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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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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解除后的几天，公寓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弛了一些，但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慕野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制造噪音和混乱，而凌玖……依旧沉默冰冷，但那种拒人千里的尖刺，似乎微妙地软化了一丁点。
周末的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洒满客厅。慕野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擦拭保养着他的配枪和一些不便带回局里的“私藏”小玩意儿，零件和工具散落一地，但比起之前的纯粹杂乱，多了几分有序。
凌玖则罕见地没有窝在自己房间，也没有看书或处理数据。他蜷在客厅那张靠窗的单人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不是慕野那条），似乎是睡着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睡得很沉，呼吸轻浅均匀，平日里总是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嘴角也放松地抿着，褪去了所有冰冷和尖锐，显出一种与他实际年龄相符的、近乎稚气的安静柔和。
他确实很喜欢睡觉。只有在深度睡眠里，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身体的持续疼痛、对过往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焦虑才会暂时远离。黑暗不再是需要警惕的敌人，而是可以包裹他、让他短暂休憩的茧房。当然，前提是……身边有光，或者，有某种程度上的……“安全”。
慕野擦完最后一个小部件，组装好，满意地掂了掂。他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沙发上睡着的人身上。
这一看，就有点移不开眼。
平时的凌玖，要么是冷着脸喷毒液，要么是苍白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要么就是在任务中化身为冰冷精准的杀戮机器09。慕野从未见过他如此……毫无防备的样子。
像只收起了所有利爪和尖牙的猫，终于露出了柔软脆弱的肚皮。阳光落在他眼角那两颗小痣上，竟然显出几分乖巧？
慕野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雷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放轻了动作，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吵醒对方。他看着凌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他那双安静交叠在毯子外面的、指节分明却过于纤细的手……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凌玖轻阖的眼睑上。那只失明的左眼，在沉睡中更显沉寂，像一口枯井。慕野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零碎模糊、却触目惊心的信息碎片——8岁……母亲离开……家暴……校园霸凌……左眼重伤……黑诊所……泪腺切除……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心头有些发闷。他很难将眼前这个安静睡着的、只有20岁的年轻人，与那些黑暗的过去联系起来。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矛盾重重的样子的？
慕野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那里面不再仅仅是好奇和探究，还掺杂了些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或许还有一丝敬佩。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想去把窗帘拉上一些，免得阳光太刺眼打扰对方睡觉。
就在他刚站起身的瞬间，沙发上的凌玖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
他不是自然醒转，而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地拽出了睡梦！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像是被扼住了呼吸的抽气声！
眼睛骤然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刚睡醒的迷茫，只有全然的、冰冷的惊恐和一瞬间的失焦！像是陷入了某个无法挣脱的可怕梦魇！他的瞳孔在光线刺激下急剧收缩，左眼更是空洞得骇人。他猛地坐起身，毯子从身上滑落，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张开嘴，似乎想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无一物——然后猛地攥紧了胸口的衣服，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慕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愣住了，随即心头一紧：“凌玖？”
他的声音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凌玖猛地转过头，视线对焦在慕野身上，但那眼神依旧是涣散而惊恐的，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像是认出了慕野，又像是没有，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沙发靠背，做出了完全的防御姿态，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别……别过来……”
这不是平时的冰冷拒绝，而是带着赤裸裸的、从噩梦中带出的恐惧和脆弱。
慕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立刻停下所有动作，站在原地，举起双手，放缓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安抚的、他自己都陌生的语气说道：“好，我不过去。没事了，凌玖，你做噩梦了。看看我，我是慕野。这里很安全，只有我在。”
他一遍遍地、耐心地重复着，声音低沉而稳定，试图将对方从梦魇的边缘拉回来。
凌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依旧混乱，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他对慕野的话似乎有反应，但又无法立刻摆脱那种浸入骨髓的恐惧。他的视线慌乱地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旁边那盏亮着的落地灯上——那是慕野之前看他睡着，怕他醒来天黑害怕，特意打开的。
温暖的光线似乎给了他一点锚定的力量。
他的呼吸慢慢平复了一些，眼神也逐渐聚焦，真正的清醒过来。当他彻底看清眼前一脸担忧（虽然掩饰得很好）的慕野和熟悉的客厅环境时，那层脆弱的惊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冰冷和……一丝极其迅速的、被窥见狼狈的羞恼。
他猛地别开脸，避开慕野的视线，声音沙哑却硬邦邦地：“……我没事。”
他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水杯，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手指却因为残留的惊悸而颤抖得厉害，差点把杯子打翻。
慕野眼疾手快地扶稳杯子，递到他手里。
凌玖僵硬地接过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慕野的手。这一次，他没有像触电般弹开，只是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手，低头小口地喝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所有情绪。
慕野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那点因为被防备而升起的不爽早就烟消云散了。他抓了抓头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这家伙肯定不吃这套。调侃？现在好像也不是时候。
他最终只是啧了一声，用一种尽量听起来正常的语气说：“……喂，下次做噩梦……要是嫌灯不够亮，可以开大灯。电费我出。”
凌玖喝水的动作停住了。他低着头，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客厅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许久，他才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嗯”了一声。
慕野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着凌玖依旧低垂着头、却似乎不再那么紧绷的侧影，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勾了一下。
虽然还是块硬骨头。
但好像……也没那么难啃了。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浮动。噩梦的余悸尚未完全散去，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小的暖意，却悄然在两人之间滋生。
或许，这个临时的“家”，除了对抗和试探，也能偶尔容纳一点点……不同于冰冷的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