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专业课 ...
-
刚开学的课程让人头痛欲裂,许多的知识点涌进我脑袋,更可怕的是在下课10分钟的休息时间里知识点像蛀虫一样侵蚀里面除了知识点以外的所有内容,让我无法专一地去做其他事情。
那些文字似是密语,隐藏在森林最深处,等待我去发现它、了解它。
刚上完数学课的我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到张军亮和禅于趴在桌上睡觉。李兆其实管的并不宽,只要是不打扰他的课堂,干什么都行,李兆这老头讲课确实催眠,我硬是往自己大腿掐了好几下才忍住不睡,至于那种学习好的当然是听的津津有味,于是,这两个人睡了一节课。
偏头看去,沉塘青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正在低头看手机。
珍珠白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管什么样的角度都很耐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想摸一摸他的头。
“沉同学什么时候醒的呀?我都没发现。”我问。
他头也不抬地说:“我一直没睡。”
“诶?”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慢悠悠道:“我侧身一直在看手机,并没有睡觉。”
我点头“奥”了一声。
突然觉得嘴唇干涩,拿起桌角上的水杯准备喝一口,发现见底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对沉塘青说:“要不要陪我去接杯水。”
他回了句“可以”便将手机放进桌兜和我一块去水房,教室离水房不过10米的距离但是旁边连着另一条走廊。他跟在我身后,经过另一条走廊时,身旁快速冲出来一个人把我撞倒,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靠,你长没长眼啊,活该摔了。”那男生说完就要走,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力量拽住脖领子给拽了回来。
沉塘青阴沉着脸“给他道歉。”
说话间有路过的女同学把我扶起来,轻声细语地,说:“同学你没事吧。”
我故作坚强地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
“嘿我说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他自己活该,关我什么事。”说完还用手指向我“看看,这不一点事没有吗?娘们唧唧的。”
沉塘青掩饰眼底的寒意,但语气不减半分。
“我再说一遍,道歉。”
那男生被这气势吓到了,还是倔强道:“我凭什么道歉。”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此时都围在这边,他这句话是引起了公愤,几个女生气愤地说:“你撞到人家你还有理了吗?我亲眼看见你跑那么快把人撞了。”
“你不知道走廊不能跑吗?你们班主任没告诉过你吗?”
甚至还有男生对他调侃道:“就这还当男的呢,做错事情都不敢承认。”
越来越多的学生指责他,受不了被大家围着骂气急败坏地道:“我道歉!行了吧!我道歉!”
在同学们注视的目光下,他90度不情不愿地向我道了歉,然后一溜烟跑了。我向帮我说话的同学道了谢,人群也快速散开,只剩下我和沉塘青。我俩相互对视,他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感觉下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再往下看,我手中还紧紧抓着水杯,蓝白渐变的水杯中间有一只黑色描边的白色小猫,蓝色的眼睛,乍一看,似乎和沉塘青很像呢。
“疼不疼。”他问我。
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说:“疼,特别疼。”
只见他伸手拿过我的水杯对我说:“你回座位上等着,我给你接。”过了几秒他想起来什么“水要热的还是凉的?”
