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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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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潮湿霉烂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在慕野赤红的双目中摇曳，映出他脸上混杂着暴怒、恐惧和一丝绝望的扭曲表情。凌玖瘫软在他怀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唇边残留的暗红血迹刺目惊心。那具清瘦的身体冰冷得吓人，仿佛生命力正从每一个毛孔飞速流逝。
“凌玖！醒醒！听见没有！！”慕野徒劳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手指再次探向凌玖的颈动脉，那搏动比刚才更加微弱、更加急促，像是即将绷断的琴弦。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马上得到专业的医疗救助！否则……
慕野不敢想下去。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这间肮脏破败的避难所，又落回凌玖灰败的脸上。去医院等于自投罗网，那个见鬼的“堡垒”肯定监控着所有医疗系统。剩下的唯一选择……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满是冷汗和灰尘的脸。他飞快地翻找一个几乎从未拨过的号码——属于那个游走在灰色地带、医术诡谲、要价高昂但绝对守口如瓶的黑市医生，“蝰蛇”。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一个慵懒又不耐烦的女声：“……谁啊？催命呢？老娘活刚干到一半……”
“蝰蛇！是我！野狼！”慕野的声音又急又冲，几乎是在吼，“救命！他快不行了！胃出血！低血糖昏迷！可能还有内伤！老地方不行了！给我个新地址！安全的地址！多少钱都行！”
对面沉默了两秒，音乐声骤然变小，蝰蛇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野狼？你怎么又……啧，听着，我现在人不在老巢。给你个地址，城西废弃工业区，‘丰泰’纺织厂三号仓库。到了敲水管，三长两短。带够现金，老娘不出白工。”
“谢了！”慕野立刻记下地址，“半小时到！”
“等着。”蝰蛇挂了电话。
慕野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恐慌和暴怒。他小心翼翼地将凌玖背回到背上，用束带再次固定好，确保他不会滑落。凌玖毫无生气地伏在他背上，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侧，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刀子一样刮着慕野的神经。
他踹开地下室的门，再次冲入外面的光天化日之下。城西工业区……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然而，仅仅跑出两个街区，慕野就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前方道路被施工围挡彻底封死，巨大的“禁止通行”标志矗立着。一条他熟悉的、原本可以快速通往城西的近路，因为市政施工被截断了。
“操！”他低骂一声，立刻转身试图绕路。但这片老城区街道错综复杂，许多小路他多年未曾走过，记忆已经模糊。更糟糕的是，背上的凌玖似乎因为颠簸而更加痛苦，发出极其微弱的、无意识的呻吟，鲜血再次从他嘴角渗出。
慕野的心彻底乱了。焦虑、担忧、以及对凌玖状况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大脑，让他引以为傲的方向感和判断力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他拐进一条看似熟悉的巷子，却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又尝试另一条路，结果绕来绕去，竟然又回到了施工围挡附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慕野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气息越来越弱。
“妈的……妈的！路到底怎么走？！”慕野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偶尔失误和这片该死的、如同迷宫般的旧城区！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背上的凌玖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右边……”一个气若游丝、几乎湮灭在风声里的声音传入慕野耳中。
慕野猛地一震，几乎以为是幻觉：“……什么？凌玖？”
“……第二个路口……右拐……”凌玖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精准，“……然后……一直走……看到红色水塔……左转……”
慕野惊呆了！凌玖？！一个重度昏迷的路痴？！在给他指路？！
“你……你怎么知道？！”慕野几乎是脱口而出，脚步却下意识地按照凌玖指示的方向迈去。
“……地图……科斯塔的芯片……工业区布局图……叠加……实时交通信息……”凌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但那逻辑却异常清晰，“……施工封路……绕行方案……有三条……这是……最优解……”
