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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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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终于散去，仿佛一场覆于世界之上的帷幕被缓缓揭开，夕阳自天边洒落，如金色的潮水，流淌在海面、沙滩与远处的岛屿上。
澄合岛——这个在红色邮件中被反复提及的岛屿，如今安静地躺在余晖之中，宛若一位沉睡的淑女，静美而危险。
白沙在夕阳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红色，海浪轻拍岸边，波光粼粼之下，竟有几分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而那栋立于沙滩不远之处的三层白色别墅，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它安稳地伫立在石基之上，廊柱整齐，窗户紧闭，围栏外藤蔓缠绕，似乎早已等待着什么。
烛微垂下眼帘，脑海中想起红色邮件中那句清晰的任务要求：“请协助男主人照看他年幼的女儿，七日。”
他目光微凝，望向那栋别墅，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所有人都在相互打量着彼此，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踏出那条与现实割裂的分界线。
船尾残留的血迹尚未干涸，之前那两具被涡轮撕碎的尸体仍像幽灵般缠绕在众人的心头，让人不敢妄动半步。
没有人知道，不远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沙滩，又是否是新的死亡陷阱。
在这样的寂静中，坐在船尾的9号终于缓缓起身。
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9号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烛微身上，只淡淡吐出了这次旅程中的第一句话：“走吧。”
然后他便不再犹豫，径直踏上舷梯，走向那片夕阳染红的沙滩。
烛微看着这个人，他的背影被落日拉长，像一抹刀锋般的剪影，沉静而冷冽。
他看着9号离去的背影，沉默片刻，随即也迈步跟上。
烛微并不是完全相信9号，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比于2至6号，9号看上去确实像是知道点什么。以及……
他没有再想下去，只是坚定地跟在了9号的身后。
烛微和9号身后的众人仍然没有向前。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在船中从始至终没有加入过他们的谈话，因此他们也没有被视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也或许正因如此，那些人没有出声阻拦。
直到烛微和9号一前一后稳稳地踏上沙滩，脚步未曾停滞地走出十余步后，其余五人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神色迟疑却不敢再耽搁，陆续跟上。
随着众人距离别墅越来越近，夕阳的光辉也渐渐收敛，岛屿的轮廓在余晖下逐渐沉入一种不明不暗的柔光之中，像是一只尚未彻底闭眼的梦兽，在暮色的边缘喘息。
就在此刻，那栋白色别墅的大门“咔哒”一声，从内侧缓缓开启。
门后站着一位身形高瘦的男子。他穿着整洁的深灰居家服，纽扣系得一丝不苟，脚步却略显僵硬，每迈出一步，都像是从体内挤出某种迟缓的意志。最显眼的，是他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面颊凹陷，唇色泛青，眼神却始终挂着得体的温和笑意，像一张精心描绘却毫无温度的面具。
“欢迎各位的到来，我叫陈平玉，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陈先生。”他的声音温和低缓，但那带着机械般的节奏的声音像是看破了众人不敢上前的心思，“请进，别站在外面，天要黑了。”
烛微和9号都没有犹豫，直接走入了别墅的大门，而剩下的五人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才随着男主人走入了别墅。
随着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仿佛一道封锁现实与某种幻梦的闸门。
…………
与其外表的冷白截然不同，别墅内四处都透露着一种非常可爱的感觉。客厅被布置成一种近乎梦幻的粉色空间——天鹅绒的墙纸、毛茸茸的地毯、挂着蝴蝶结的窗帘，无一不透露出梦幻般的场景。
所有人都似乎被这样的场景给震撼到了。他们都是【齿轮】，生活在金字塔的最底层，也因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胆小的2号女孩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声惊叹：“哇！真的好美啊！跟旧世界的游乐场似的！”
5号中年男人却有些不服气。像他这样的，在底层小有成就的中年男人，是照片上见过别墅里的样子的。他低声道：“小心些，正常的别墅根本就不是这种样子的。”
4号女人斜睨了5号中年男人一眼：“难不成你住过别墅？”
5号中年男人立刻得意洋洋道：“我在照片了见过。别墅一定是要那种旧世界古老的家具，昂贵的木材堆彻而成的。而这里的别墅，和我知道的完全不同。”
看见5号男人的的神色，4号女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接话。不过4号中年男人的话确实让众人稍微放松的心情又绷紧了起来。
烛微没有理会众人的感慨，他只觉得这里的“可爱”甜腻地令人窒息。