“温、温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径直走进去了。
回到座位上我等着他回来。
水送到手里的时候我的屁股不是那么疼了,水杯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我不禁有些开心,还夹杂着点害羞,对他说了句“谢谢。”
沉塘青对我笑了笑。
“不客气,温同学。”
到了大课间,我对着看手机的沉塘青温声细语道:“沉同学,让一下,我要走了。”
“去哪?”他问。
“忘了给你说了,我是特长生,我要去三楼美术教室练画。”
说完他起身给我让了位。我又接着道:“有啥事可以来找我。”
绘画教室里,老师已经等着了,学美术的特长生其实并不多,也只有寥寥几个人。我从柜子里拿出工具来到自己位子上,用纸胶带在画架上贴上新纸。
“温硫,看一下人都到齐了吗?”黄天基说道。
黄天基是一位资深画家,他曾获得了中国美术金彩奖成就奖、世界插画奖等。现在42岁,也不知道学校是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位大师请来的,当时黄天基在微博发布自己要当教师来教那些怀揣艺术梦想的孩子,一大堆学校来挖他,好巧不巧选上了空山高中。
空山高中也不是那么有名,只是这里大部分都是特长生,但学美术的极少,所以美术生考上好的艺术学校也是有很少的几率成功。其他高中就不一样了,那些有名的高中,特长生有75%的几率考上重点艺术大学。或许这就是黄天基来我们学校的理由。我曾在下课私下问过他,我问他“老师,为什么那么好的重点高中不去,偏偏选择我们这一所不起眼的学校。”他是这么回答我的,他说“那些学校已有丰富的资源,经验不比我差的老师,我想这更需要我。”
从那天之后,我跟黄天基关系就像朋友一样,一点也不拘谨。
“老黄,总共就七个人,还怎么查。”我饶有兴味地说。
“嘿,我老啦,记性不好啦。”黄天基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脸上挂着笑。
“好好好,七个人一个不少,老师快给我们发素材吧~”我发出嗲声嗲气的声音引得教室里几人笑声不断。
黄天基把刚从包里拿出来的素材给我们发下来。
“今天先画五张速写。”
“那明天呢?”我问。
“明天素描。”
“那后天呢?”我又问。
“后天画—你今天的都还没画!再问给你叉出去。”黄天基伸手比划要打我的动作,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真打了也只是轻轻拍一下,不痛不痒。
我吐出舌头对着他“略”了一下,随后专心看着素材图,思忖片刻,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用直长线概括对象的轮廓,确定比例关系,然后画出大结构,再细化关节转折点,和脊柱的曲线,局部刻画时我变得更加细心,生怕出一点错。如果平时不细心、不下功夫,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怎么细心也比不过那些勤学苦练的人。
黄天基下来转了一圈,此时我已经快速画完两张,他走到我旁边拿起小凳子上放的速写,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
“嗯,画的很不错,认真仔细,结构也很完美,挑不出一点毛病,速度也快。加油,再多练练。”黄天基颔首道。
待我最后一张画完时,刚好上课铃响了。黄天基拍拍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明天继续。”
隔壁二班的,思媛媛收拾好工具见我还没走,说:“温硫,你不走吗?”
我:“我还差一点就画完了。”
思媛媛有些震惊,来到我旁边看了一眼,说:“画这么快?!我才画两张,真羡慕你们四班有个这么厉害的艺术生。”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哪有……”
“那我先走啦!”说完朝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课上了有10分钟,我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放入柜中,晚自习是班主任老郭的物理课,对于理科类的我都不感兴趣,甚至是头疼、厌恶。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的理科类变得越来越差,数学考过最低的13分,物理最低9分,我连班里面有智力缺陷的都考不过,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简直无可救药。
许苹一开始会说“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但家里面的人数学都不好,慢慢的也就不再说了。
为了不去上物理课,我硬是把绘画教室的讲桌、暖气片、柜子擦了一遍,然后清扫垃圾,拖了一遍地板。等我打扫完累的扶了扶腰,掏出手机查看时间时。
“靠,还有10分钟下课,什么意思。”我气急败坏。
突然感觉自己成了大冤种,自愿接受劳动的黑奴……
回想一下,我还可以下楼转转,于是我飞快跑下楼,来到学校建的小公园这边,找了一座比较宽大的凉亭,脱了鞋盘住腿,拿出手机就开始打游戏。
开局6分钟上课铃响了,我决定打完这一把就去上课,脑子里已经编好了理由,问的话就是黄老师让我们画完再走。正当我暗自窃喜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向我走来。
是沉塘青。
现在是18:10分,太阳并不是那么刺眼,但沉塘青还是带着一副墨镜,有种混社会的感觉。
“沉同学?”我很疑惑,现在上课了,他是怎么出来的。
他摘下墨镜,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正死死盯着我“我来找你。”
“找我?”我纳闷道。
他顿了顿,继而道:“不,准确的来说,是班主任找你。”
听到“班主任”三个字,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仿佛有无数道闪电直劈我大脑。不用说,肯定是被发现了。
回过神来,我脚一蹬穿上鞋,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教学楼,而沉塘青看见我这么狼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慢悠悠地跟在我后面。
18:16分,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报告”听起来理直气壮,但实际上已经慌的一批。
霎时,班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尤其是张军亮和禅于那两个小子,嘲讽的意思溢于言表。
脸黑的像黑洞一样的郭邓径直走到我跟前,他说:“你跑楼下干嘛去了?上课也不知道回来,要不是我从窗户那边看见你,你打算不上了是不是?”
