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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初夏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客厅的窗,落在枕秋摊开的课题资料上。

      她正低头标注“圈层情感维系案例”,指尖划过“老物件承载记忆”那栏时,忽然想起砚云舟寄来的碎砚片。

      此刻正躺在浅棕色布袋子里,和外婆的旧端砚并排放在茶几上,砚片上的“云”字在光下泛着浅灰的光。

      “秋秋,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上次帮你洗布袋子,摸到硬邦邦的,别是把砚台又忘了拿出来。”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手里拿着刚洗好的布巾,擦着手走出来。

      枕秋慌忙起身,想把布袋子收起来。

      里面还藏着砚云舟写的所有信,还有他整理的“圈层健康关系科普资料”,封面用浅赭墨写着“尊重、自愿、安全”,旁边画着极小的砚台图案。

      她还没来得及收,父亲已经走过来,伸手拿起了布袋子。

      “爸,里面就是砚台和资料,没别的……”枕秋的声音有些发紧,看着父亲打开布袋子,旧端砚、洮河砚、碎砚片依次露出来,最后,一叠信纸和一本浅棕色封皮的资料册掉在了茶几上。

      父亲弯腰捡起,目光先落在资料册的封面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尊重、自愿、安全”那行字,又翻开内页——里面贴着《被解构的文明》的建筑照片,碎砚片拼贴的外立面旁,写着“设计核心:

      像尊重砚台的纹路一样,尊重人的需求”;还有几页是枕秋的课题笔记,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批注,浅赭色的字迹写着“这里可以加外婆砚台的案例,更有温度”“这个受访者的故事,能体现‘边界感’的重要性”,是砚云舟的笔迹。

      他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社区文化空间”的设计草稿掉了出来。

      草稿上,“交流角”的位置画着一个小桌子,桌上摆着砚台和银杏叶手账,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想和枕秋一起在这里磨墨,写‘秋秋的研究生日常’,写‘云舟的北欧见闻’,写我们的每一个秋天。”

      父亲握着草稿的手指顿住,指尖的薄茧蹭过那行小字,像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想起之前枕秋说“砚云舟怕打雷,暴雨天会攥紧砚台”,想起他送的砚形钥匙扣,想起他寄来的碎砚片——原来这个男人,不是只嘴上说“在意”,是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了这些细碎的设计和批注里。

      “这……都是他写的?”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抬头看向枕秋,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抵触,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枕秋点点头,走到父亲身边,拿起那张设计草稿:“他说,这个‘交流角’是为我设计的,想等我研究生开学后,一起在这里写手账。之前他说项目要延长到夏天,可上周他跟我说,可能要到冬天才能回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里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父亲沉默着,把资料册和草稿轻轻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那方旧端砚上。砚池里还残留着上次磨墨的痕迹,“秋砚承墨,岁岁长安”的刻字在光下隐约可见。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总把对妻子的心意藏在小事里——比如她怕黑,他就每天睡前留一盏小灯;她爱吃桂花糕,他就学着自己做。原来,在意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大,不管在什么圈子,都是一样的。

      “我想找他聊聊。”父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是质问他,是想听听他怎么说,听听他对你们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枕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暖灯:“真的吗?爸,您愿意见他了?”

      “嗯。”父亲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前是我太固执,只看到了年龄和圈子,没看到他对你的心意。
      现在看这些资料,看他的设计,我知道他是个踏实的孩子,可我还是想亲口问问他,能不能真的护你一辈子,能不能真的等你。”

      第二天下午,父亲按照枕秋给的地址,找到了砚云舟的工作室。

      推开门时,阳光正落在碎砚片墙上,墙上贴着枕秋绣的银杏叶布包,旁边挂着那本“交流角”的手账,暖光小灯悬在天花板上,像星星一样亮。

      砚云舟正坐在工作台前改设计图,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枕秋的父亲时,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叔叔您好,您怎么来了?枕秋没跟我说……”

      “我自己来的,想跟你聊几句。”父亲走进来,目光扫过工作室——工作台旁放着枕秋的浅棕色布袋子,里面的砚台露了一角;墙上贴着很多设计草图,偶尔能看到画着的银杏叶和砚台;角落里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没喝完的桂花银耳羹,和枕秋之前送的一模一样。

      两人在“交流角”的小桌子旁坐下,砚云舟给父亲倒了杯热茶水,杯子是之前在老街区茶馆买的粗陶杯,杯身上画着小小的砚台。

      “叔叔,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知道您担心枕秋,我都理解。”

      父亲握着茶杯,指尖传来温热,他看着砚云舟——这个比枕秋大八岁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薄毛衣,头发被阳光晒得泛着浅棕,眼里带着一点紧张,却很坦诚,像他设计的建筑一样,踏实又温和。

      “我看了你的资料,也看了你的设计草稿。”父亲的声音很稳,“你把对枕秋的心意,都藏在这些东西里,这很好,说明你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可我还是想问你,你项目要延长到冬天,以后呢?还会再延长吗?你有没有想过,枕秋等得起吗?”

      砚云舟的身体僵了一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叔叔,我说实话,项目确实有可能再延长,北欧那边的事务所希望我能负责后续的深化设计,可能……要再延长两年,总共七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敢跟枕秋说,我怕她难过,怕她觉得等不起。”

      父亲的眉头皱了起来:“七年?这可不是短时间,枕秋现在才二十一岁,等你回来,她都快三十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七年里,会发生多少事?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之后,她一个人在这边,遇到困难怎么办?”

