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鼠咬痕（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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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啸接下来去了私塾，只是到私塾门前，就被守在那里的妇人拦了下来。
“我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叶啸抬眼朝私塾里望了望，依稀还能听到里面孩子稀稀拉拉的朗颂声，竹叶潇潇抖动，风掠起了他衣带渐松的发白灰衣。
妇人瞧了眼日渐消瘦的叶啸，触痛般收了视线，把怀里抱着的包袱塞给叶啸：“老夫子提前交代我了，说你既然选择离开，以后就不必来私塾，这是他老人家托我带给你的东西。”
叶啸骨瘦的手接过，那妇人神色闪躲，叹了口气：“叶夫子，你真要走了？今后打算去哪？”
“还没有打算，就出去看看，准不了什么时候回来看你和师父。”叶啸感受着手里包袱的重量，迟疑问：“师父他老人家就这么坚决，不让我跟他道别？”
妇人触情，低头掩面：“你不要怪他，年纪大了，就是看不得伤心事，他指不定正躲在哪里遥遥看你，就是不敢与你道别。”
叶啸听罢，扯开衣摆，双膝跪在地上，对着私塾门前磕了三下，惹得一旁妇人不住偏头掩面。
三下结束，妇人扶叶啸起来，不忍道：“要不我还是去找老夫子求求情，他老人家最顶不住纠缠，说不准就答应见你了呢？”
“不必，师父既然决心不想见我，我真见了他，他该不高兴了。”叶啸默默站在门前，一旁妇人陪着他，最后妇人哭的泣不成声，拉着叶啸絮絮叨叨叶啸小时候的事。
林雨眠听着，感到惊奇。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到我膝盖这么高，同我问好，我就想这多有礼貌的孩子啊，这么小就这么聪明，让老夫子他老人家都赞不绝口。
那日常常来私塾讨食的母狗难产生崽，我们都以为那母狗要死了，没想到经由你手，竟然平平安安地生下了五个小崽。生的那个漂亮哦，我看你就喜欢，你还偏要等人先选，最后落得最普通的黄毛小崽，让你当成了宝。”
叶啸幼时竟然给狗狗接生过，这样的叶啸她还真是好奇，妇人说的应该就是她见到过的小黄了。
说着说着，这妇人笑了出来，就算是再聪慧有才的叶啸，小时候也做过不少孩子事：“你可还记得你给老夫子煎药那次，火候太大，可把老夫子苦的脸都皱起来了。”
这些事，妇人就像说自己的孩子一般，粗糙的手一下一下抚在叶啸骨瘦的手背，又是心疼：“你从小瘦的就让人可怜，你这要出远门了，可要照顾好自己，多吃些，长些肉才好，不然被人欺负了，都没力气保护自己。”
“会的。”
叶啸低眸，默默听着妇人说些琐事，直到私塾快要下课了，叶啸不得不走。
他安抚好妇人，又望向私塾，随后踩着零零碎碎的朗诵声走了。
林雨眠飘在叶啸身旁，见着叶啸去别的摊贩买菜，她则停驻在一家烤鸡腿的摊子前馋的流口水。
可恨她现在魂魄状态不能吃东西，没有饥饱，可她馋啊。
“来两个鸡腿。”
叶啸的声音响起，面上淡然，付了银钱接过鸡腿，便往家走，身后勾着馋虫林雨眠。
推门入院，方宛白怔怔地出神，不小心把针扎入指腹，涌出了连串的血珠。
叶啸放下手里东西给方宛白处理伤口，做着简单包扎，眼里都是悲伤，低下嗓音道：“娘，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方宛白视线落在某处没有觉察，在叶啸触碰她时，她惊慌地发出挣扎。叶啸握紧了方宛白的手，喊：“我，是我，娘，我是叶啸。”
方宛白顿住，任凭叶啸动作，突然出声：“你怎么还不走？”
“我吃完饭就走。”叶啸松了手，半蹲在方宛白身前仰望着她。
“那快去烧饭吧，吃完就走。”话罢，方宛白又盯着某处失了魂。
林雨眠不太想看这一幕，想来叶啸与方宛白诀别、踏入修炼道途应该也算是全文一个小的高潮点，看的林雨眠心里堵的慌，见叶啸有了动作，忙跟上叶啸去灶房烧饭。
饭菜端上院里的小木桌，方宛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等叶啸吃完，方宛白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叶啸，催促道：“快走吧，再晚就不好赶路了。”
林雨眠瞧着桌上谁都没有动的鸡腿，深觉折磨，转瞬飘至门前等候叶啸，也是不想看院里那场注定的诀别。
院子上空忽地又飞过一阵鸟雀，叶啸望向方宛白。
方宛白坐在屋檐下低头绣帕子，午后阳光洒满院子，独独方宛白身上的光影极暗，恍惚间那个怎么都不会变老的人，就这么老了十岁。
叶啸不忍多看，他拾起包袱，垂眸站了片刻，朝方宛白道：“娘，我走了。”
方宛白没有回应，捏着帕子凑近了看，一针一线迟缓动作，同站在阳光下的叶啸仿佛是两个世界。
叶啸没再停留，转身推门走了。
林雨眠听到响动，飘至叶啸身后，睨着叶啸背上的包袱，连着老夫子和方宛白给的，和叶啸他自己的东西，也才这么点？