慕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原来如此！凌玖根本不是靠方向感，而是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下，他那恐怖的大脑依然在本能地处理信息，将看过的地图、芯片里的数据、甚至可能无意中瞥见的实时路况信息整合计算，得出了最优路径！
这不是认路，这是……人形GPS导航！还是濒死版的！
“……快……”凌玖吐出最后一个字，再次彻底失去了声息。
慕野不再有任何犹豫，咬着牙，沿着凌玖用最后意志“计算”出的路线发足狂奔！右拐，直行，看到锈迹斑斑的红色水塔，左转……果然，一条通往城西工业区的偏僻小路出现在眼前！
他的眼眶一阵发热，心里五味杂陈。这该死的天才！这不要命的疯子！
四十分钟后，慕野终于看到了“丰泰纺织厂”那破旧的招牌。他找到三号仓库，按照约定敲响水管。
锈蚀的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条缝。蝰蛇那张画着浓妆、带着不耐烦的脸露了出来。她看到慕野以及他背上那个几乎毫无生气的凌玖，吹了声口哨：“哇哦，这次玩得挺大啊。”语气却迅速变得专业起来，“快进来！”
仓库内部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却设备惊人的手术室。慕野小心翼翼地将凌玖放在中央的手术床上。
蝰蛇立刻上前检查，戴上听诊器，翻看瞳孔，触摸腹部，脸色越来越凝重：“急性胃出血，失血性休克前期，严重脱水，电解质紊乱得一塌糊涂……你们是对他用了刑还是怎么着？”
“少废话！救他！”慕野低吼，眼睛死死盯着凌玖毫无血色的脸。
“啧，凶什么凶。”蝰蛇撇撇嘴，动作却丝毫不停。她迅速给凌玖建立静脉通道扩容补液，抽血交叉配型准备输血，注射强效止血针和镇静剂，连接上生命体征监测仪。
屏幕上，凌玖的心跳曲线微弱而快速，血压低得吓人。
“需要内镜止血。我这条件有限，风险很大。”蝰蛇一边准备器械一边快速说道，“但送医院死得更快。你选。”
“就在这里！救他！”慕野没有丝毫犹豫。
“按住他。麻药可能不敢用太深，他这身体状况受不了。可能会疼醒。”蝰蛇递过来束缚带。
慕野上前，用束缚带轻轻固定住凌玖的手腕和身体，自己的手则紧紧握住凌玖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那只手冰凉得让他心颤。
内镜管艰难地探入。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的本能排斥和可能的剧痛依然让凌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和挣扎，喉咙里发出模糊痛苦的呜咽，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按住！”蝰蛇喝道。
慕野咬着牙，手上加大力道，既不能让他伤到自己，又不能弄疼他（虽然可能已经疼得无法感知）。他看着凌玖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屏幕上依旧危险的生命指标，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被一次次攥紧、揉搓。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蝰蛇长出一口气，退出了内镜：“好了。出血点止住了。算他命大。”
慕野悬着的心猛地落回一半，整个人几乎虚脱，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蝰蛇继续忙着输血、调整药物。凌玖的生命体征渐渐趋于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危险。
慕野瘫坐在手术床边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床沿，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凌玖的脸。
蝰蛇摘掉手套，点了根烟，靠在器械台上打量着慕野和昏迷的凌玖，眼神玩味：“野狼，这小子到底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拼命？仇家追得这么狠？”
慕野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依然在幽幽闪着蓝光、显示着倒计时的金属芯片，递给蝰蛇：“……还有，帮我看看这个。能不能反向追踪信号源，或者……搞清楚里面那个‘定向引导程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蝰蛇接过芯片，仔细看了看，吹了声更响的口哨：“哟呵，高级货啊。军用级别的生物加密芯片。‘堡垒’？这名字挺嚣张。行，这活儿我接了，得加钱。”
她拿着芯片走到一旁的工作台开始鼓捣起来。
慕野重新看向凌玖。输血让他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点微弱的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仿佛只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但慕野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千疮百孔的身体和一个被无形黑手操控的、危机四伏的命运。
他轻轻握紧了凌玖依旧冰凉的手。
倒计时还在继续。 “堡垒”的阴影依旧笼罩。但至少此刻，他守住了他。
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血腥和黑暗。但他绝不会放手。
仓库外，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而仓库内，一场关于生存和反击的战斗，才刚刚吹响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