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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疏远 ...


  •   芒中的特色就是补课和“砍假期”,所以中秋节第二天,学生们就得回去上晚自习了。

      夏夕维这四天半都过得心不在焉的,虽然他尽量地保持着往日风度,儒雅又不失风趣地应对好了各种场合,但还是被孟棉察觉了。

      上午,准备返回芒果山时,孟棉抽空关心了他一句,不外就是学校里遇到麻烦了吗、担心月考成绩吗、身体不舒服吗……夏夕维笑容一展:“没事,妈。我就是还剩一门作业没写完。”

      这个解释一石二鸟,既抚平了孟棉似乎能转瞬即逝的担忧,又使他得以很快从家里的聚会中脱身,迅速南下,去心心念念的那座小山,看看对街的那位邻居,这几日到底在忙什么?竟然忙到消息不回,接了电话也说不了几句话……

      夏夕维和姜姨前后脚到家,仓促打了招呼,给姜姨送了提前备好的一盒月饼后,他就大包小包地跑芒仙路去了。

      进门就看见夏淑婉坐在院子里,和两个貌似是客人的人在聊着。

      平常他跨进院子里的这一点风吹草动,外婆不管在忙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反应的。但今天没有。他首先以为是外婆聊得过于上心了才这样,可是看她神态,和蔼宽容的笑颜中,却有丝不易察觉的兴致缺缺之色。

      外婆的身上有一股突兀的心神难定的感觉。

      两位客人无意间瞄到了夏夕维,礼貌地停了嘴。夏淑婉转头一看,怔了怔,扯了个“风烛残年”的笑容:“阿维,怎么过来了?到上课时间了?”

      夏夕维笑着在旁边坐下:“下午才上呢。从北安那边带了几盒月饼,刚到家,我就拿过来了。”说着,给外婆拆了手上拿着的一块月饼,递到外婆面前,“中秋快乐哦,外婆。”

      对面两位客人大约是情侣,见夏夕维这样,又是欣赏,又是忍俊不禁,靠在一起挤眉弄眼着。

      夏淑婉若有所思了几秒,忽然笑了,笑得很豁达:“那外婆我就笑纳咯!中秋快乐啊,小阿维。”她接过月饼咬了一口,给了一个“看穿你心思了”的眼神,说:“上去吧,夏夏在屋里呢!”

      “得嘞,你们慢聊。”

      这人步履欢快地飞走了,夏淑婉和两位客人不约而同目送着他的背影没入门后。

      半晌,夏淑婉转回来,慈爱地收拢着肩膀上的宽厚围巾。这暖和的围巾是上楼那孩子专门给她补的生日礼物。

      昨夜,不欢而散。夏雁南阴沉着脸色,拉着哭哭啼啼的纪念仓皇下山。

      夏淑婉自然认同外孙的看法,大人之间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殃及孩子,阿维什么事情也没做错。

      今天清晨,想着一夜过去,雁南的情绪会好点了,于是试探着打了个电话。第三次才接了。女儿一开口就说:“妈,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也替我跟小尔说句抱歉,我之后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

      这话说的,倒让夏淑婉无处下嘴了。她知道女儿心里压根不是这样想的,她恨不得刀子架在夏尔的脖子上,逼迫夏尔和那家的孩子断绝往来;恨不得也逼迫自己搬离芒果山,不要跟那家人做什么狗屁邻居呢;恨不得像之前一样,不再踏足婆孙俩居住的芒果山……

      只是因为她当年逃走的愧疚心理仍然还在牵制着她,她才没有如此。

      但半截露出了土的往事,再给它埋回去,终究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强大的毅力,所以夏淑婉没再去打扰了。她想,那些事,得雁南自己想通,一味去劝解反而是火上浇油。

      *

      刚上楼,斜眼一瞥,就看见他的房间门居然开着!这倒是蹊跷。

      夏夕维动作小心,悄悄贴了过去,高大的身躯挨着门框边缘,缓缓探了个头——

      夏尔坐在飘窗上,显得有些正襟危坐,薄薄的白色单衣下,背部线条十分明显,看着很紧绷;面前,拉开了小手臂那么宽的窗帘,他正凑在那看,纹丝不动;头发一绺一绺的,有些潮湿,衣领大大小小的被洇染了几块,似乎刚洗完澡。

      夏夕维越看越沉默,某一时刻,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拉回视线,整个人两步跨回了楼梯口。心莫名跳了起来,脑子里光怪陆离,手心也有些酸胀……他摇摇头,赶紧平复了莫名其妙的慌张心情后,心里疑惑道:尘山路也没什么热闹啊,夏尔在看什么呢?什么在吸引他呢?

