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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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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南川江的水，看似平静，却从不停留，悄无声息地载着生活向前流淌。
转眼间，第十三个夏天如期而至，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馥郁和阳光炙烤柏油路的熟悉气味。
这个夏天，似乎与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并无不同，却又处处透着崭新的光景。
谢聈站在研究所实验室的窗前，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他的团队刚刚攻克了一个技术瓶颈，项目进展顺利，前景明朗。
同事和下属对他尊敬而信服，那些曾经若有若无的流言蜚语，早已在他的专业能力和低调作风下，不攻自破，消散殆尽。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商寄发来的消息：【临时有个会，晚半小时到，乖乖等着，给你带冰淇淋，后面跟着个呲牙笑的表情包。】
谢聈看着那条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
如今的他，已经很少再需要依赖药物来维持情绪的稳定，规律的作息，充实的工作，以及商寄给予的、无处不在的安全感和支持，成了他最好的良药。
抑郁症的影子并未完全消失，偶尔仍会在阴雨天或极度疲惫时探出头，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与它和平共处，如何向身边人寻求帮助，而不是独自硬撑。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开朗了一些，虽然依旧话不多，但脸上常带着温和的笑意。
研究所新来的实习生甚至私下里会说：“谢老师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人超好的，而且笑起来特别好看。”
下班时间到了，谢聈收拾好东西，下楼。
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商寄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他小跑过去，拉开车门。
“抱歉抱歉，会开得拖堂了！”商寄递过来一个冒着冷气的冰淇淋甜筒，是他最喜欢的香草口味，“快吃，要化了。”
谢聈接过甜筒，舔了一口，冰凉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商寄探过身，熟练地帮他系好安全带，顺势在他沾着一点奶油的嘴角偷了个香。
“今天顺利吗？”商寄发动车子，随口问道。
“嗯。”谢聈点点头，吃着冰淇淋，简单说了说项目进展。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移动缓慢。
车内空调凉爽，放着舒缓的音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琐碎而日常，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回到家，晚餐是钟点工阿姨做好的三菜一汤，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
两人吃完饭，照例一起收拾碗筷，然后默契地走向书房。
书房的格局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谢聈的书桌旁，多了一个小小的展示架，上面放着他们这些年断断续续收集来的纪念品——从北静带回的丑萌小恐龙玩偶，江城海边那个白色的螺旋贝壳，几本共同喜欢的科幻小说，还有那本厚厚的、记录着十一年时光的日记本被商寄强行要求放在显眼处，美其名曰“警钟长鸣”。
商寄的书桌则依旧维持着“混乱中有序”的风格，只是旁边多了一个舒适的懒人沙发和一个小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旅行指南和语言学习书——那是他们“备份计划”的成果，他们已经利用年假去北欧那个国家旅行了一次，对那里的环境和生活有了更直观的了解，并将它正式列入了未来的养老备选地之一。
此刻，商寄正窝在懒人沙发里，对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谢聈则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核对着一组实验数据。
过了一会儿，商寄忽然叹了口气，把平板扔到一边，哀嚎一声：“啊——好烦！这帮老外效率太低了！”
谢聈从数据中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
“一个跨境并购案，卡在对方律师那里了，磨磨唧唧的。”商寄抓了抓头发，语气烦躁，“真想直接飞过去当面怼他们！”
谢聈放下笔，想了想，说：“我记得你上次说，负责这个案的合伙人，好像很喜欢中国文化？尤其是茶道？”
商寄愣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投其所好！我这就让助理去把我那套珍藏的紫砂壶和明前龙井给他空运过去！谢了宝贝！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一下子从懒人沙发上弹起来，冲到谢聈面前，捧起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然后风风火火地跑去打电话了。
谢聈看着他咋咋呼呼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噙着笑意。
他发现自己现在不仅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甚至还能在某些时候，给商寄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支持和思路。
这种相互需要、彼此支撑的感觉，很好。
夜深了，商寄顺利解决了麻烦，心情大好，哼着歌先去洗漱。
谢聈处理完最后一点工作，也准备去洗澡。
经过商寄的书桌时，他看到平板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那个并购案的复杂结构图。
鬼使神差地，谢聈拿起平板，仔细看了一下那个结构图。
他敏锐的逻辑思维和对数据的敏感，让他很快发现了一处似乎不太合理的股权设置。
他拿起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了一个简单的公式和另一种可能更优化的方案。
等商寄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谢聈把平板递给他，指了指那处修改：“这里，你看看这样是不是更清晰一点？可能能减少后续一些潜在的纠纷。”
商寄接过平板，仔细看了看，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猛地一拍大腿：“我靠！谢聈！你真是个天才！这地方我之前就觉得别扭，但没想明白问题在哪儿！你这么一改，简直神来之笔！太清晰了！”
他激动地抱住谢聈，湿漉漉的头发蹭得谢聈脖子痒痒的：“你说你脑子怎么长的？搞科研真是屈才了！应该来给我当首席智囊！”
谢聈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随便想的，你快去把头发吹干。”
商寄却不肯松手，抱着他，眼神亮得惊人，语气却突然变得无比认真：“谢聈。”
“嗯？”
“真好。”商寄没头没尾地说，手臂收紧，“现在这样，真好。”
谢聈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是单方面的依赖和保护，而是真正的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闪耀，又能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和最灵感的源泉。
他靠在商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点了点头：“嗯。”
洗漱完毕，躺上床。
商寄习惯性地伸出手臂，谢聈自然地枕上去，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空调无声地输送着凉风，窗外传来隐约的蝉鸣。
“睡吧。”商寄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
“晚安。”谢聈闭上眼睛，很快沉入安稳的睡眠。一夜无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充实，闪烁着细碎而真实的光芒。
他们依旧会遇到工作上的挑战，依旧要面对外界偶尔投来的不解目光，依旧要调和家族关系中那些微妙的裂痕。
但这一切，都不再能轻易动摇他们。
因为他们拥有彼此，拥有一个叫做“家”的坚固堡垒，拥有共同规划的未来和不断拓宽的世界宽度。
又一个周末，他们开车去了郊外的山上露营。
夜晚，在山顶支起帐篷，仰头就能看到浩瀚的星河。
商寄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又开始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你说，那颗星星上会不会也有两个人，像我们一样？”
谢聈靠在他肩上，看着璀璨的银河，轻声说：“可能吧。”
“不管有没有，”商寄收回手，紧紧握住谢聈的手，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晰，“反正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谢聈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山风清凉，带着草木的清香。
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依偎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和广阔。
第十三个夏天，第十四个夏天……未来的无数个夏天，似乎就这样在眼前徐徐展开。
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坎坷，但只要紧握彼此的手，他们就拥有了穿越一切、迎接无数个夏天的勇气和力量。
星光温柔地洒落在他们身上，也洒落在脚下那座包容了他们青春、伤痛、离别与重逢的城市。
窄门依旧存在，世界或许永远不够完美。
但爱能劈开荆棘，心意能跨越鸿沟。
从此以后，岁岁年年，晨昏相伴，四季皆春。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