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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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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次被逗急了之后在家里窝着不愿意出门，接下来几天关摇雨几乎长在了奶茶店里。角落那张浅粉色的单人沙发几乎成了他的专座，作业和测试卷摊了一桌子。
忙碌的间隙，宋无书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个小角落，像确认自家小朋友有没有趁大人不注意就偷偷干坏事。
他撸猫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稔。
关摇雨趴在吧台上刷视频，被美食博主做的芋泥饱饱碗馋得哼哼唧唧。“手滑”分享给宋无书之后，拖着嗓子：“好想吃糯叽叽呀——”
下午，一份改良版芋泥碗推到他的面前，米麻薯多得快要溢出来，把芋泥球压得严严实实。
再或者，每次他做题烦得小脸皱成一团，宋无书就会适时地喊他过来帮忙。都是洗个柠檬或递个盘子这样的小事，让他换换脑子。等闲下来的时候，关摇雨就会获得一份劳动报酬——学神的一对一课外辅导课程。
……
今天闷热得过分，天色在下午的时候忽然就暗沉下来，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忙，一场大雨昭然若揭。
关摇雨刚写完最后一套英语卷子，习惯性地捞过杯子喝了一口。杯子里是宋无书刚给他泡上的清茶，暖呼呼地熨着手心。
前几天他奶茶喝得太凶，宋无书这个厨子倒是没说什么，可是等到第二天，到手的下午茶就变成了这样一杯带着一丝丝回甘的清茶。
他抬起头，目光跟着宋无书擦拭台面的动作移动。对方小臂发力时，淡青色血管微微隆起，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窗外的天光暗得像是傍晚，将他的侧影勾勒得有些模糊。
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要下大暴雨了，”关摇雨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轻轻落在安静的店里：“一会有人来接你吗？”
宋无书动作没有停，将抹布放在水下投洗，水声淅沥，衬得他的回答格外冷：“没。”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落下，砸在玻璃窗上，蜿蜒出一道道崎岖的水痕。
尽管宋无书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出于小动物般的某种直觉，关摇雨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话，有些无措：“我就是随便问问……”
天色沉得骇人，雨越发不可收拾，对方看着他不安颤动的睫毛，终于没忍住，偏过头笑出了声。
“没关系。”他扯过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关摇雨觉得有些尴尬，但犹豫一瞬后还是跳下凳子，走到宋无书身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杯甜津津的清茶推了过去。
“这个给你喝，”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笨拙的讨好，“甜的。”
宋无书垂眸，看向对方晕着光影的眼睛。鬼使神差，他伸出手，没有去接杯子，而是用指节很轻地蹭过那片微微发烫的脸颊。
指尖触到一片温软细腻的皮肤，两人同时愣住。
“轰隆——”一声雷音炸响，惊得关摇雨身子一颤。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两人距离近得实在是过分，触电一般向后弹开半步。
“哈哈……哈，”他五指并拢比在脸颊侧扇风，装做若无其事地四处瞧，“还挺热的嘛，宋无书你千万不可以因为下雨就把空调关上哦……”
……
“好笨。”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下，关摇雨以为自己幻听了，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他：“什么？”
“趁现在雨小。”宋无书没有再次重复，转身从柜台下取出备用伞，低头快速发了条信息。手机很快震动一下，他瞥了眼屏幕，把店长“雨要下大了，快关门回去吧”的回复亮给他看。
“走吧，今天提前打烊，送你回去。”他起身走过去，自然地拿过桌上的卷子，理齐后塞进书包。
“我自己来就好，”关摇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企图过去帮忙。
“没事，”利落地拉好拉链，他将书包带挎在自己肩上，转身看过来，“走吧。”
关摇雨站在原地没动，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对方仰着脸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整个人乖巧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
“那个……有鞋套吗？塑料袋也行。”他声音有些犹豫，脚尖轻轻蹭了下地面，接着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鞋，语气染上点委屈，“我哥哥新给我买的，今天第一次穿呢。”
他小声补充：“你都没发现。”
闻言，宋无书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落在那双明晃晃的白色板鞋上，鞋面上还别了一个毛茸茸的米菲兔鞋带扣。他眼底带上几分柔软，声音放缓了些，：“好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很适合你。”
“那当然啦~”被夸奖的小猫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我哥哥眼光特别好！”
看见他这副任人揉圆搓扁样子，宋无书眼底那点笑意再也藏不住，伸手替他整理好翻折的衣领。
