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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能把你的火腿肠给我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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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禾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声持续不断，掩盖了林念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轻轻走进他房间的细微声响。
她停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着儿子——他怀里紧紧搂着枕头，甚至连校服都没换下，就那样蜷缩着睡着了。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书桌上那个一家三口的合照扣倒在桌面。
“晚安，儿子。”她极轻地说，目光温柔地拂过他的睡颜，又抬眼望向虚空，“晚安，老陆。”
早晨六点半，清晨稀薄而清澈的阳光刚刚爬上窗沿，就被一阵不耐烦的“喵呜”声打断。
陆禾睁开眼，看见小区里那只鼎鼎大名的独眼狸花猫“丧彪”正用爪子扒拉着他的窗玻璃。
因为住在一楼，他的窗户外面就是小区的绿化带，成了这些邻居的快捷通道。
陆禾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熟练地从书桌抽屉里摸出一根火腿肠。
他推开窗户，将掰开的火腿肠放在窗台边沿。丧彪警惕地嗅了嗅，独眼里依旧闪着凶悍的光。
做完这一切，陆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去卫生间洗漱。
餐桌上照例放着两个热乎乎的白胖包子和一杯温牛奶，旁边压着一张便签纸，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
林念树还在睡着，她的身体经不起长时间的劳累和早起。
尽管陆禾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他自己可以出去吃或者煮碗面，但母亲总是固执地坚持。
她总爱用那种带着点撒娇又认真的语气说：“不行哦，用爱做出的早餐，才会让我的小禾一整天都感觉到幸福呢~”
快速吃完早餐，陆禾往书包侧袋又塞了一根火腿肠，然后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时节已入初秋，但空气中的闷热并未完全消散，让他一阵烦躁。
他刻意避开了人头攒动的主干道，选择穿梭在安静又熟悉的小巷里。
刚走到校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沈漾川动作利落地从一辆黑色小汽车上跳了下来，车内还能看到他父母笑着朝他挥手道别的身影。
晨风拂过，吹起少年额前细软的黑发，阳光跳跃在他干净挺括的校服上。
陆禾远远地看着那一幕，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窘迫突然涌上心头，他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教学楼大门。
“呼——”跑进教室，陆禾靠在门板上微微喘了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
他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回了那副惯常的、漫不经心又带着点疏离的笑容。
恰在这时，沈漾川也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陆禾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根准备好的火腿肠，看了眼墙上的钟——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足够他去后院找找小一它们了。
沈漾川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根火腿肠，又悄悄落在陆禾脸上。
尽管陆禾在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空茫和疲惫。
沈漾川的右手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心里反复盘算着该如何为昨天那个唐突的问题道歉，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就在他组织语言的间隙，陆禾已经起身打算往外走。
恰巧这时，坐在陆禾前面的江海一个箭步冲过来，笑嘻嘻地一把搂住了陆禾的肩膀。
“陆大学霸！救命！快帮我讲道地理题呗！”江海嗓门洪亮。
“啊？”陆禾被这奇葩请求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想挣脱，“你一个学理科的，问地理题干嘛？”
“哎呀，帮帮哥们嘛！我可是有求知欲的好青年！”江海不依不饶地晃着他的肩膀。
陆禾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江海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行行行，说吧说吧。快点，我赶时间。”
一旁的沈漾川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看到陆禾和同学自然熟稔的互动，心里那点疑虑又动摇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外向开朗的陆禾。
“太好了！快听题！”江海如获至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小巧的笔记本，照着上面念。
“陕西省的地坑院民居，常在院落中央栽种一颗高大树木，其主要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沈漾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心里给出了标准答案：“防止水土流失，加固坑院结构呗。”
但他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他想看看这位文科第一的陆禾会怎么回答，甚至暗搓搓地期待着他万一卡壳，自己就能顺势接过话头。为昨天的冒失道个歉……完美的计划。
