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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我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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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露脚跟的拖鞋,周一诺一路小跑,身上寒飕飕的,心脏却愈发火热,一口气停在国研室403门口。
周一诺一边喘一边敲门,“蒋颂天,开门啊!”
国研室白天安静,晚上更安静,周一诺随便一嗓子犹如警报。
门内很快有动静,蒋颂天开门,既震惊又疑惑地看着周一诺和他怀里抱着的被子。
周一诺没理会蒋颂天,不管不顾地闯进门,张望了一圈,发现只有今晚只有蒋颂天一个人通宵,心情莫名的好。
“正好,两个折叠床,你睡一个我睡一个。”
蒋颂天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多说无益,关上门。
“怎么不在宿舍睡?”
周一诺很兴奋地把折叠床打开,笑着解释:“在宿舍睡不着,来你这试试。”
蒋颂天不觉得国研室的窄小的折叠床和不给力的空调会比宿舍舒服,敲打道:“你试吧,明天腰疼就老实了。”
“无所谓。”周一诺自顾自地躺下,沉浸在睡在吱呀作响的折叠床的新鲜感里,又感慨道:“我觉得挺好的啊。”
说来也奇怪,明明没有寝室的床软和,也没有寝室的空调暖和,可就是让人觉得心安,有一种远航的船只回靠在港口边的安全感。
“随你吧。”蒋颂天瞧见周一诺的拖鞋,转身到办公桌上找了个热水袋,插上电。
周一诺见蒋颂天在办公桌边找东西,以为他忙着整理资料,特别体恤地说道:“你是不很忙啊,你要忙的话别管我了,我自己慢慢睡。”
“嗯。”蒋颂天确实忙,插上电以后,抱着一叠资料回到设备台边,继续忙着刚刚的工作。
周一诺严严实实地睡在被子里,宛如烟囱面包里的奶油,躲着不肯出来见人。
大约五分钟后,热水袋加热好了,蒋颂天起身,走过去拔下来,塞到周一诺的脚心旁边。
周一诺舒服地直哼哼,从被子里钻出来,满意地说道:“热水袋是你的吗,好软啊。”
蒋颂天帮周一诺把被角掖好,没好气地回道:“废话,别人的怎么能拿来给你捂脚。”
周一诺笑笑,“是哦,我说呢,这么舒服,蒋颂天你什么时候睡?”
蒋颂天坐回设备台边,一边敲键盘一边回道:“还要一会儿,估计得一两点钟。”
“啊!这么晚啊,好吧。”周一诺歪着头,看向坐在设备台边的蒋颂天,“蒋颂天,你等会儿睡的时候,能不能和我头对着头?”
研究室的可利用空间不多,两张折叠床并排放不下,只能竖着放。
周一诺选的蒋颂天椅子后面那张床,睡的时候故意面朝着他睡的,这样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坐在设备台前忙碌的背影。
蒋颂天转过头,视线斜向下,睨着周一诺,问:“为什么?”
周一诺望着蒋颂天,眼睛上的红还完全没退,嘴角微微弯着,回道:“就是想睡得离你近一点,听着你的呼吸声睡起来比较踏实。”
蒋颂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睫毛飞快地挥了一下,转过身,半分钟以后在键盘声中突兀地转化话题,问道:“为什么不在宿舍睡,来这边陪我,因为我晚上那些话吗?”