两人走至当初与黄连他们决别的地方，远远看到有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那里，上面没有马夫，马儿被拴在草丛横生的树干上，低头嚼着草叶，听到声响，打了个响鼻。
林雨眠避让开来，马车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足有他一只手臂大的小黄。
小黄突然扭动身体从男人怀里跳了下来，朝叶啸奔了过去，它抬起前肢扒着叶啸的衣摆，急得团团转。
叶啸垂眸盯着傻狗，弯下身揉了揉狗头，小黄抬起前肢趴在叶啸膝上，伸出舌头□□叶啸的指节。
中年男人四处环顾确定没人，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隐有灵气的荷包：“叶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叶啸接过，那人又说：“叶公子，老夫人想让你走，你若不愿走，在咱竹韵楼躲清闲也行，还能暗地里照料老夫人，岂不更好？”
“做好你自己的事。”
叶啸没有多说，抬手掀开小黄，起身，手指向地面：“趴着。”
小黄立刻在叶啸面前趴好，尾巴一下下甩着。
“说什么就听什么，蠢笨。”叶啸垂眸盯着小黄，这场景何其相似，方宛白赶他走，他不得不走，又何其不是说什么听什么。
林雨眠蹲下身，虚虚捂住小黄的耳朵，愤愤地抬头望向叶啸：“不要听你主人瞎说。”
叶啸偏开视线不欲多看小黄，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中年男人放好脚蹬，绕去前面解了绳，叶啸驾着马车调转了方向，回头瞥他一眼，中年男人立刻会意，恭顺拱手：“叶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夫人，不让叶公子有后顾之忧。”
林雨眠恰巧飘入马车，若是有人能看到她，就会发现林雨眠的头从马车里伸出，像是鬼穿墙般让人惊恐。
小黄至始至终都没有动作，一直保持趴着的姿势，马儿“哒哒”走远，小黄身后甩动的尾巴逐渐缓了下来，最终垂在了地上，那双圆润的眼睛执拗地盯着马车驶离的方向。
林雨眠多少也有点伤感，她得知小黄是叶啸亲自接生，叶啸就算说小黄再多不好，对小黄的感情也绝称不上假。
她视线转至立在身后拱手的中年男人，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是竹韵楼明面上背后的掌柜，叫做大胖。
只是他这张脸真是让人有意去记都记不住，普通大众，没有任何记忆点，这就是叶啸留下来照顾方宛白的人了。
依这人的话，叶啸的确没有后顾之忧，林雨眠也开始对前面的路有了诸多遐想，她就以这种鬼穿墙的姿势探头在马车外，看着路过的景色。
踏入那高峰之间鬼斧譬开的缝隙，视野顷刻间昏暗窄小，空气流通急促，让人喘不过气。叶啸抬起衣袖掩在鼻前，仰头望了眼这高耸入云的宏伟山峰，遂又垂眸盯向前路。
在这样狭长逼仄的压迫感下，林雨眠默不作声地缩了脖子，盯着叶啸放入马车里的包袱有了想法。
她只这样想，打起结的灰布就变得透明，林雨眠透过灰布清晰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除去一套换洗衣物，就是一本教导君子的书，还有五十两银子，这应该是老夫子给叶啸备的。
林雨眠疑惑方宛白备的什么，那一套换洗的衣物又逐渐变得透明，显现出夹在衣物里零零碎碎的碎银，加在一起足有十五两。
这是方宛白给叶啸……备的？
林雨眠难得怅然，有些理解老夫子的话了。
所以既然方宛白也爱叶啸，又为何一定要赶走叶啸呢，林雨眠想不通。
她如实问了沉寂在脑子里的声音，就没寄予希望脑子里的声音能够回答：“你说方宛白，为什么这样待叶啸？”
话落，林雨眠周身环境暗了下去，她环顾四处隐隐约约看到模糊晃动的身影，地上反射着水光，一道雷光沉默地划过天际，映亮了屋檐下蹲着的小孩。
那是小时候的叶啸，他手里捏着的一把短刀在雷光下凝成一抹冷色，鲜红的血液正顺着锋利的刀刃往下滴。
巨大的白色狐狸身影缩小至正常大小，露出一双暗红的狐狸眼，小心而警惕地盯着屋檐下的小叶啸。
小叶啸抬眼看向那只狐妖，扯唇笑了，笑意凉薄讥讽：“怕什么，过来。”
狐狸暗暗犹豫，暗红的狐狸眼垂涎地盯着小叶啸手腕滑下的鲜红血液，又移向小叶啸，眼尾上挑，如果能忽略这时状况的话，狐妖的那双眼睛可以称得上魅惑众生。
最终狐妖抬脚踩在点点滴滴的雨水里，一身漂亮的狐狸白毛柔顺光滑，不曾被雨水打湿，试探地跃至小叶啸身前，缓缓凑近小叶啸淌着血的手腕。
又是一声沉默的雷声，映亮了这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以及屋檐深处，方宛白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林雨眠恍然从那昏暗雨水的世界抽身，她还是在马车里，外面的叶啸依旧不急不缓地驾着马车，恰巧此时他们从高峰夹缝里出来，前途大亮。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