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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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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序其实对苏临安没什么看法，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
瘦小的，白生生的脸，就这么胆怯地看着他。
让蒋序即将脱口而出的“你是谁？”吞进了喉咙。
漂亮的人总是比别人多一层优待。
他有些无措，最后把话在嘴里转了个弯：“你……你认识我哥吗？”
废话。
蒋序当然也知道这点，恨不得立马穿越时空，把那个说出蠢话的嘴给捂上。
但那个漂亮孩子像是没意识到什么，只露出一个笑，腼腆，似乎没怎么放得开：
“您是说蒋大少吗？他正在书房处理事情。”
江城的冬天很冷，门开了不短的时间，玄关的暖气渐渐散去，那人只穿着单薄的居家服，一张雪白的脸被冻的白里透红。
蒋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上前一步，几乎是挤进了门内，反手将冷空气关在身后。
“外面冷，进去说。”
他语气生硬，试图掩盖刚才那点不自在。
少年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客用拖鞋摆在他面前，动作很轻，和他这个人一样，都有些怯怯的。
“您请进，大少吩咐过，如果您来了，可以直接去书房找他，或者先在客厅休息。”
蒋序换上拖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清瘦的背影。
房子很大，现代风的装修，昂贵，但没什么人气。
可这个少年的存在，像是一笔突兀又和谐的暖色，悄然融进了这片黑白灰的世界里。
他看起来很干净，与这个处处彰显着权力和财富的空间，与他那强势的哥哥，都显得格格不入。
蒋序没立刻去书房，反而跟着少年走到了客厅。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见自己问。
“苏临安。”少年回答，依旧带着那种浅浅的，有些拘谨的笑。
“临安……好名字。”
蒋序干巴巴地评价了一句，在沙发上坐下，视线扫过对方纤细的手腕，
“你……住这儿？”
苏临安轻轻点头，“蒋大少心善，给了我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的措辞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带着与语气不符的成熟。
心善？蒋序差点没维持住表情。他那个说一不二，脾气比石头还硬的哥哥，跟“心善”这两个字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但他看着苏临安那张脸，又莫名觉得，或许……是真的？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
蒋彻走出来，身上还带着些处理事务的不耐，看到客厅里的蒋序，眉头习惯性蹙起：“来了不直接进来，杵在这儿干什么？”
他的目光在苏临安身上停留了片刻，而那个胆怯的少年在看到蒋彻走出来时明显更加不自在，像是想把自己融入到房子的角落。
蒋序站起身“哥。”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苏临安，才跟着蒋彻往书房走。
书房门关上之前，蒋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还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安静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那一刻，蒋序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甚至生出一点荒谬的同情。
“哗啦”
自来水扑在脸上，打断了蒋序沉浸在过去的思绪。
脸上那点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地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他却罕见地没有多少恼怒的情绪。
他想起刚刚那双被逼得通红的眼睛，恍惚间，却仿佛又看到了初见那个在暖气氤氲的玄关里，冻得鼻尖发红，眼神纯然又带着点怯意的影子。
因为这一巴掌，他好像触及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又真实的苏临安。
*
苏临安跑得很快，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
他不知道经此一遭蒋彻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一个金丝雀，居然敢动手打金主的弟弟。
以往那些口头上的冲突顶多算是小打小闹，这次他却不敢肯定蒋彻的态度。
苏临安的心情很复杂，害怕蒋序动真格的报复，还害怕蒋彻的抛弃，但最让他觉得恐慌的是，这件事之后，他最先想到的居然还是去找蒋彻，寻求他的庇护。
疯了吗？
苏临安不知道自己疯没疯，他只知道，连傻子都明白的一句话——
“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
同理可得，
“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相信客人爱你。”
苏临安顿了下，觉得自己真的是闲的没事做了才在这里编顺口溜，
于是晃了晃脑子，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打包一起甩出去。
打开自习室的门，难得的秦砚铭不在这。
他却反倒松了口气，走过去靠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
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疲惫后知后觉地从大脑蔓延到四肢百骸。苏临安向前趴在桌子上，让大脑放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苏临安睡得很沉，也很不安稳。
自习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秦砚铭拿着参考书和资料走进来，在看到熟睡的苏临安时还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苏临安侧着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脸颊被挤压出一点柔软的弧度，长睫在眼睑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总挂着笑意的嘴唇微微张着，显得稚气。
秦砚铭没有叫醒他的打算，像往常一样，走到对面的座位坐下，将拿回来的书轻轻放在桌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当他拿起笔准备继续之前的工作时，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专注。
苏临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放学铃声透过遥远的距离隐隐约约传来，才将他从深沉的睡眠中勉强拉出。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然后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端坐的身影。