“已经有积水了，”他轻轻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声音里染上几分不自知的纵容，“我背你。”
“啊？”关摇雨傻乎乎地张着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先出去，我来锁门。”宋无书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腕走出去，转身利落地锁好店门。
他将雨伞递过去，随后蹲下身，黑色T恤随着弯腰的动作绷紧，显现出结实的脊背线条：“上来吧。”
“这不行！”关摇雨手足无措地握着雨伞，耳尖唰地红了。
“伞拿稳些。”他侧过脸，飘进来的雨打湿额前的碎发，显得整个人更加锋利，“现在全靠你罩着了，关老师。”
雨水滂沱，关摇雨趴在宋无书背上，努力撑开那把长柄伞，尽力不让两人淋湿。
“我重不重呀？”他覆在对方肩膀上，小声问。
“很轻。”说完，宋无书身体力行地用胳膊忽然轻轻往上一托，故意颠了他一下。
“啊！”惹得人赶忙抓住他的肩膀，伞都吓歪了，雨水立刻泼了他自己一肩膀。
“宋无书！”他被淋得一哆嗦，气急败坏地捶了他两拳，“你故意的！”
见对方低低笑了一声，最开始的那点羞赧早被闹得无影无踪，他故意颐气指使道：“前面路口右转！就是那个小区。”
“好。”看了眼大概就剩下两百米的路程，托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
“我跟你说哦，”关摇雨把脑袋搁在他肩膀处，胳膊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两手并用努力把雨伞打正：“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下雨天。”
“嗯？”宋无书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为什么？”
“因为我出生那天就在下雨呀，”他的声音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我妈妈说那年冬天的雨水特别少，但我出生那天却下了场大雨。她还说这雨很珍贵，就像我一样，所以给我取名‘摇雨’。”
宋无书脚步的步子很稳，声音融在这雨幕里：“是很珍贵。”
“那你呢？”关摇雨耳根一热，在他背上颇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赶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叫‘无书’啊？有什么故事吗？”
身下的人沉默了片刻，一时间，除了雨声之外，伞下的方寸之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再开口时，他语气平静，像是背了一首稀松平常的古诗。
“别后不知君远近，渐行渐远渐无书，”他声音很快便被风吹散了，“这是我母亲常念的一句。”
关摇雨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感觉到有些说不清的苦涩。
“我父亲是自然摄影师，”感受到环在自己颈间处的手臂不自觉收紧，背上的人没了动静，宋无书继续缓缓说道，“在我母亲怀孕的第六个月，他在贡嘎雪山进行拍摄工作的时候遭遇雪崩失踪了。”
雨势变得更大，可视度变低，天地连成一线，像是某种古老的咏叹。
……
单元门进口处铺了块防滑的深红色毯子，此刻已经吸饱了水，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关摇雨松开手，从宋无书背上滑下来，脚踩上实地后有一瞬腿软，被身侧的人稳稳扶住了。
他站稳后抬头看向对方，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背着他走了那么久的路气息稍有些不稳，裤脚处几乎湿透了。
而自己，除了刚刚打闹时后背淋湿了一小块，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干的。
“你……”关摇雨看着他那副有些狼狈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赶忙雨伞塞过去，“你快回去吧，小心明天生病了！”
宋无书接过雨伞，随手揩去脸上的雨水：“看你上楼。”
“都已经到楼下了！”关摇雨有点着急，伸手去按电梯按钮，“你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宋无书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电梯数字向下缓慢跳动。
眼前的人不听他说话，沉默地站在温暖明亮的大厅里。他的眉骨生得高，几缕打湿的发丝黏在挺立的鼻梁上，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迷糊的阴影，让他本就冷淡的性子显得更加不好靠近。
“宋无书！”关摇雨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提高了一点。
对方转过头看他。
“雨太大了！”他耳朵发烫，又开始无意识地攥紧书包肩带，“你这样回去不行！会生病的！”他越说越乱，脑子快要跟不上嘴，“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人！雨这么大，今晚去我家睡吧……”
话音落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仍旧干绷绷的鞋面，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
良久，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方便。”
“方便的！”关摇雨猛地抬头，解释道，“真的！家里有干净的毛巾，还有我之前不小心买大的T恤！”他说话时的尾音不自觉带上一点央求的软，像是在撒娇，“就留下来吧，好不好？”
宋无书沉默地看着他，少年仰着脸，眼睛里是和毫不掩饰的担心。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指示灯跳转到数字1，梯门缓缓打开。
像是某种倒计时的结束，宋无书上前接过他的书包，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打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