      心里升起这个疑问后,他一本正经地想,不如直接进屋里问问他在看什么吧!

      夏夕维迈了一步,随之一抬头,蓦然撞进了一双清寒的眼睛里。

      夏尔悄无声息地倚着门框,眼皮微垂,神态波澜不惊,也不知在那看了他多久。

      “夏尔……你吓我一跳!”夏夕维下意识跟上后一只脚、舒展了一下两只手,“你属猫的啊,走路一点声都没有。”

      “……”

      夏尔盯他看了半晌,意味不明地说:“你才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没多久。刚到家我就过来了,只在楼下跟外婆说了两句。”

      夏尔眼神摇晃了一瞬:“外婆,说什么了?”

      “让我上来找你啊——”说话间,夏夕维恢复往日在夏尔面前的潇洒恣意,大步流星过来,揽着夏尔的肩膀往屋里走。

      “……”毕竟好几天没见,夏尔私心上头,抬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滑了两下。

      这一个月以来,夏夕维一见到夏尔,就“动手动脚”,校内还算克制,一旦到了学校之外,他时不时就喜欢将手臂整个挂在夏尔的肩膀上,且不是松松垮垮的,而是贴近、紧箍,几乎把夏尔当有手有脚的拐杖倚靠……放学路上,上学路上,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一周里总有那么四五次能看到A班那两个帅得“惨绝人寰”、成绩也好得“令人发指”的两个姓夏的——在弘圣路上好得快要穿一条裤子了。

      以至于有几个跟他们半生不熟的同学跑到他们面前八卦:你们是亲兄弟啊?

      一坐下,夏夕维就幽怨地盯着他:“怎么不登微信?”

      “……今早登上了。”

      “那你还不回我?”

      “……”夏尔拿起手机,“我现在回。”

      “合着你登上微信了都没看一眼啊,夏尔?”

      夏夕维语气里的幽怨都要赶上冷宫里的荒草丛生了。

      夏尔一时间别开了眼,但没有心虚,因为他看了的,甚至都背下来了。昨晚夏雁南和纪念一走,他就登上了微信,一直看啊看,还忍不住想了千万种回复——

      还没忙完?
      「忙完了;没有;一直都没有忙;你呢,不忙吗,你应该更忙吧,毕竟要应付的聚会和宴席那么多……」

      游客很多吧,晚上睡觉时路边吵不吵?
      「不吵,因为睡不着;还好,没关注他们;白天会吵一些;你呢,北安那边的人更多吧,你有睡好觉吗……」

      绅士一样逃到了卧室……樊渊一家今天要留宿,说了一席间的场面话,我感觉我吹了一天的牛,言不由衷的。你今天干嘛了?
      「很累吧,好好休息;樊渊没有跑来烦你吧,以防万一,把门锁上;口干不干?多喝点水;除了这个呢,你身边今天还发生了什么事……」

      ……

      “又不理人,”夏夕维离他近了些,手撑在他面前的桌上,支着下颌,秀美的眼眉间弥漫着烦恼,“老大,我哪做错了,明示一下,好不好?”

      “……”夏尔被这缓缓凑近的美貌弄得有些恍惚,噎了片刻,“老,大?”

      “嗯哼~我认你做我唯一的老大,怎么样?老大本人同不同意?”夏夕维眼带笑意,说话间,嘴角弯成了细细的月牙。

      脑子轰地一声,滚烫起来,夏尔拼命忍耐才没像“被狐妖调戏的俊秀书生”似的张皇而逃。他平静挤出两个字:“随你。”

      “ok,”夏夕维收了点笑意,声音低沉道:“那么,说说第二个事。哪错了?明示一下?”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夏尔心道: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夏夕维嘴唇一努:“那你为什么这几天对我爱搭不理的?”