他目光扫过客厅，很快被客厅中央整齐摆放着的七个毛绒玩偶给吸引了注意力：一只穿着水手服的熊、一只戴眼镜的兔子、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它们围坐成一圈，仿佛正在举行什么无声的会议，头部微偏，仿佛在注视着来客。
不知为何，这些玩偶让烛微想起9号刚才在船上看的那本《无人生还》。他忍不住又去打量那个9号军官，却见对方似乎正在很认真地听着别墅男主人的话。
“我和女儿两个人住在这里。”男主人走在前方，语调依旧温和，却听不出起伏，“她总觉得孤单，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多陪陪她。她很喜欢交朋友。”
男主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在这粉色的走廊上，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棉花糖上，没有声响，却令人心生晕眩。
众人也仿佛察觉到了这种异样，不再沉浸于眼前梦幻般的别墅之中，而是默默跟随着男主人，神色各异。
不多时，他们进入了餐厅。
那是一间被童趣填满的空间，墙上贴着跳舞的小猫和旋转的独角兽，正中央挂着一个布谷鸟的钟表报时器。天花板上吊着粉蓝色气球形状的灯泡，长桌两侧摆放着刻意缩小尺寸的椅子，像是为孩子举办的宴会。而正中央的餐桌上，整整齐齐放置着一排排卡通餐具，每一个碗碟上都画着眯眼微笑的小动物。
餐桌尽头，是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糖果罐，罐子透明，内里装着色彩缤纷的糖果，如珠宝般闪闪发亮。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餐桌一侧，一个身披围裙、头戴粉色蝴蝶结的机器人正一板一眼地将餐盘以及各种菜肴摆放整齐。
它的动作精准却缓慢，每一次抬手、落手都像是在完成某种程序化的仪式。
男主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脸上那笑容仿佛从未动过分毫。
“这是今晚的晚餐，”他说，“希望各位能喜欢。”
语罢，男主人陈平玉率先坐在了餐桌主位上，动作缓慢而精确，宛如某种早已被编程好的仿生体。
他的苍白的脸与动作，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也因此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坐下。
烛微思索片刻，却是很快选择了一个距离男主人陈平玉不近不远地位置坐了下来。
紧接着，9号也选择了一个烛微身旁的椅子坐下。他坐得笔直，神情如常，没有半分多余动作，仿佛这种诡异场合早已习惯。
烛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侧落座，紧接着又用眼尾余光扫过众人。
或许是被烛微和9号的从容影响，又或许是那桌上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实在太具诱惑力，其余五人终于也陆续在座位上落定。
餐桌上，牛排泛着油亮的汁液，焗烤海鲜吐出腾腾热气，精致的糕点如同童话中的饰品，每一道菜都仿佛从旧世界贵族的菜单上搬来，散发着久违的香气与温暖。
对于从垃圾堆中抠出晚饭、靠营养糊口勉强活下来的【齿轮】们而言，这样的晚餐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除了那个神色冷淡的9号，以及衣着尚整、神情傲慢的5号。
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渐渐密集，人们在迟疑之后终于开始进食。即使带着疑虑，胃袋的本能也终究压过了警惕。
但烛微却始终未放下心头的疑虑。
他感到有什么地方极不合理。
他的指尖轻扣桌下，思索片刻后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位始终坐在主位、机械般进食的男主人身上，语气平缓却带着试探道：
“陈先生，我想请问一下，您的女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话音未落，餐桌一侧已有人骤然一震，2号的手中的汤勺“叮”的一声掉入盘中，6号更是差点咬破了嘴唇。连一向嘴碎的5号都愣了一下，眉头微挑。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烛微投去，神情各异。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别墅的男主人不对劲，可也只有烛微敢大胆到直接询问对方。
9号缓缓偏头，深深地看了烛微一眼。
可烛微没有理会。
他只是直视陈平玉。
其实烛微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可是如果此时此刻不问清楚，等晚饭后陈平玉离开了，或许就更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但是让烛微没有想到的是，后者并无反应。
陈平玉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低头切割着牛排。
他的动作极度机械，手腕的角度没有半分波动，像是某个隐形的程序正在驱动他的肌肉纤维。切好一块后，他将其送入口中，牙齿开始咀嚼——缓慢、均匀，咬合的频率仿佛计时器的指针，一刻不停。
烛微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次问题，语调不高，却清晰入耳。
陈平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女儿”这两个字，是某种无法让人理解的词语。
空气陡然沉重了几分，众人原本已经稍显缓和的神情，又逐渐的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烛微第三次提问，仍旧没有回应。
最终，烛微收回视线，默默低下头，开始进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