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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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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一年后。永宁市。
中心医院。
「等闲,今天来了一个新病人。」
……
在心理健康室里,我坐在座位上,不敢看对面的人。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他是谁,不用看病历就知道。
他看着我,却很反常地并没有说话。
我的对面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
他眼部的轮廓狭长,而眼睛也不小,上下眼睑的睫毛比较整齐,又微长,眼睑下面里面装了一个浩瀚又深邃的宇宙。
我认出来,他是漫阙。
因为他带来的少年感和凌厉风让他很有辨识度,所以很好认。
只是我看出,此时他的眼睛有些空洞,像是装满了一丝缠绕着的化不开的疲惫。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两条腿穿的是宽松的牛仔裤,米白色的,一黑一白造成的视觉割裂感非常严重。
我无法忽视。
我的内心仿佛告诉我,他就是那个人。
他好像变了很多,头发变得很长,甚至我还能闻到丝丝缕缕的烟酒味。
而他的病历,正在我的手上,我一瞬间竟不敢低下头去看他的病历,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他却在抬头看我。
我慌乱之中看了一眼他的病历。
压力大,情绪低落,受感情打击……
不过还未发展成心理疾病。
我有点庆幸他遇到的人是我。
我的眼神描摹了一下他的眉眼,主动开口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
好家伙,这一次居然换了换位置,是我主动说话了。
正当我想安慰他,甚至是在想要不要设置用自己的皮相来引诱他的时候,他突然看着我,然后来了一句,「阿言,我有能力了。」
他看着我的胸牌,凝视着我的名字,像是很多次看过一样的熟悉,嘴角却是笑着。
「梦医生,我的病,你能治吗?」
我有一瞬间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以前就喜欢这样。
装死绿茶。
「你还不是病,只有诱导因素,」
「年轻人别太执着。」
他反驳道,「我二十五左右了,不年轻了,况且,我都还没有老婆呢。」
「没有老婆就去找,没有……」我忍了忍,「累了就不要熬夜,压力大了就给自己放松点,吃饭要记得喝粥,闲了就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受感情打击了就再去谈一个。」
我越说越温柔,「宝,我相信你。」
……
我说了一大堆,正要停,发现不知何时他又来到了我的面前,那个模样就像当时他吻我的时候。
我深呼吸一口气,停了下来。
他盯着我,微薄的唇像在笑,眼神里面都是开心,语气也爽朗了起来,
「医生说的是。」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我。」
他叹息的声音搞得我格外的心虚。
像是知道我的尴尬与无奈,他清了清嗓子,像是明白了一切,「医生,谢谢你。」
我屏住心神,喊,「下一位。」
他走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阿言,我找到你了。」
其实我确确实实是听到了,只不过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欺骗的那个人已经忘记了我,欺骗他不是漫阙。
可偏偏呢,他又偏偏就是。
下了班,我出了门口,想倒杯水喝,一出门就发现身穿黑色风衣,坐的非常洒脱的男人,就坐在医院的铁质公椅子上。
我:……
他还是像以前那么温润,又待我礼貌。
他道,「梦医生,一起吃个饭吧。」
他又笑了一笑,眼神中好像带有歉意,又让我觉得他此刻十分的绿茶。
「还有,我已经给你接过水了,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喝,在医院接的。」
我底下眼眸,发现一杯水在他手心里,仿佛此刻还是温热的。
他看我的眼神实在太过执着,导致我无法拒绝。
我只好回他,「……去哪里?」
他却满满怨怼地说,「当年匆匆一别,没来得及及时的送你也没来得及填补当时那一天的圆满,」说起那一天我不禁有些脸红,却又被面上的冷淡及时掩饰了下来。
好在他应该是并未发现。
他说,「阿闲,你欠我一句话。」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一个药。」
我突然就懂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我要是不还呢?」
漫阙很无所谓,「梦医生,我是你的病人。」
「我不献身。」
「只卖艺。」
「你和他怎么样了?」
「谁?」我装不懂。
「非要让我直说吗?」
「你前任。」
「哦,我还想找他复合呢。」
「你敢。」
「我敢不敢关你什么事。」
「别闹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
我本以为他想带我到公园去,结果他直接带我去了永宁市顶级科研基地。
