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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你为什么没报去北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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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诺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堆,大包小包的,堪比饭店的外卖员。
赵秉惊呆了,接过手里,“你这都买了啥啊?”
周一诺回来的路上路过便利店,买了一包餐前湿纸巾和两个小朋友春游用的折叠椅。
“这不是没座位么,站着吃像什么样子。”
周一诺把彩虹色的小椅子撑开,先坐上去试了试承重,然后很遗憾地看向大熊猫体型的赵秉,“你恐怕不行,这小椅子托不住你。”
“……”赵秉一脸哀怨地瞪着周一诺:“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认真地说吗?”
周一诺提着东西回来已然引起旁边其他病友的注意,现在他又坐在鼻嘎大点的椅子上摇摇晃晃的,直接磁吸了诊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蒋颂天很有眼色的起身,把座位让给赵秉,“我坐这个,你坐我这吧。”
“哎!小心手。”
周一诺担心蒋颂天跑针,扶着他打点滴的那只手,带着他慢慢坐下。
赵秉看到周一诺这紧张到夸张的反应,抽了抽嘴角,愤愤地坐下。
周一诺给蒋颂天买的汉堡和薯条,给赵秉带的他想吃的烤串和咖喱饭。
赵秉两只手闲着可以自食其力,周一诺不管他。
蒋颂天只有一只手能用,周一诺抽了一张湿纸巾,拉过他那只自由的手擦干净。
酒精挥发带来清凉的风感,绕着指尖盘旋。
周一诺的手很热,手指隔着湿纸巾在蒋颂天的手心略过,带来一阵辐热,宛如初春峡谷上穿破云层的晓光。
“给你。”周一诺把汉堡包装撕开,塞到蒋颂天的手心里。
蒋颂天接过,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过了几秒,发现地上的袋子全空了,“你的呢?你吃什么?”
周一诺迷茫地看了看空袋子,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光顾着给你们俩带,我忘了给自己买了。”
赵秉端着咖喱吃得正香,抬手指着那把烤串说:“那你吃烤串吧,别再跑一趟了。”
周一诺对赵秉的食量门清,怕他不够吃,况且也不怎么想吃重油重辣的烤串,拒绝道:“不了,我现在也不怎么饿,等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再吃吧。”
赵秉怕周一诺饿,“点滴还得两个多小时呢,要不等会儿我吃完,出去给你买。”
周一诺摇摇头,“算了,跑来跑去的,怪麻烦的。”
“给你。”蒋颂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汉堡掰开了,分出一半递给周一诺,“我记得你爱吃虾堡。”
周一诺从小对虾堡情有独钟,小学的时候蒋颂天和他一起吃汉堡,他准点这个。
蒋颂天见他吃也跟着吃,导致周一诺一直以为蒋颂天也爱吃,才特地买了这个回来。
“别乱动!”周一诺毫不在意汉堡,慌里慌张地看向蒋颂天伸过来的扎着针的手,责备道:“不能使劲儿,会回血的。”
蒋颂天忘了手上还扎着针呢,握着汉堡地手犹豫了一下,又往周一诺面前送了送,“我没事,你吃吧。”
“你总说没事。”周一诺拿过汉堡,没好气地说道:“吃吃吃,你当我是赵秉啊,少吃一顿又不会死。”
“……”赵秉有一种走在路上莫名遇到疯狗乱吠的错觉,撸着串儿,咬牙切齿道:“不是,你怎么过的医院安检,你的嘴简直是管制刀具。”
确认蒋颂天的手没事,周一诺腾出空来耍嘴炮。
“我实话实说,你哪顿少吃了。”周一诺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
赵秉吃瘪,“……闭嘴,吃你的。”
周一诺偏不,张大嘴巴咬了一口虾肉,反问:“闭嘴怎么吃啊?”
蒋颂天在一旁瞄着周一诺生动的表情,边吃边偷笑。
点滴打完差不多九点了,中途赵秉去接读高二的妹妹下晚自习先走了。
周一诺和蒋颂天出了医院,夜风习习霓虹斑斓,路上车来人往比炎热的白昼热闹多了。
周一诺喊饿,让蒋颂天陪他到附近的夜市吃宵夜。
医院附近的夜市多是流动小摊贩或者带着棚子的小店面,烟熏火燎又油腻腻的,卫生也不怎么样。
周一诺娇贵,看了一圈,没一家想吃的。
蒋颂天看出来了,试探着问:“要不,还是吃汉堡吧?”
