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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同居 ...

  •   回到南川的决定,做得比想象中更快,也更坚定。

      商寄几乎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雷厉风行的姿态,迅速处理好了在英国和国内其他城市的大部分业务交接,将工作重心强势地转移回了南川。

      他甚至在电话里对担忧的母亲和依旧有些别扭的父亲直言不讳:“我回来定居了,和谢聈一起。这件事不会再改变。”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淬炼后的、不容置喙的决断。

      谢聈那边则相对复杂一些。

      他向北静的研究所提交了辞职申请,并着手处理工作交接。

      所长和同事们都十分惋惜,再三挽留,但得知他是因个人原因需要回南方定居后,也只能表示理解。

      办理离职手续花了一些时间,期间商寄几乎每天都要打几个越洋电话过来,语气从最开始的急切催促,到后来的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汇报着南川新家的筹备进度,像个急于展示新玩具的孩子。

      “房子我看好了!就在江边那个新楼盘,视野超棒,能看到整个江景!装修风格你肯定喜欢,简约风,我让人把你那张人体工学椅和书桌都预留好位置了……”

      “喂,你那些书打包好了没?那么多书,得叫个专业的搬家公司才行……”

      “南川这几天天气好得不像话,比伦敦那破天气强多了!你快点回来啊!”

      谢聈在这边听着,听着商寄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带着熟悉的活力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心里那片荒芜了十一年的土地,仿佛真的被一点点注入了温暖的活水,开始复苏。

      他终于处理完北静的一切,登上了返回南川的航班。

      当飞机穿过云层,开始下降,舷窗外出现熟悉的、蜿蜒的江水和城市轮廓时,谢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十一年了。

      他终于回来了。

      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姿态。

      机场出口,商寄早已等在那里。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身材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到谢聈走出来,他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极其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牵住了他的手。

      “欢迎回家!”商寄的声音响亮而愉悦,引来周围些许目光,他却毫不在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聈,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谢聈耳根微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商寄更紧地握住。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度,奇异地抚平了他那点细微的不安。他抬起头,对上商寄满是笑意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嗯。”

      回家。

      车子驶入市区,窗外的街景既熟悉又陌生。南川变化很大,高楼更多了,道路更宽了,但那份根植于记忆深处的城市气息,依旧扑面而来。

      商寄没有直接带谢聈回新家,而是先绕道去了南川一中。

      放学时分,校门口涌出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青春洋溢,吵吵嚷嚷。

      他们隔着车窗,看着那些稚嫩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十一年前的自己。

      “啧,现在的小孩发育真好,一个个都快比我高了。”商寄摸着下巴评价道,随即又得意地搂住谢聈的肩膀,“不过肯定没我们那会儿帅。当年我们可是南川一中的门面担当!”

      谢聈看着窗外,目光有些悠远。

      那些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初遇的冲突,课堂的竞争,运动会的汗水,走廊的追逐,教室里的悸动,还有最后那个暴雨的午后……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心中感慨万千。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

      “嗯,都过去了。”商寄收紧了手臂,声音变得温柔而坚定,“现在,是新的开始。”

      新家果然如商寄所说,位于江边的高层公寓,视野极佳。

      开阔的落地窗外,是奔腾的江水和城市的天际线,夕阳西下时,景色壮丽得令人心旷神怡。

      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空间开阔。

      但细节处却透露着用心和两个人共同的痕迹。

      客厅宽敞明亮,铺着柔软的地毯,巨大的投影幕布取代了传统的电视墙——这是商寄坚持的,“看电影爽!”

      阳台很大,摆着舒适的躺椅和小茶几,商寄已经规划好了:“以后夏天晚上就在这儿喝酒看星星。”

      厨房是开放式的,设备齐全得近乎专业,虽然两人估计都没什么时间下厨。

      书房是重点区域。

      两面墙的通顶书柜,谢聈从北静运回来的几十箱书刚好填满。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他用了很多年、极其熟悉的那张人体工学椅和宽大书桌,桌面上甚至贴心地放好了他常用的那款台灯和笔筒。

      旁边则并排放着一张稍小一些、风格更活泼的书桌和电竞椅——那是商寄给自己准备的“办公位。”

      “怎么样?喜欢吗?”商寄从身后环住谢聈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盯着装修搞了好几个月呢!就怕你不喜欢。”

      谢聈看着这个处处透着用心、完美融合了两人习惯和喜好的空间,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温暖的踏实感填满。

      他转过身,看着商寄近在咫尺的、带着期待的脸,主动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喜欢。”他低声说,耳根微微泛红,“很喜欢。”

      商寄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猛地收紧手臂,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商寄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们的。”

      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商寄果然践行着他的承诺。

      他调整了自己的工作节奏,除非极其重要的会议和应酬,否则基本坚持五点准时下班回家。

      偌大的书房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

      他甚至在书房一角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小小的休闲区,铺上软垫,美其名曰“监工”,实则经常是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正专注看文献或写报告的谢聈,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谢聈暂时没有立刻投入新的工作,他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调整。

      他每天在家里看看书,整理资料,投递简历,或者看着窗外发发呆。

      抑郁症的药还在按时吃,但剂量已经在医生的建议下开始缓慢减少。发作的频率似乎也在降低。

      他发现自己变得异常贪恋商寄的拥抱和体温。

      无论是商寄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时,还是晚上并肩躺在床上时,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靠过去,将身体嵌入商寄的怀里,寻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是真实的,才能驱散心底那份残留的、源于漫长孤寂的不安全感。