“老师我是帮校长跑腿去了!那会回教室路上碰见校长了,他让我帮他买东西。”我又飞快编出理由来。
“买的什么?”
郭邓审问我时,我眼睛瞟向张军亮,他小声地说些什么“……利……利”
“利群!我帮校长买的利群。”
空气停顿了一瞬,随即班里面发出鞭炮般的笑声,声音大的好似能震破我的耳膜。张军亮和禅于笑的前仰后合,我生怕下一秒他们“嘎嘣”一下笑死在那了。
郭邓也愣了一瞬,被我的话无语住了,然后笑了几下又跟川剧变脸似的,样子就像是我侮辱了他的智商。
“利群!我还买黄鹤楼大金砖呢!我才32岁!我还没老呢!真把我当傻子了?”
见郭邓像是快要爆炸,我连忙服软。
“郭老师您别生气,我其实是去散步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了。”
或许是见我承认错误态度认真,郭邓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对着我挥了挥手“你俩都回去吧回去吧,温硫,你,下次再别犯—不,是不许有下次了。”
我不知道沉塘青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些,脸红的像柿子一样低着头飙回了座位,沉塘青还是慢悠悠地。
张军亮已经笑出了眼泪,禅于还算有眼力见,知道我回来还能忍住不笑,我小声对他俩说:“你们两个下课别走。”
然后猝然偏头看向沉塘青。
“那会你是不是笑我了?”
“没有。”他否认。
“你再说!我都听见了!”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险些又挨一顿骂。
见我如此生气,他放软了声音“对不起,温硫。”那双蓝色的眼睛不是死死盯着我,而是带着一丝委屈,显得楚楚可怜。
我竟被迷住了,回过神脸变得更红了。我赶紧趴到课桌上,脸埋进胳膊留出来的空间里,嘴里嘟囔一句:“我原谅你了。”
声音虽说不大,但是沉塘青听见了,继而我又听到他轻轻笑着,回应我,说:“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下课铃响的瞬间,我离开座位站到禅于旁边,脸黑得像墨一样。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我抡起拳头“砰砰”给两人背后各锤了一下。
“嘶!”张军亮捂着后背龇牙咧嘴起来,“好疼啊!”
禅于没叫出声,但脸已经憋红了。
“你是不是怪我那会多嘴了,但是我说的是巧克力,不是利群!”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但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冤。
我揶揄道:“也知道自己多嘴了,抛开这一件事不谈,你和禅于那会笑的有多狂自己心里清楚,这拳头,你们活该吃。”
张军亮被噎住了,他和禅于相互对视。两人知道自己没理由辩驳,但禅于还是犟了一句,他说“那沉塘青怎么不打,他也笑你了。”
我冷哼一声:“好意思问呢?人家那会都给我道歉了。”
见犟嘴行不通,两人乖乖给我道了歉,并且答应明天给我带好吃的。
当然,善良大方的我也是欣欣然接受了。
秋日的傍晚,天空还是浅蓝色的,还有一点微弱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调皮的阳光穿过树叶,照射到和我并肩行走的沉塘青身上,他像耀眼的钻石一般。我的心里泛起了一片温暖涟漪。
“那个,你不带帽子没事吗?”我问。
他无所谓道:“我忘穿那个带帽子的卫衣了,没事,我抹防晒了。”
我点点头:“噢—但明天还是穿上吧。”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才回了一句“好”。
来到小卖部门口,他对我说:“你等我一下。”没一会他手里拿了几根巧力角。
“给你。”他把巧力角递到我手上。
“这……”我懵了。
沉塘青回到双手插兜的姿势“补偿,我那会笑你了,不是吗?”
“可是我原谅你了。”
“我怕你也给我来一拳,看着好疼。”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后面的路程我一直沉默寡言,心里一直在想自己会不会太可怕了,会不会让他对我的好感度下降或者是不想和我交朋友。越想我的心里就越慌,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冷起来。
他注意到我的不对劲,询问道:“你怎么了?”