和我想象中不同的是,这里居然有一片花海。
“你走后我也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你的感受,每当我难受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你,这里就是我布置的,你喜欢吗?”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学校的信息吗?还有那些和你一直想得到的书籍吗?」
他把一片花簇轻轻拨开,而在那一簇簇花下是我想要的书籍和材料。
「都在这里了,还有一张出省的和出国的机票。」
「如果你愿意,我会和你一起去。」
「这些花和草,都是我种的。我记得你以前总喜欢画这些。」
他的笑容很沧桑,我却觉得有一种弥漫在魂魄里,扎根于心上的温柔。
不合时宜地,我恍惚间竟想到和他分开之后的那一年所发生的事情。
我确确实实又见到了我的前任。
不过,我所没有意料的是,他已经结婚了。
他结婚的殿礼上,我就不知怎的成了他们婚礼上的嘉宾。
他看我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当年少年时的天真,而是变成了一种可以定格在相机里的模样。
我知道那是我眼里他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只是对他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我早该知道的,我和他的人生终点不同,和他的报负与三观不同。
他明明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女人和一个完美的妻子,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而我天生向往自由,大海与星光。
我总是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的,因为我背叛不了我自己。
那一刻我终于想通了我自己,终于和自己和解。
我的脑中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另一个人。
陪了我整整三年,无怨无悔的男人。
也许有的时候,我们花一两年去想通一件事情也不算太晚。
人生有很多很多年,但事实上也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是真正值得铭记的。
值得铭记的那一部分往往被我们放在最容易遗忘的角落。
因为它就像阳光与大海,像每日升起的太阳那样容易得又容易忘记。
我们跌跌撞撞的时候,就是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时候。
想起他的那个时候,我坐在婚礼的桌位上,突然明白了婚礼只是一场虚礼而已。
真正的感情与心意只存在看不见的感受之中和看不见的陪伴里。
还有每一次心碎的时候。
那时我才明白,心是什么,心意它又是什么。
我终于想起了他。
我不想再错过他了。
如果他在见我的时候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就答应他。
我终于无法逃避我的感情,在那一场婚礼里,我幻想着另一个人去沐浴阳光。
我想了很久很久,只想到了一个人。
不过不是沐浴在阳光的婚礼上,我是沐浴在无数的旷野和广袤的大地上,无数的花海里和无数的天空。
而懂我的那个人,会在太阳升起时接住我,会在太阳落地时抱住我。
而这些东西,我早就拥有了。
一年前我就拥有了。
有的人的爱是永生的陪伴与细腻,有的人的爱是基于尊重与自由,而在这天地之间所存在的则叫做永恒。
「漫阙,我好像确实欠你一句话。」
「嗯?」
或许他早就不执着于等我的答案,或许他也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只是一直在等我说出来罢了。
我看花海崇明的时候,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我们相遇时,我看见他在阳光下,那一种无法被世俗的黑暗所抹去的无与伦比的少年感。
我仿佛知道了人真的可以永远是少年。
「既然我欠你药,那我就还给你。」
我此刻好像也知道了自己现在也正是少年。
十七岁的少年。
十七岁时未等来的心悸,十七岁时未等来的圆满。
在这一刻彻底走向永恒。
他好像很惊讶,看着我慢慢靠近他,我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在咚咚的响。
他低下头,而我恰好吻住了他。
花海之中,像一年前的拥抱,像一年前没能得到的温柔。
「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了你与常人的不同。」
「我这一生呢几乎都埋在计算与数据却独独只能感受到你的灵魂。」
「等闲,我想陪着你。」
「我爱你。」
他用手拦着我的腰一寸一寸吻过我的眉眼,直到我的红唇。
他的舌尖轻巧的挑逗开我的唇舌,他纠缠着我,却在我们两个都在高潮时恶趣味的停下来,等着什么。
我无奈,只好由着他的性子,说,「漫阙,我爱你。」
「梦等闲,我知道了。」
「现在我想,要你。」
时光并未在他的脸上刻下些许痕迹,他仿佛如我梦中的初见一般,洋洋洒洒,在太阳底下。
可我的心境,早已不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