      商寄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喜欢谢聈这种罕见的依赖,喜欢他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兽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

      每次谢聈靠过来,他都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伸出手臂将他圈住,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或头发,低声问他“冷不冷”、“渴不渴”、“是不是累了”。

      这种细致入微的呵护,是十一年前的商寄绝对无法想象的。

      时光磨平了他的一些棱角,却也赋予了他更深的温柔和耐心。

      周末,他们会一起去超市采购,推着购物车,讨论晚上吃什么,像一对最寻常的伴侣。

      商寄负责拿高处的物品和所有重物,谢聈则仔细对比着商品成分和生产日期。

      偶尔会遇到熟人,投来惊讶或探究的目光。

      商寄总是坦然应对,甚至会更紧地握住谢聈的手,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关系。

      谢聈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在商寄坚定而坦然的态度影响下,也渐渐学会了忽略那些目光。

      他们也会在傍晚沿着江边散步,看着夕阳将江水染成金红色,看着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有时会聊起未来,聊起工作规划,聊起或许可以养一只猫,有时则只是安静地并肩走着,手指紧扣,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和陪伴。

      家的感觉,一点点变得具体而真实。

      不再是北静那间冰冷的宿舍,不再是伦敦那套空旷的公寓,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充满了烟火气和彼此气息的港湾。

      某个周六的下午,商寄公司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

      他出门前,谢聈正窝在阳台的躺椅里看书。

      “我尽量早点回来。”商寄蹲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晚饭别做了,等我回来叫外卖,或者我们出去吃。”

      “嗯。”谢聈点点头。

      商寄离开后,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谢聈看了会儿书,却有些心神不宁。

      阳光很好,江面波光粼粼,但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冷清。

      他放下书,开始下意识地整理房间。其实家里很整洁,钟点工定期会来打扫。

      他走到书房,想帮商寄整理一下书桌。

      ——那家伙虽然工作上雷厉风行,但书桌总是有些乱糟糟的。

      整理着散落的文件时,他无意中拉开了一个平时不太使用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些商寄的旧物,几张以前的证件照,几枚用旧的钱币,还有一沓……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信件。

      谢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认得那些信封和信纸的样式,甚至认得那上面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字迹。

      那是他过去十一年里,在每个思念蚀骨、却又不敢寄出的日子里,断断续续写下的信。

      一年一封,从未间断。

      写完后便锁进北静宿舍的抽屉最深处,从未想过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谢聈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上面写着日期,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一年。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它。

      信纸上,是他熟悉的、工整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字迹。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那一年的痛苦、迷茫、无尽的思念和……祝福。

      【……今天路过一家音像店,听到里面在放我们以前常听的那首歌……突然就走不动路了。商寄,你在英国还好吗?那边天气应该很糟吧?记得多穿点衣服……我知道我没资格再说这些了……只是希望你好,真的希望你好……】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得还行,但没达到最好的预期。你呢?你那么聪明,肯定考得很好吧?……】

      【……又一年夏天到了,南川的夏天还是这么热。你那里呢?……】

      每一封信,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情感,那些在药物和麻木下隐藏的伤痛,透过文字,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他一封一封地看下去,看着自己的笔迹从最初的痛苦挣扎,到后来的麻木平静,再到最后几年,只剩下简单的记录和一句不变的、执拗的祝福。

      最后一封信,是去年写的。只有短短几行。

      【第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又真慢。我好像快要记不清你的样子了。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吧。但还是想说,无论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都希望你平安快乐。】

      信的末尾,是他每年都会写下的、同样的那句话:

      【尽管这个门太窄,太小,我还是想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过。】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谢聈蹲在抽屉前,泣不成声。

      他从未想过,这些绝望的呓语和卑微的祈盼,会有被另一个人看到的一天。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商寄回来了,他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很多。

      “谢聈?我回来了!”商寄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带着轻快。

      当他走进书房,看到蹲在抽屉前、手里拿着信纸、哭得浑身发抖的谢聈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去,也蹲下身,看着那些被翻出来的信,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心疼。

      “你……你看到了……”商寄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我不是故意要翻你东西……是上次去北静帮你搬家时,不小心看到的……我就……我就偷偷带回来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伸手想擦谢聈的眼泪,又有些手足无措。

      谢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哽咽:“你……你都看过了?”

      商寄沉默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心疼和懊悔:“嗯。每一封都看了……很多遍……”

      他伸出手,将谢聈连同那些信一起,紧紧抱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商寄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要是我能早点知道……要是我能早点回来……你就不会一个人……难受这么多年……”

      谢聈在他怀里摇着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

      不是他的错。

      是自己选择了那条路。

      “以后不会了。”商寄捧起他的脸,吻去他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而温柔,“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这些信,我们收起来。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在一起过,不需要再写这些了。”

      他拿起那沓沉甸甸的信,小心地放回抽屉里,然后拉着谢聈站起来,紧紧抱住他。

      “你不是神经病,谢聈。”商寄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他耳边郑重地说道,“你只是太想我了。就像我……也太想你了。”

      “你是我的宝贝,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的爱人。”

      窗外,夕阳正好,将整个房间和相拥的两人都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里。

      窄门依然存在,世界或许依旧不够宽容。

      但此刻,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家里,他们紧紧相拥,彼此即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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