我闷闷不乐,声音小声又嘶哑:“我是不是太可怕了?其实我力气没那么大的。”
了解我情绪低落的原因,沉塘青吟吟微笑“那怎么办呢?”说完将胳膊搭在我肩上“不可怕,你这样挺好的,可爱。”
听到他的安慰我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一路上叨叨个不停,而沉塘青始终面带微笑着听我叨叨。
两人到了家门口,他利索地把钥匙插进门锁里开了门,转身关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那个,沉同学,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关了一半的门又大敞着,□□和微信都加了,实际上□□是我厚着脸皮不好意思说加的。
回到家我感觉家里的每一处都是甜的,许苹在厨房端饭见我跟吃了蜜一样,打趣我道:“咋了?谈恋爱了?这么开心。”
我双手背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漂亮的脸蛋红的不行。许苹见我啥也不说,急的快要跳起来,眼神就像再说“你要再不说,我今天就睡不着了,我就骚扰你,你也别想睡。”
半晌见我真的什么也不说,她可能觉得我是怕被骂,拍着胸脯对我说道:“孩子!你放心,妈不阻止你谈恋爱,妈是个开明的家长!”
我满面狐疑道:“真的假的?敢不敢发誓?”
见状许苹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头:“我许苹发誓,不阻止我家温宝谈恋爱。”
“你不怕我不学习了吗?”
“怕什么,妈知道你上进,能学的就学,学不懂算了。只要我家温宝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的就好。”
我被这句话感动到了,心里面暖暖的好似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在温和的阳光下晒太阳。
“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我假装露出为难的表情。
许苹拉开餐桌椅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坐下,然后去厨房把其余的菜端出来。然后她给我夹了几块肉,催促我道:“快说啊!跟谁谈了。”
我不紧不慢地吃着肉,嘴里含糊不清道:“没谈。”
许苹的脸顿时垮下来:“你唬我呢?”
许苹就像是那一种天天在学校跟好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讨论八卦的女高中生一样,吃瓜才是她的快乐源泉,有时候我会想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家长。但是许苹真的很开明,不是那种封建老古董,所以,我还是非常幸运的,有一个这么好的母亲。
那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差点被呛到:“我还没说完呢。”
“行行行那你快说。”
等我咽下那口肉才缓缓说道:“我喜欢沉塘青。”
“你是说?”许苹像是没听清,又试探性问我一遍。
我颔首道:“对啊,就是他。”
许苹没有表现出愤怒的表情,她反而还有些开心。
“那挺好的呀,那孩子靠谱,我喜欢。”
其实听到这句话,我挺诧异的,我没想到我妈这么开明,她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就感到丢人、不解、羞耻,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很靠谱,可以依靠的男生。
于是,我问她:“妈,你不介意吗?”
她歪着头问我:“介意什么?”
“你儿子是同性恋。”
“不介意,我说过,只要我家温宝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好。”
我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无论是多小的事情,我都会哭,哪怕是在网上刷到那种并不是很感人的视频,我也会流泪。
我盯着她看,泪水像屏障一样遮住我的双眼,慢慢的堆积在一起,然后流下来。
许苹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哭,快擦擦,眼泪都滴碗里了。”
我用手胡乱抹了一下,对她说:“谢谢,妈妈。”
她什么也没说,笑着给我夹菜,我也津津有味地吃着。
饭后我去小区的小花园转了一会,跟认识的老奶奶聊着日常,等到了九点多才准备回去,路过小卖部买了几根雪糕。
到了家门口,我鬼使神差地转身敲响了沉塘青的门,然后耳朵贴在门上。没一会屋内传来脚步声,我立马站好,双手拎着装雪糕塑料袋。
沉塘青开了门发现是我,他问:“怎么了吗?”
“我我买了雪糕!你你想吃什么味的?”
“我都可以。”他依靠在门上,眼神温柔地看着我。
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低头翻找雪糕,给他拿了一个我最喜欢吃的,8次方。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柠檬海盐,特别好吃。”
他接过看了一眼,包装精美可爱的盒子,上面还有小方块踩在柠檬片上冲浪,不知道让他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谢谢。”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那我走了。”
“晚安,沉塘青。”
沉塘青关上门时,对我说。
“晚安温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