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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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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深深视角
蛋糕上的蜡烛烧到了底,蜡油滴在奶油上,像道凝固的疤。
凌深深捏着那支新画笔——凌远下午托人送来的,笔杆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深”字,和他12岁时收到的那支一模一样。他刚把画笔塞进抽屉,手机就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生日歌残留的甜腻。
“喂?”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嫩,尾音里沾着点没散去的期待。凌远说过,今晚做完实验就回来,带他去吃凌晨的路边摊。
电话那头是陌生的男声,带着公式化的冰冷:“请问是凌远的家属吗?凌远先生在实验室事故中……确认死亡。”
“……”
凌深深握着听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像被掐住了喉咙。死亡?那个早上还在微信里跟他说“晚上别吃太多蛋糕”的人,那个总说“深深画得越来越好了”的人,怎么会和这两个字沾边?
“喂?还在听吗?需要你来一趟……”
他没听完,手指松了,手机砸在桌面,发出“哐当”一声闷响。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像把没开刃的刀。
抽屉里的画笔硌着腿,他摸出来,笔杆上的“深”字被手心的汗洇得发潮。15岁的生日愿望,他早上对着镜子偷偷说过——“哥,别总待在实验室了”。原来愿望说出来,是会被老天爷反过来踩碎的。
门被猛地踹开时,他正盯着蛋糕上融化的奶油发呆。许盛安冲进来,头发乱糟糟的,银灰挑染沾着夜露,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眼睛红得吓人,像头被激怒的兽。
“深深!”许盛安攥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电话是不是真的?我打他手机没人接,实验室那边说……说……”他说不下去,喉结滚得厉害,手却突然松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可能……他早上还跟我说,实验快成了……”
凌深深看着他。许盛安从来没这样过,在他眼里,这个总叼着烟、打架比谁都狠的大哥哥,是天塌下来都能笑着扛的。可现在,他靠着墙滑下去,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嘴里反复念叨着“他骗我……他肯定又在骗我……”
真吵。
凌深深想。他挣开许盛安的手,转身想回房间,却觉得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绿。不是路灯的光,是更亮、更刺眼的绿,像无数条数据流在空气里游走,织成一张网。
“检测到宿主强烈执念……符合绑定条件。”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不是幻觉,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谁?”凌深深皱眉,捏紧了手里的画笔。
“沈文沁,你的系统。”数据流在他眼前聚成个模糊的影子,银发绿眸,笑起来嘴角歪着,“欢迎来到副本世界,凌深深。”
他回头看了一眼——许盛安还瘫在地上,背对着他,肩膀的起伏越来越急;桌上的蛋糕彻底塌了,像块烂掉的泥。
然后,眼前的绿光彻底吞没了一切。
生日的最后一秒,不是结束,是另一个开始。他想。手里的画笔突然变得滚烫,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笔杆,钻进他的骨头里。
许盛安视角
车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擂鼓,许盛安把油门踩到底,引擎在深夜的街道上嘶吼。副驾上放着个礼盒,里面是他托人从德国带的光谱仪,凌远念叨了三个月,他本来想等凌远今晚回来,笑着砸在他脸上。
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他瞥了一眼,是实验室助理的号码。接通的瞬间,那边的哭声像冰锥扎进耳朵:“盛安哥……凌远哥他……实验室爆炸了……人没了……”
“操你妈的!”许盛安猛地拍向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他不信,早上凌远还给他发消息,说“深深的生日蛋糕订了吗?别买太甜的”,字里行间都是活气,怎么可能没了?
他把车甩在凌远家楼下,连钥匙都忘了拔。踹开门时,客厅里黑黢黢的,只有蛋糕上的残蜡在发光。凌深深背对着他,站在抽屉前,手里捏着支画笔,一动不动。
“深深!”许盛安冲过去,抓住那小孩的胳膊。他才15岁,胳膊上的骨头硌得他手心疼。“电话是不是假的?啊?肯定是他们搞错了!我现在就去实验室,我去把他揪回来……”
凌深深转过头,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像淬了冰。“许盛安,”他的声音很平,平得不像刚失去哥哥的小孩,“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许盛安突然红了眼,他想吼,想把这小孩晃醒——你哥没了!那个从小护着你的人没了!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可话到嘴边,却看见凌深深捏着画笔的手指在抖,抖得厉害。
他突然没力气了。
靠在墙上滑下去的时候,冰凉的疼。他想起10岁那年,凌远被高年级堵在巷口,他拎着棒球棍冲进去,凌远却把他护在身后,说“你打不过”。那天他们都挂了彩,凌远给他贴创可贴时,手抖得跟筛子似的,却嘴硬说“手滑”。
他想起16岁,自己搬出家那天,凌远抱着一摞物理书站在门口,说“混不下去就回来”,眼里的担心藏都藏不住。
他想起三天前,凌远在实验室给他发消息,说“盛安,平行场域的参数快算了,成功了,我就带深深去海边”。
骗子。
许盛安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他从来没在凌深深面前掉过眼泪,可现在,怎么都忍不住。
“凌远……你他妈骗我……”
哭到缺氧的时候,他听见凌深深那边有奇怪的声响,像电流滋滋的声。抬头望去,那小孩站在绿光里,眼睛直勾勾的,手里的画笔泛着冷光。
“深深?”许盛安撑着墙想站起来。
绿光越来越亮,把凌深深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被吸进去。他看见凌深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却被那片光彻底盖住了。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蛋糕融化的黏腻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
许盛安跌坐在地,看着那片绿光消失的地方,突然明白——凌远走了,连带着他想护着的这个小孩,也被什么东西,从这个世界上,硬生生拽走了。
他掏出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最后只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老爷子”的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帮我查凌远的实验室,所有数据,一点都别漏。”
挂了电话,他盯着那塌掉的蛋糕,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凌远,你看你惹的麻烦。
你走了,我怎么护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