汉堡店离医院有点距离,周一诺来这边本想着简单吃点,好让病号蒋颂天少走些路。
可没曾想得不偿失,有些路是非走不可了。
周一诺无奈地点点头,“嗯,病从口入,你还是多吃点干净的吧。”
两人来到了周一诺买虾堡的那家手工汉堡店,店里的营业时间将尽,不好耽误别人下班。
周一诺点了一些吃的,交代老板打包,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两瓶果汁。
蒋颂天知道周一诺这人毛病多得很,吃饭只能坐着吃,站着蹲着都不行。
饭呢,除非是家里做的,外面买的咸的不吃,油的不吃,凉的不吃,剩的不吃。
蒋颂天掏出手机搜了一下,附近有个喷泉广场,是个能好好吃饭的地方。
“我们去这儿吃完再回去吧。”
周一诺看了一下离这里两百米,倒是不远,随手又摸了摸蒋颂天的额头,体温正常。
“行,走吧。”
广场上的喷泉没开,喷泉四周的环灯亮着,一群退休的阿姨正在旁边放着音乐跳舞。
周一诺和蒋颂天坐在长椅上,边吃边欣赏阿姨们的舞姿。
蒋颂天似乎心情不错,看着阿姨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嘴角一直挂着笑。
周一诺看蒋颂天笑,也跟着笑。
“给,果汁。”
周一诺买了一瓶常温的一瓶冰的,打开常温的那瓶递给蒋颂天。
“谢谢。”蒋颂天接到手里,喝了两口。
今晚虽不是满月,月光却格外亮,落在广场上如日光一样明亮。
广场外围种着梧桐树,草坪里有虫鸣,身边是蒋颂天,手里是汉堡薯条,让周一诺有一种回到小时候,和蒋颂天出来春游野餐的错觉。
周一诺吃得心满意足,歪靠在长椅上,听着阿姨们播放的音乐。
广场舞的乐律很轻快,多是十几年前的流行歌舞,是朝花夕时的人的时间胶囊。
周一诺觉得好似回到了和蒋颂天无话不谈的那段日子,很自然地说起家里同样跳广场舞的长辈。
“我姥姥刚退休那几年也跳广场舞,还有专门的衣服和道具,有时候还有男女双人舞。”周一诺说着说着,好像想到什么趣事,笑了几声继续说:“可惜我姥爷不会跳,所以我姥姥只能跟别的老头儿搭档。有一回啊,我姥爷路过广场看到我姥姥跟一个老头抱在一起转圈,给他醋的,直接拉着我姥姥回家了。”
蒋颂天笑了,他家里的气氛远不如周一诺家热闹和谐,听这些觉得很有意思。
周一诺本来就话痨,见蒋颂天挺感兴趣的,彻底打开话匣子。
“后来也不知道谁多嘴,说跟我姥姥一起跳舞的老头儿没老伴,怕不是看上我姥姥了。给我姥爷气的呀,第二天就到广场舞群里闹,还扬言说要跟那老头儿一对一单挑。你说好不好笑,俩六十岁的老头儿,约架。”
蒋颂天笑出声,像小时候听周一诺讲趣事那样,紧追着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姥姥生气了,觉得我姥爷小心眼,跑到我爸妈面前告黑状。我爸爸这人你是知道的,老好人一个,不敢站队。我妈呢暴脾气,把我姥爷臭骂了一顿。我姥爷求告无门,偷摸报一个老年舞蹈班进修,结果他四肢极度不协调,没跳几天,就被带队老师劝退了。”
“啊?”蒋颂天皱着眉,可嘴角弯着,觉得周一诺的姥爷即可怜又好笑。
周一诺对蒋颂天的这个表情不陌生,小时候每每向蒋颂天提起某个同学的糗事时,他便这个表情。
“还没完呢。”周一诺故意停顿一下,卖个关子,大笑着道:“我姥爷觉得输了好大一个面子,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就背着全家人三天两头找我诉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姥姥要移情别恋了,他要离婚然后无家可归了。我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把这事告诉我姥姥了。我姥姥一听,乐得停不下来。没过多久,她从广场舞群里退出来了,每天早晚陪着我姥爷遛遛弯钓钓鱼,如胶似漆的。”
蒋颂天听到这眉梢眼角舒展开,笑道:“你姥姥姥爷感情真好。”
“是啊,跟俩小孩似的。”
周一诺记得之前唐琳说过沈珂茹自从离婚以后跟蒋清华那边的亲戚全都断了往来,连蒋颂天的爷爷奶奶也不联系了,每年寒暑假只带着他去自己父母家里过。
这样想来蒋颂天应该和姥姥姥爷挺亲的吧,周一诺想多了解了解。
“你呢?你姥姥姥爷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蒋颂天望向活力满满的阿姨们,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轻声道:“我姥爷前年过世了,现在只剩我姥姥一个人。”
周一诺震惊于这个答案的同时,忍不住担心起老人的起居,“她一个人了生活吗?”