      “我想过。”砚云舟抬起头,眼里带着认真,“我跟事务所谈过,他们同意我每年回来一次,每次能待一个月。我会每天跟枕秋视频,她研究生的课程、课题,我都会帮她整理资料。

      她怕黑,我会给她远程开着暖灯的智能开关;她遇到困难,不管是学业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都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帮她解决。就像我之前帮她化解同学的误解,帮她准备复试一样。”

      他起身走到工作台旁,拿出一本线装笔记本,封面是深棕色的,上面写着“枕秋的七年计划”:“这是我写的,里面记着她研究生三年的课程重点,记着她可能会遇到的问题,还有每年回来要陪她做的事——第一年陪她看银杏,第二年帮她准备课题答辩,第三年……”他的声音顿了顿,“第三年想跟她一起把那方碎砚片拼成‘秋砚’,刻上‘岁岁长安’。”

      父亲接过笔记本,翻开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有浅赭色的,有黑色的,浅赭色的写着“枕秋怕黑,每年冬天要提前给她寄暖手宝”,黑色的写着“她生日要送砚形的礼物,每年一个,凑齐七个。”

      每一页都画着小小的砚台和银杏叶,像把七年的时光,都用墨和笔,慢慢铺在了纸上。

      “叔叔,我知道七年很长,我也知道让枕秋等这么久很不公平。”砚云舟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哽咽,“可我真的不想错过她,不想错过她的研究生生活,不想错过她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觉得,就算我在北欧,也像在她身边一样——就像这方砚台,就算我走了,它还在她身边,替我陪着她。”

      他指着茶几上的旧端砚:“这方砚台,是枕秋外婆的,我帮她们修好了;那方洮河砚,是我送她的,教她磨墨;还有那片碎砚片,是我从北欧寄来的,想跟她一起拼成新的砚台。这些东西,都是我对她的承诺,我会像守护这些砚台一样,守护她,守护我们的约定。”

      父亲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又看了看砚云舟眼里的认真,心里的顾虑慢慢松了些。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妻子等他从部队回来,等了五年,那五年里,他们靠书信维系,靠彼此的心意支撑,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原来,真正的在意,不是朝夕相处,是不管隔着多远,都把对方的未来,放进自己的计划里。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父亲合上笔记本,递回给砚云舟,“七年确实很长,但我也知道,感情不是靠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是靠心意。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也不逼枕秋,我只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记住你写在笔记本里的承诺——如果你敢让她受委屈,敢让她白等,我不会饶你。”

      砚云舟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像看到了希望:“叔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枕秋受委屈,绝对不会让她白等!我会每天跟她联系,每年回来陪她,我会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这些小事里,让她觉得,等我是值得的。”

      父亲点点头,起身走到碎砚片墙前,看着墙上的银杏叶布包:“枕秋绣这个的时候,缝了好几个晚上,说要让你挂在工作室,像她在你身边一样。你要是想她了,就看看这个布包,想想她等你的心意。”

      “我会的。”砚云舟的声音里带着感激,“叔叔,谢谢您愿意相信我,谢谢您愿意给我机会。”

      离开工作室时,夕阳已经快落了,金色的光落在两人身上。

      父亲回头看了眼工作室的门,暖光小灯还亮着,像一盏为枕秋留的灯。他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叫砚云舟的男人,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守护枕秋,守护他们的约定。

      *

      回到家,父亲把见面的情况告诉了枕秋。枕秋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那方碎砚片,听着父亲说“他写了七年计划,记着你所有的喜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砚片上,晕开一点小小的湿痕。

      “爸,谢谢您。”她的声音里带着感激,“我知道七年很长,但我愿意等他,愿意跟他一起,把这七年的时光,慢慢过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父亲坐在她身边,拿起那本“七年计划”,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方砚台,砚池里飘着两片银杏叶,旁边写着“枕秋的七年,云舟的七年,我们的七年”。

      他笑着说:“以后要是他敢欺负你,就跟爸说,爸帮你收拾他。”

      枕秋点点头,把碎砚片小心地放进布袋子里,和旧端砚、洮河砚放在一起。

      窗外的夕阳落在布袋子上,照亮了三方砚台(片),墨香混着初夏的晚风,漫在空气里。

      她知道,七年的等待会很长,会有很多困难,会有很多思念,但只要有这些砚台的陪伴,有砚云舟的心意,有父亲的支持,她就能把这段漫长的时光,熬成温暖的岁月。

      只是她没看到,父亲转身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担忧——他怕的不是七年的时间,是时间里那些无法预料的变化,是距离里那些无法跨越的现实。

      但此刻,他愿意相信,愿意给他们机会,愿意像守护那方旧端砚一样,守护女儿的心意。

      而远在北欧的砚云舟,正坐在工作室里,把父亲还回来的“七年计划”笔记本,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看着墙上的银杏叶布包,又看了看桌上的碎砚片,心里满是期待——他期待着冬天的重逢,期待着和枕秋一起磨墨,期待着把七年的计划,一点一点变成现实。

      只是他不知道,现实的风,总会吹乱精心绘制的计划。

      距离的雪,总会覆盖那些温暖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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