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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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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最终停在了市局那处隐蔽安全屋的楼下。引擎熄火，周遭瞬间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
慕野长腿一撑，稳住车身，感觉着身后那人依旧轻轻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和抵在他后背的、微凉的额头。他没有立刻动，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嘴欠，只是静静地坐在车上，任由夜风吹拂着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凌玖才像是从某种恍惚状态中清醒，猛地松开了手，动作有些仓促地下了车，站定时脚步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透明。
慕野立刻跟着下车，伸手想扶他一把：“喂，你……”
“没事。”凌玖迅速避开他的触碰，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却又强行绷着一股冷硬，“任务完成。我回去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往楼里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失控。
“回哪儿去？”慕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这样子能回哪儿？公寓？然后明天早上我又得满世界找一个晕倒在路上的路痴？”
凌玖的身体瞬间僵硬，试图挣脱，但慕野抓得很紧。他抬起头，冰冷的眼神里压抑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放手。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慕野的火气也上来了，声音提高了几分，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凌玖你他妈看看你自己！路都走不稳了！脸色比鬼还难看！你以为你是铁打的？每次都要把自己折腾到散架才甘心？！”
他的吼声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担忧和后怕，在楼道里引起轻微的回响。
凌玖被他吼得愣住了，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慕野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写满了愤怒和焦灼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关切，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所适从。
他猛地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溃败的沙哑：“……那你想怎么样。”
慕野看着他这副强弩之末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满满当当的无奈和……心疼。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笨拙的妥协：“上去。我给你看看伤。然后……你想走，我不拦你。”
他说完，不再看凌玖，率先转身走进了楼门，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凌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夜风吹起他单薄的礼服，带来一阵寒意。他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四肢都开始发冷僵硬，最终，还是抬起沉重的脚步，跟了上去。
安全屋的门虚掩着。凌玖推开门，看到慕野正从那个熟悉的电视柜抽屉里拿出药箱，又从冰箱里拿出冰袋和一瓶水。他的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把外套脱了。”慕野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语气硬邦邦的。
凌玖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脱下了那件沾着灰尘和夜露的礼服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衬衫的袖口处，隐约能看到一点深色的痕迹——是之前下滑时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
慕野拿着药箱和冰袋走过来，目光落在他渗血的袖口，眉头立刻拧紧了。他一把拉过凌玖的手腕（动作有些粗鲁，但避开了伤口），将他按坐在沙发上。
“逞能！”他低骂一句，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卷起凌玖的衬衫袖子。
一道不算深但颇长的划痕暴露出来，血已经有些凝固，周围皮肤红肿着。
慕野的脸色更沉了。他拿出碘伏棉签，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开始消毒清理。冰凉的触感让凌玖几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疼就说话。”慕野闷声道，手上动作却没停，仔细地涂药，贴上无菌敷料。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碰到凌玖的手臂皮肤，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热。
处理完手臂的伤，慕野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其他地方，确认没有其他明显外伤，才将冰袋用毛巾包好，递给他：“敷一下胃。刚才颠了一路，肯定又不舒服了。”
凌玖沉默地接过冰袋，按在胃部。冰冷的触感暂时压下了那磨人的绞痛。
慕野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拿出胃药，一起递给他。
凌玖看着递到面前的药和水，没有立刻接。他抬起眼，看向站在面前的慕野。慕野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无奈，有疲惫，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而温暖，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碘伏的味道、冰袋的凉气，还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张力。
许久，凌玖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药和水。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慕野的手指。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立刻缩回手。
那触碰短暂而清晰，带着药片的微凉和对方指尖的温度。
凌玖垂下眼，沉默地将药吞下。
慕野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药片，这才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般，松了口气。他抓了抓头发，有些别扭地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拿起之前没喝完的冰啤酒，灌了一大口。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不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也不是任务中的冰冷默契，而是一种……精疲力尽后的、诡异的平和。
窗外是寂静的夜，窗内是暖黄的光。
凌玖靠在沙发里，闭着眼，冰袋抵着胃，药效和疲惫一起涌上来，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慕野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习惯了独自一人舔舐伤口，习惯了冰冷的设备和无声的黑暗。这种被另一个人注视着、甚至可以说是“看守”着的感觉，本该让他极度不适和警惕。
但此刻，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药效作用，他竟然……没有生出太多的排斥。
反而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心感。
仿佛在这个陌生的安全屋里，在这个吵吵嚷嚷却又意外可靠的家伙身边，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和无处不在的危险，都被暂时隔绝在了那扇门之外。
慕野看着凌玖渐渐放松下来的睡颜（或许只是闭目养神），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那两道因为疲惫而愈发明显的黑眼圈，和他无意识蹙起的眉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
他放下啤酒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用指尖拂开了凌玖额前一丝被冷汗濡湿的黑发。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凌玖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躲开。他的呼吸依旧平稳，甚至似乎更加深沉了一些。
慕野的手指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收回。他靠在沙发背上，也闭上了眼，嘴角却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就这样吧。
他想。
就这样，暂时休战。
夜色深沉，时间缓缓流淌。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两个满身伤痕、背负着无数秘密的年轻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在温暖的灯光下，各自陷入沉睡（或假寐）。
像两只在暴风雪中偶然相遇、互相依偎着取暖的野兽，暂时收起了利爪和尖牙。
而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是安全的，并且……并非独自一人。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