锁在翡翠壹号别墅保险柜里。”
杨橙瞬间明白了杨成的意图，眼神陡然亮起火花：“那份条款？触发条件是任何单一股东或关联方在未获得其他创始合伙人一致同意前提下，持股比例超过15%，即启动‘毒丸’？姜仁现在的隐蔽持股……通过那几个账户……逼近14.5%了？”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杨成点头：“我的团队监测显示，姜仁通过影子账户及关联人控制的持仓，真实总和已经达到14.1%。只要再吃0.4%，‘毒丸’自动生效。
一旦触发，你那部分由杨氏信托代持的、具有超级投票权（1股抵10票表决权）的创始人股（占比5%，原本作为防御核武永不流通），将立即解除锁定，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定向、大规模地授权给除姜仁及其关联方之外的所有现有股东认购！
这将瞬间把姜仁的股权比例严重稀释，她的野心也会从控股变成‘被套牢’。同时，新认购方的大规模进入会迅速推高庄家为他运作资金的成本，甚至可能直接打断其资金链！这个计划由我杨氏集团作为实施主体保证执行效力。”杨成的声音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可置疑的判决书。
“立刻激活它！”杨橙毫不犹豫，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能让她的爪子再深入一点！姜仁……利用我对她的信任爬到了高处，现在想彻底将我推下深渊，并霸占整个‘橙资本’王国！休想！”
背叛的痛楚此刻已转化为熊熊的复仇之火和守护根基的决绝。杨成在平板上快速输入了几个指令并提交生物认证。
【橙色警告：创始人防御协议“毒丸计划”条款——股权反稀释核弹已激活！状态：待触发（持股警戒阈值：14.5%）】屏幕上跳出的血红大字宣告了杨成和杨橙反制武器的部署完成。
书房外，夜空中没有星月。就在此时，窗外骤然亮起刺目的闪电，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霹雳，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猛烈地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骇人的噼啪声。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在末日般的混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