这个问题在周一诺刚进门的时候,蒋颂天已经问过一遍了,不过那时候他给的回答太笼统了。
于是,蒋颂天换了一种问法,直接给出选项,让周一诺直接选择是或否。
周一诺不假思索地回道:“是。”
键盘声停下了,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蒋颂天没回头。
周一诺很希望蒋颂天此时能回过头,这样他就能知道接下来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认真,他继续道:“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蒋颂天,不是同情,是心疼,我心疼你。你难过,我比你还难过,你受委屈,我比你还委屈。”
说完,周一诺在被子下,伸出手掌盖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真的有一道伤口。
蒋颂天还是没回头,好似一具被抽走灵魂的空壳,坐在设备台前一动不动。
周一诺看不到蒋颂天的表情,但大抵猜得出来,用力地压紧心口,放低声音,用发誓的语气说道:“蒋颂天,别怕,以后不管是什么选择,不管是把你和谁放在一起,我都选你。”
夜风拍打着窗户,室内的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沉默汇聚着水汽自上而下滑落,像一道道无声无息又无止无尽的泪痕。
期末考到了,周一诺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复习又是班务的,愁死个人。
好在,公修课已经陆续考完了,剩下的时间可以集中起来,应对专业课考试。
从图书馆出来,周一诺和魏欣洁到附近的快递站,取演唱会的入场礼。
两人在去食堂的路上,魏欣洁按捺不住,边走边拆,掩饰不住的喜欢,“哇,你看这个灯牌上的卡通画,好可爱啊。”
周一诺接到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点评道:“嗯,是挺可爱的。”
魏欣洁笑笑,一脸期待地问周一诺:“下周五晚上,你这回可千万别忘了啊。”
周一诺听出来这话里有翻旧账的意思,立马回道:“不会,我定个日程闹钟,绝对不忘。”
魏欣洁满意地点点头,晃着手里的灯牌,“那就好。”
虽然事情过去几天了,但周一诺心里的歉疚之感一直没过去,尤其是隔天魏欣洁很轻易地接受了道歉,让他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周一诺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再诚心地表示表示,“对了,上次生日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一年一回被我搞砸了,你那天肯定难过。等考完试,我再重新订一次那家西餐厅,算作补偿。”
魏欣洁摇摇头,没有因为周一诺的提议而开心,反而莫名觉得很失落,因为她能感觉到周一诺待她总是很客气,虽面面俱到,但同时也有着不符合他们恋爱关系的疏离和礼貌。
生日被爽约的那晚,魏欣洁是很生气的,她一度想在餐厅打电话把周一诺臭骂一顿,可她没有,因为她发现她没有骂周一诺的底气,甚至连打个电话催促的底气都没有。
“不用了,没关系,一个生日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别啊。”周一诺不肯,觉得不补充回来,心里始终有道坎过不去,劝道:“还是再去一回吧,我提前订个蛋糕……”
周一诺还想说什么,魏欣洁打断他,指着不远处的小操场,岔开话题:“哎,那是不是蒋颂天啊?”
‘蒋颂天’这三个字可谓是周一诺的紧箍咒,他一听,果然被分走了注意力,什么都忘了。
“哪呢?!”
周一诺顺着魏欣洁的视线望过去,隔着绿色的围栏网,蒋颂天正穿着蓝白灰相间的速干运动服,在褐红色的运动场地上打网球。
一月份的阳光没什么实质的温度,洒在金属的丝网和球拍边缘,折射出凌厉的光线。
无数闪烁的光点之中,蒋颂天利落地挥拍发球、击球、接球,动作潇洒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四面的风吹过,带动着他的领口和袖口,远远望去,他像一支插在碎玻璃瓶里随风摇曳的蓝色郁金香。
周一诺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眉眼处浸染着喜色。
魏欣洁见状,无奈地笑笑,加快脚步跟上。
周一诺绕道操场入口,在蒋颂天不远处的网球场边停了下来,想着多看一会儿他打球,便没叫他。
魏欣洁站在周一诺身边,陪着他一起看。
和蒋颂天一起打球的是付凯,看得出来两人球技都挺不错的,打得也很认真的,大对角互拉,远近距离转换,来来回回决不出个高下。
不了解情况的人,一眼看过去可能会以为这两人旗鼓相当难分伯仲,可只有周一诺知道蒋颂天没使出全部的实力。
球在场地上撞得咚咚响,魏欣洁忍不住赞叹:“他们两个打得真好。”
周一诺笑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倒影着起跳扣球的蒋颂天,毫不谦虚地接道:“这才哪到哪,蒋颂天高中打得比这激烈多了。”
魏欣洁对蒋颂天的球技不了解,秉持着客观公正地态度,点评道:“确实厉害,跟他一起打球的这个男孩子也挺厉害的。”
周一诺不服气地嗤了一声,“才怪,蒋颂天收着劲儿呢,他要是全力以赴,付凯顶不住,那就没得玩了。”
魏欣洁不懂网球,但能从周一诺满是崇拜和欣赏的眼神和语气中感受到蒋颂天的实力远在付凯之上,她笑了笑,又道:“这样啊,蒋颂天这么厉害。”
“当然。”说起蒋颂天的厉害,周一诺相当有发言权,“我们高中的体育老师从前是国家队的网球运动员,后来因为伤病过重,没法继续打球,提前退役了,他任教的三年特别喜欢蒋颂天,觉得他很有网球天分,不止一次地鼓动他走体育这条路,可惜他不肯。”
魏欣洁不假思索地问:“为什么?”