      “我……很忙。”夏尔移开了眼神,“前几天客人很多。”

      “……”夏夕维利落退了回去,在旁边不出声了。

      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的调笑声,他们正在上楼,步子轻重交错,像是屋里两个人的心跳声。

      十月初的光线是暗淡的,中午这会正是冷热交替之时。夏尔的头发还有些湿,在旁边那道炽热视线里,他轻微地颤了一下。

      “添件衣服。”夏夕维意料之外的开口说。

      夏尔愣了一瞬,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件灰色卫衣套上。回来后,他找了个话题:“作业写完了?”

      “嗯。”

      默了良久,夏夕维轻微地叹了口气,终于恢复笑容:“下去坐坐?我拿了月饼来,就在院子里。”

      夏尔点点头,跟着下楼,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既然控制不住心意,那么在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就应该尽早疏远一些。所以,夏尔铁了心要跟他做一起上下学的普通邻居、一起吃饭同行的普通同学。

      放任心意从而失去和这个人的联系,这种很大可能会发生的事,让他想想都要心碎。

      *

      晚上七点,A班每个人都像是从冤坟里爬出来的似的,但有气不敢吭,只好个个面无表情,顺其自然地把教室弄成了一汪死潭。

      太阳落山,秋风阵阵,卢星月携带着凉意想尽快进入热闹又暖和的教室。结果,被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吓得倒退两步,她站在门口往教室里逡巡着,喃喃道:“你们挨杨蒙训了?”

      学生声音拖长,懒洋洋的:“没——有——”

      得,卢星月纵横芒中各届A班十几载,发现个规律:这些成绩优异的学生,放短假回来时会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连续上两周课也会两周都精神头亢奋,不会出现疲相。唯有长假不行。一旦放长假,一回来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在学生们拖长的沉沉调子中,卢星月已经走到了讲台,“看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花朵般的年纪怎么老态龙钟的?人家三岁看老,我十五看二十、十六看十九,估计你们上了大学,赶早八也这个样子。”

      秦辛园把物理试卷藏在语文书下抄,闻言,迅速落下最后一笔,十分夸张地问:“卢老师,早八?大学生八点才上课?”

      “对啊。”班里瞬间一片羡慕又幽怨的哀嚎,卢星月不以为意地扫着班内众人,“别这副样子,此一时彼一时,不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两年,两年后,你们赶早八就跟赶你们现在的六点半早读一样。”

      低低切切的喧哗中,不知谁发出了一声老牛音,窝囊又悲凉,仿佛被地主老头压榨了二十余年的老黄牛:“老师口中的两年于我们而言就是‘三十年’,我们这三年的起早贪黑不比未来三十年总共加起来的起早贪黑少。”

      卢星月:“说多了你们也不爱听。可事实就是这样,你们这会多起早贪黑一点,多用功一点,未来的三十年就会过得好些。人生就好比是一个天平,你们求学这几年在左边,未来的生活在右边,左边加点苦,右边多点甜。我可以肯定,一百个天平里起码有九十个是这样的,这就是人生,虽然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有相对的公平。”

      “……”班内寂静。一眼扫下去,连她一进教室就在赶作业的那几个都坐板正了。

      卢星月大方一笑:“不过也不能天天吃苦嘛,苦也得控制着吃,不能吃傻了。昨天是什么节日啊?”

      “中秋节!”

      “吃月饼了吗?”

      “吃了!”

      “吃够了没?”

      “够了!”

      “行!”卢星月大手一挥,终于把提前藏在讲台下的大礼包们拿了出来,眼神往门边一扫,门口第一排的学生瞬间会意,赶紧关了门,而后,第一组靠窗的五六个学生纷纷行动敏捷——关窗,拉帘子,动作轻微但一气呵成。

      卢星月转回眼神,气质飘逸地说:“吃够了月饼,咱们就吃点零食,来个属于高一A班‘中秋游园会’!”

      话音一落,班内群情激昂,个个容光焕发:“卢老师威武!”

      卢星月招呼学生让出了教室中间的空地,又让学生帮忙把三个大袋子打开摆在了空地上:“零食很多,饮料水果也有……拿多拿少还真不好分,所以,先玩个小游戏,一组派四个学生,两个蒙着眼,另外两个指挥,拿到多少,组内就能分多少零食。怎么样?”

      学生们跃跃欲试,克制又兴奋地说:“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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