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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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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有声音的。
它不是寂静，而是监护仪上那一声声规律到令人心慌的“滴——滴——”。它是有画面的，是屏幕上那些曲折跳跃、却趋势不断向下滑落的冰冷线条和数字。它是有味道的，是浓郁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从生命最深处透出的衰败气息。
许念晞躺在层层医疗器械的包围中，像一具被精密仪器勉强挽留于此世的脆弱躯壳。她的呼吸极其微弱，全靠氧气面罩下急促而浅薄的白雾来证明仍在继续。皮肤是透明的苍白，几乎与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青紫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如同即将枯萎的叶脉。
她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那一步，薄如蝉翼，却隔着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许父许母穿着无菌服，守在床边。他们不敢触碰她，凡事碰到她，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他们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的女儿，他们曾经笑靥如花、充满生机的女儿，如何一点点被无形的力量拉向深渊。
许母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是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濒死者的挣扎。许父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面的心脏仿佛也被那监护仪的滴答声同步，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
医生和护士悄无声息地进出，调整着仪器参数，注射着强心针和升压药。他们的表情凝重而无奈，每一次用药后的短暂平稳，都像是从死神手里偷来的片刻喘息，短暂得令人绝望。
病房外，何宇薛像一尊被遗弃的石雕，瘫坐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他听得到里面仪器声音的任何细微变化，听得到医护人员压低的、急促的交谈。每一次门开合，他都会像受惊的动物般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希冀和恐惧交织的疯狂光芒。
但他不敢再进去。
许父那双赤红的、充满毁灭意味的眼睛，和那句“别让她再感觉到你的恶心”，像最锋利的冰锥，将他钉死在这份无望的等待和忏悔里。死渣男，滚出去！
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他那些自我感动的痛苦和迟来的深情，在许念晞正在消逝的生命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卑劣。他不是来陪伴的，他是来玷污她最后时刻的。他现在唯一能“赎罪”的方式，就是滚远一点，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认知像毒液一样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蜷缩在那里，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念晞过去的模样——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拍照时认真的侧脸，生气时微微嘟起的嘴…那些画面鲜活明亮，却与他、与眼前这场惨剧毫无关系。
是他亲手掐灭了那束光。
而现在，那束光即将彻底熄灭。
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往下掉。
80… 75… 68…10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起！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医生！医生！”许母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扑到床边，却又不敢触碰。
许父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他死死抓住床栏，指甲劈裂出血也毫无知觉。
门外的何宇薛像被电击般弹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瞳孔紧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医护人员瞬间冲了进来，气氛紧张到爆炸。
“室颤了！准备除颤！”
“肾上腺素1mg静推！”
“家属请先出去！”
混乱中，许父许母被护士半劝半请地扶出病房。他们瘫软在走廊的长椅上，互相依靠着，像两片在狂风中凋零的落叶，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宇薛僵在原地，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门，听着里面传来的紧急抢救的声音和仪器混乱的鸣响，他像被钉在了死亡的审判席上，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那一步之遥。
生与死之间，原来真的只有这么一步。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许念晞推过这条线的人。
他现在连祈求她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在这里，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等待着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还在继续。
那一步，她迈过去了吗？
还是…依然悬在那绝望的边缘？
没有人知道。
只有死亡冰冷的呼吸，吹拂在每个人的脖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