他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预演接下来的场景：陆禾蹙眉思考，他淡然开口解围，陆禾投来惊讶又感激的一瞥，两人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然而，陆禾下一秒钟就给出了答案，语气平淡。
“防止路人不长眼掉进去呗。”
沈漾川：“？？？”
他脑子里正在上演的英雄救美（？）戏码被这离谱又合理的答案瞬间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而一旁的江海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哇靠！牛逼啊大佬！能不能具体展开讲讲为什么？”他看向陆禾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陆禾瞥了一眼墙上的钟，眼看喂猫计划已经破产。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对着眼巴巴的江海扬了扬下巴：“行吧，那就给你仔细讲讲。”
一旁的沈漾川见状，身体看似不经意地往左边倾斜了几分，手里捏着笔，在草稿纸上涂画着毫无意义的线条，耳朵则早已悄悄竖了起来。
陆禾坐下，慢条斯理地拿出纸笔，架势摆得挺足，眉宇间却依旧带着点散漫的调调。
“地坑院嘛，主要就分布在陕西那边的黄土高原上，”他用笔尖点了点桌面。
“你想啊，那地方，放眼望去全是一个色，高低起伏都差不多。院子就挖在地下，远看根本分不清。栽棵高点的树，老远就能看见个标志，提醒路人‘嘿，这儿有坑，绕着点走’。”
“哦哦哦！原来如此！”江海恍然大悟，赶紧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奋笔疾书，随后像得了什么真传一样，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
打发走了江海，陆禾像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趴倒在桌面上。
脑子里那个关于“或许能和沈漾川做朋友”的微弱念头，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自己彻底否决。他闷闷地想：这家伙又闷又怪，昨天还那样……肯定合不来。
旁边的沈漾川却觉得周遭终于清静，时机正好。
他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转向陆禾，那个“陆”字刚滑到舌尖——
“陆禾！有人找！”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硬生生把他的“禾”字堵了回去。
陆禾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林逢雪正站在走廊里。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来了！”便起身朝外走去。
沈漾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再次错失良机。
林逢雪看到陆禾走出来，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云，飞快地低下头，几乎是把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陆禾，你的笔……还给你。”说完，根本不敢看他的反应，转身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跑开了。
陆禾愣在原地，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支普通的黑色中性笔。
他一脸茫然，挠了挠头：“啊？还支笔而已……她脸红什么？”他实在没看懂这波操作。
旁边恰好路过的男生目睹了全程，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语气里满是揶揄：“可以啊陆禾！这‘衬衫三个纽扣，你是一个都不扣啊’？
陆禾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发现自己的衬衫领口确实敞开着，露出一小片锁骨和胸膛。还好，关键部位没暴露。
他有些不自在地走回座位，默默地将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系好，遮住了那片皮肤。
沈漾川在一旁偷偷用余光打量着，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那伤口所在的地方，“想摸一摸。”
这时，小王老师抱着教案走了进来，今天第一节是她的数学课。
课堂内容对于沈漾川来说有些沉闷，他时不时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旁边的陆禾，却发现对方听得极其专注，笔记做得一丝不苟。
秋风掠过窗外的香樟树，树叶沙沙作响，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声细弱的猫叫。
沈漾川清晰地看到，陆禾那专注的神情瞬间被打破，他的头极其轻微地、几乎是本能地朝窗外偏了一下，耳朵似乎也微微动了动。
“这家伙……是真喜欢猫啊。”沈漾川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
小王老师有个习惯，很喜欢连堂上课。等到下课铃终于响起时，已经是大课间的时间了。
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细雨绵绵不绝。因为天气缘故，原本需要集体出操的“大课间”被取消了，学生们可以自由活动。
陆禾从书包里摸出那根火腿肠，准备抓紧时间去找小一。“今天比平时晚了不少，不知道那几个小家伙会不会等急了闹脾气。”他低声自语着，站起身就打算往外走。
就在这时，酝酿、犹豫、纠结了整整两节课的沈大少，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伸出手，拍了拍陆禾的肩膀。
陆禾诧异地回头。
只见沈漾川脸上带着一种极不自然的、近乎僵硬的“友好”表情，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视陆禾的眼睛，声音也干巴巴的：“陆禾，你……你这根火腿肠……能给我吃吗？”
“啊……啊？”陆禾彻底愣住了，眼睛眨了又眨，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下一秒，一股被戏弄的怒火混合着昨天残留的尴尬瞬间涌了上来，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他妈的……馋我的火腿肠？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