周一诺转过头,对着魏欣洁灿烂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蒋颂天的成绩也好啊,不止常年霸榜年级第一,而且是断层第一,遥遥领先。”
“哇。”魏欣洁不禁惊叹:“他也太厉害了吧。”
周一诺听到魏欣洁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很骄傲,扬起嘴角地转过头,望向在场地上挥拍击球的蒋颂天,用很宝贝的语气称赞道:“对啊,蒋颂天就是这么厉害,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做,就没有做不好的。高中的时候,我为了和他争一口气埋头苦学,一天睡不到六个小时,褪了好几层皮都没能赶上他。你说,蒋颂天会不会是某颗星星变得,亮闪闪的,总让人想伸手去抓,可其实怎么抓都抓不到。”
周一诺说完,忽然自顾自地痴笑了两声,笑声清爽又明朗,不知道是在为能和别人分享蒋颂天的优秀而开心,还是发觉自己刚刚的比喻有些夸张了。
许是被周一诺的笑容感染到了,魏欣洁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弯起眼睛,可还没等笑容绽放,表情忽的一滞,转喜为惊。
魏欣洁睁大眼睛,站在原地,看着周一诺眼底里那些不断涌出的、他自己一直未能察觉到的情愫,呼吸骤然一紧,犹如一个失足的落水者,在汹涌无尽的波涛中被一层一层的海浪淹没,窒息得眼神涣散。
周一诺仍专注于蒋颂天在场上的一举一动,嘴角始终扬着。
没多久,一个漂亮的底线抽球后,付凯抬手叫停。
蒋颂天退到线外,把球拍换到左手,随意地晃着右手手腕放松肌肉,转过身,准备清理球场边的网球时,看到了周一诺。
周一诺见蒋颂天看到他了,呲着一口大白牙,挥了挥手,然后小跑到场内。
“蒋颂天,我也要跟你打。”
周一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说完,赶紧去场边翻蒋颂天的网球包,找球拍。
蒋颂天没什么表情,朝围栏网外的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扫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语气冷淡地拒绝道:“不打。”
“为什么?”周一诺刚拿起球拍,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蒋颂天很敷衍地回道:“没为什么,没时间。”
周一诺炸毛了,用球拍指着走过来的付凯,又气又委屈地质问道:“你有时间跟他打,没时间跟我打?”
付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拿着毛巾擦汗,见周一诺气势汹汹的,一脸无辜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我们吃过饭还要去国研室忙,你找别人吧。”
冠冕堂皇地说完后,蒋颂天没再理会周一诺,径直地走到场边收拾东西。
周一诺当然没兴趣跟别人打,见蒋颂天态度坚决,一脸不满地跟过去,把球拍扔回他包里,怨气冲天地怼道:“忙忙忙!你和付凯打球就不忙,跟我打球就忙,还真是薛定谔的忙。”
蒋颂天打定主意不接茬,闷着头收拾东西。
周一诺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着气着,又不气了,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你和付凯去哪吃饭,我也一起呗。”
听到‘一起’两个字,蒋颂天终于有了反应,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表情很复杂地看着周一诺。
“一起?”
周一诺以为蒋颂天要同意了,连连点头,“对啊,这总不会占用你时间吧。”
蒋颂天眉头微拢,嘴唇绷成一条线,压着声音,听起来像是不确定的语气问:“和你女朋友一起吗?”
“?!”
周一诺先是露出迷茫的表情,而后猛地想起魏欣洁也在,转过身张望了一圈,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呢。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叹,周一诺再回头发现蒋颂天已经收拾好东西,和付凯朝球场门口走了。
周一诺不死心喊了一声,“蒋颂天。”
蒋颂天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步速半分未减,越走越远了。
周一诺站在原地,好似放了学没人接的小朋友一样,左顾右盼地不知道该往哪边去。
周一诺原本以为谈恋爱能把过度集中在蒋颂天身上的那部分注意力给分散出去,一跃成为那个友情爱情双丰收的幸运儿,可现在发现,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爱情是考究细节的复杂课题,对于周一诺这种连题目都读不明白的差等生来说,未免太难了一些。
何况,人与人之间的牵绊风云变幻,进一步未必长久,退一步也未必疏远,感情不像数学题有着一成不变的标准答案,性别也并不能作为界定友情和爱情的基准线。
只可惜周一诺不明白这些,于是和魏欣洁的恋爱谈得全是抱歉,和蒋颂天的友谊处得全是不甘,弄巧成拙地交了一份鸡飞蛋打的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