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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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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浅色的眼眸里蓄满的雾气，像梅雨季里最潮湿的、能拧出水来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了林笙的心上。
她看着阿白那副泫然欲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模样，所有精心构建的理智与决绝，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说“对不起”，他说“我错了”，他说“别赶我走”。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柔软的、带着倒刺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在感到窒息般疼痛的同时，又无法抑制地，滋生出一种名为“心软”的、致命的情绪。
她怎么可能，真的赶他走呢？
在这个偌大的、冰冷的城市里，他是她唯一的、不可思议的奇迹。他是从她的孤独里诞生的，是因她的浇灌而成形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像是她的另一个自己，是她内心深处那个纯粹、偏执、渴望被全然占有的缩影。
驱逐他，就像是亲手剜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林笙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这场驯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失败。
她朝着他，轻轻地，招了招手。
阿白那双黯淡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光亮。他像一只得到主人赦免令的、惴惴不安的小动物，迟疑着，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的床边。
林笙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拂去他眼角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他的皮肤很凉，带着一丝雨后的湿意。
“阿白，”她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再用伤害我的方式，来达到你的目的。你能做到吗？”
阿白用力地点了点头，像个在老师面前保证再也不犯错的孩子。他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着。
“那……你也不能再说，喜欢别人了。”他低下头，用极轻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林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大概是苏晓电话里那些关于“帅哥”的玩笑话。
她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他闹了这么大一出，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我没有喜欢别人。”她有些无奈地解释着，“那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话。”
“玩笑？”阿白抬起头，似乎很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就是……不当真的话。”
阿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极其认真地确认道：“所以，你只喜欢我一个，对不对？”
林笙的脸颊，又一次，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她看着他那张纯粹又无辜的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敷衍。
可就是这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却像一道神谕，瞬间点亮了阿白整个灰暗的世界。他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璀璨的光。他俯下身，将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靠在她的颈窝里，像只受了委屈后终于找到安慰的幼兽，轻轻地蹭了蹭。
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湿意，将她完全包裹。
林笙僵硬地任由他抱着，心里那块因他偏执行为而筑起的冰墙，正在一点点地，不可控制地，融化成一滩春水。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疯了。
……
这场由一碗粥引发的风波，最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和解了。
阿白似乎真的将她的警告听了进去。接下来的几天，他虽然依旧黏人，却收敛了许多那种令人窒息的控制欲。他不再干涉她打电话，也不再阻止她看手机。只是，每当她和外界有过多接触时，他就会抱着抱枕，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用他那双浅色的眼眸，幽幽地望着她。
那眼神，像一只被主人冷落了的萨摩耶，无辜，可怜，又带着一丝无声的控诉。
林笙每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最后都只能缴械投降，主动放下手机，去陪他“玩”——所谓的玩，也不过就是陪他一起看看窗台上的绿植，或者，给他读一读自己写的故事。
而林笙，也在这场风波之后，获得了一次灵感的井喷。
她将自己被囚禁、被伤害、最终又不得不心软原谅的复杂心路历程，经过艺术的升华和美化，全部写进了那本名为《我的蘑菇先生》的番外里。
她笔下的女主角，理智，清醒，在发现男主角偏执的一面后，果断地选择了离开。而被抛弃的“蘑菇先生”，则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追妻火葬场的赎罪之旅。
这篇番外，因为其极致的情感拉扯和带感的“强制爱未遂”情节，一经发表，便在网站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读者们的评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淹没了她的后台。
【啊啊啊啊！太太你终于开窍了！我就说男主那么完美肯定不对劲！这种又纯又疯的美人谁不爱啊！】
【哭死我了，看到小蘑菇被女主抛弃后，一个人在墙角枯萎的那段，我的心都碎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女主有点作吗？这么好的男朋友，有点占有欲怎么了？是我我直接把门焊死！】
【前面的你醒醒！那是爱吗？那是囚禁！支持女主快跑！虐死他！火葬场给我往死里烧！】
林笙看着这些两极分化的评论，心情复杂。
她的小说，从来没有获得过如此高的关注度。这篇番外，甚至被读者们顶上了网站的热门榜单。编辑陈峰的电话，几乎是在榜单更新的瞬间，就打了进来。
“笙笙我的宝！你出息了！”陈峰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你那篇番外爆了！你知道吗？爆了！网站主编都亲自来问我了！你快，趁热打铁，把这个番外扩写成长篇！这绝对是年度爆款的节奏！”
林笙看着坐在不远处，正歪着头，认真地帮她给一盆绿萝浇水的阿白，心里百感交集。
她最大的“爆款”，正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身边。
而她，却正靠着“虐”他，来换取事业上的成功。
这种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类似于“窃取”的负罪感。
“……我考虑一下。”她含糊地回答。
挂断电话，阿白已经浇完了水，端着一个小小的喷壶，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
“不开心吗？”他问，然后，将那只还在滴着水珠的喷壶，递到了她的面前，像是在献上什么珍贵的宝物，“给你，浇水。”
在他纯粹的世界里，“浇水”，似乎是能解决一切烦恼的、最有效的安慰方式。
林笙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眸，内心的那点负罪感，愈发浓重。
她没有接那个喷壶，而是拉住了他微凉的手。
“阿白，”她看着他，认真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真的离开了你，你会怎么样？”
阿白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那双总是很平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恐慌”的情绪。他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让林笙都感到了一丝疼痛。
他没有回答她“会怎么样”。
他只是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固执的直线，然后，一字一句，用一种近乎宣誓的语气说：
“你不会。”
“你答应过我的。”
“你只喜欢我一个。”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笃定，那么的理直气壮。
林笙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那场所谓的“驯化”，或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让他明白了不能“伤害”她。
可她，却没能让他明白，什么是“离开”。
在他的世界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这个选项。
他的偏执，就像一株深埋在他灵魂里的、最原始的根系。她可以修剪掉它地面上过于疯长的枝叶，却永远无法，撼动它盘踞在黑暗里的、最根本的存在。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