“醒了？”
秦砚铭的声音平淡，他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页上，仿佛苏临安的存在与否，都与他无关。
“啊……嗯。”苏临安有些不自在地整理着刚刚睡乱的衣服和头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
苏临安更不自在了。所以秦砚铭就这么干坐着，看着他睡？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摆弄着刚刚早已理好的外套。
秦砚铭此时终于抬头，目光落在他还带着睡痕的脸上，停顿了片刻，“睡得不好？”
“啊？还行吧。”苏临安有些莫名。
秦砚铭没再追问，只是合上了手中的书：“那走吧，放学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苏临安比平时迟钝很多，脑子乱糟糟的，想着刚刚的尴尬，也在想和蒋序的冲突。
杂乱的思绪在他看到蒋彻空荡荡的座位时达到顶峰。
周围人基本已经走光，秦砚铭也在刚刚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苏临安刻意放慢了动作，心不在焉地收拾自己的书本作业。
“还不走？”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强行压下糟糕的情绪回头。
沃伦单肩挎着书包站在教室后门看他。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颜色更浅，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自那天不欢而散后，这是沃伦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苏临安虽不想在这个时候多说哪怕一个字，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迅速背上已经收拾妥当的书包，“就走了。”
一路上，苏临安脑子里不停旋转着蒋彻两兄弟的脸，根本无心社交。而沃伦本身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于是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路。
但等到苏临安到了校门口却出乎意料地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还好端端地停在那里。老张站在车边，看到他出来，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看到和平常一模一样的场景，苏临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这冲动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迈步过去，坐进了车里。
蒋彻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临安有些无措，小声唤道：“彻哥。”
“嗯。”蒋彻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回到手机上，“开车吧。”
车内很安静，但并非苏临安之前想象的那种冰冷死寂的沉默，蒋彻似乎只是在忙自己的事，并没有立刻发难的意思。
但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苏临安更加忐忑。
而就在他越来越提心吊胆时，蒋彻忽然放下了手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开口问的却是：“吃过东西了吗。”
“啊？”苏临安完全没料到是这个问题，懵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没。”
他中午都气饱了，下午又直接睡了过去，哪里还记得吃东西。
蒋彻却没再和他说什么，只是皱眉对着前面开车的司机老张道：“前面路口那家茶餐厅停一下。”
“好的，大少爷。”
等到苏临安晕乎乎地提着奶茶和一袋点心重新上车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买了什么？”蒋彻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
“梅花糕，虾饺，还有一杯奶茶。”苏临安老实回答，不知道蒋彻这是唱的哪一出。
蒋彻却也没说什么，示意老张继续开车。
苏临安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袋，食物的香气弥漫在车内。
他确实饿了，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直到苏临安吃得差不多了，蒋彻才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终于切入了正题：
“蒋序又去找你麻烦了？”
苏临安手一抖，刚喝了一口的奶茶差点被吓得哽在喉咙里，他条件反射地放下杯子，低着头道：“……嗯。”
“为什么动手？”蒋彻的问话听不出情绪，不像质问，更像是在单纯的了解情况。
苏临安抿了抿唇，知道躲不过，声音低了下去：“他说的……很难听，而且是在走廊上，我一时没忍住……”
蒋彻沉默几秒，忽然哼笑一声，听不出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长本事了，以前没见你这么大气性。”
苏临安攥紧手指，不敢接话。
“他说的那些，你在乎？”蒋彻忽然又问，目光转向他，带着一种锐利的探究。
苏临安这会脑子到转得快了，急急开口：“不是的，我是觉得，他不应该这么说。是因为彻哥的善心资助，我才能有今天的生活。而把这种善良说成包养真的很过分。”
他的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微弱噪音持续着。
苏临安低垂着眼，不敢去看蒋彻的表情，心脏跳的飞快。
蒋彻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眼睫上，那双总是带着讨好或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不安和乖顺，像极了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漂亮小猫。
小猫精力旺盛爱闯祸，但是小猫又有什么错呢？
“伶牙俐齿。”
蒋彻开口，评价了句，声音听不出喜怒。随即，他转过头，目视前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却莫名少了几分冰冷：“下次这种事，不用自己动手，直接来找我。”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随意地将屏幕亮给苏临安看了一眼。
那是一条发给蒋序的短信，内容简短，带着蒋彻一贯的命令口吻：
【安分点。】
没有严厉地斥责，也没有明确的警告，但苏临安知道，这基本上就意味着蒋彻把这件事摆平了，蒋序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夹杂着意外，庆幸，还有一丝可耻的，被维护了的安心感。
“谢谢彻哥。”他声音干涩，带着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茫然。
蒋彻只是收回手机，淡淡道：“吃东西吧，凉了。”
苏临安重新低下头，拿起最后那块虾饺咬了一口。
酸的，甜的。
反正不是虾饺该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