蒋颂天点点头,视线渐渐失焦,“嗯,我妈妈想接她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但我姥姥不想离开老房子,也担心跟我们住一起会不方便,所以坚持一个人。”
老年人到了一定岁数,怕的不只是病痛和孤独,更怕给子女带来负担。
前两年周一诺的爷爷生病做了场大手术,唐琳担心术后康复的问题,想把老两口接到家里一起住方便照顾,可老两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周海城三顾茅庐也没请来。
说是老房子住习惯了,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怕给小辈们添包袱。
想到这儿,周一诺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止不住叹气,他转念又想,蒋颂天心思细腻只怕更难过。
周一诺不想蒋颂天沉浸在这种低落的心情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着:“没事,有时间多去看看她就好了。你下次回去了跟我说一声,我们一起,我话多,我给姥姥解闷。”
蒋颂天回首看向周一诺,广场上的灯光映在他的瞳孔中,清澈又明亮,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像什么烦恼在他这里都能被过滤掉。
“好。”
周一诺听到蒋颂天答应,一双眼睛立马弯成天上的月亮。
其实,周一诺这么做一半是想让老人开心开心,另一半是希望能多跟蒋颂天亲近一些,好弥补上跟蒋颂天中断的那几年友谊。
虽然现在和蒋颂天已然和好,但并未如初,他们两人中间到底差了八年的相处。
周一诺打算多主动一些,好在他们以后读同一所大学,时间还有很多。
半个多月前,周一诺还在为不跟蒋颂天同校用尽手段打听他的志愿,没想到现在居然觉得庆幸。
周一诺吃完最后一口汉堡,喝了两口果汁后清了清嗓子,佯装很随意地开口:“蒋颂天,你为什么不去北津大学?你可别说是为了气我啊,我知道你没有心思跟我比较,之前是我想多了。”
周一诺被这个问题折磨两天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蒋颂天为什么放弃北大去南大。
以周一诺的成绩在北大尚有专业选择的局限,可蒋颂天的成绩完全没有啊随便挑,而且就算他不想去北大,还有其他很多比南大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偏偏去南大呢?
蒋颂天没有回答,也没想好怎么回答,抿着嘴,看向周一诺的眼睛里涌着讳莫如深的内容。
周一诺被蒋颂天看得更糊涂了,追着要答案,“说说啊,为什么?”
广场上的音乐停了,阿姨们结束了热情的舞蹈,忙着收拾东西回家。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让蒋颂天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为什么不去北大呢?为什么非要跟周一诺一个大学呢?为什么是周一诺呢?
蒋颂天带着疑惑,放任自己的目光一点点地从周一诺的眼睛流转到鼻尖,最后停在了嘴唇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蒋颂天飞快地收回视线,望向要离开的阿姨们,淡淡地回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北津的物价太高了,不想让我妈负担太大。另外南津离海原也近,回家方便。”
“哦,这样啊。”
周一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花钱从来没计划更没负担,所以没有蒋颂天这样的顾虑。
这些年沈珂茹一边负责家里的开销,一边又持续投入教会慈善,不免辛苦。
蒋颂天看在眼里,自然也放在心上。
虽然以沈珂茹的能力完全能够负担起蒋颂天去北津读书,但蒋颂天心疼不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周一诺还是替蒋颂天可惜,他放弃的可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啊。
两人又在广场上坐了一会儿,中间有个拾荒的老爷爷路过,周一诺三下五除二地喝完剩下的果汁,跑过去把瓶子递到那个老爷爷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