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雨中救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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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敲打着宿舍的窗户，程槿抬起头，手中的笔停在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上。窗外天色阴沉得可怕，远处的雷声像闷在鼓里的鼓点，一下下敲在他的太阳穴上。
"要下暴雨了。"徐睿从隔壁床探出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过境。"
程槿的指尖微微发凉。他讨厌下雨天，尤其是这种倾盆大雨。童年那个雨夜的记忆像老电影般在脑海中闪回——刺耳的刹车声，父亲将他推出车外的力道，以及雨水混合着汽油和鲜血的味道。
他按了按头，又是这讨厌的下雨天。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程槿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郑辉从手机游戏中抬起头。
"猫。"程槿只说了这一个字，已经抓起挂在床边的校服外套和雨伞。
"猫？什么猫？等等，外面雨这么大——"
程槿没等他们说完就冲出了宿舍。走廊里回荡着他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越来越大的雨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推开宿舍楼大门时，狂风夹着雨点迎面扑来，伞刚撑开就被吹得翻了过去。
程槿咬了咬牙，把伞收起来塞进书包。反正已经湿了，不如跑快点。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T恤，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雨夜父亲冰冷的指尖。
学校后墙的围栏在雨中显得格外湿滑，程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抓住一根突出的铁栏杆开始攀爬。
"小心点！那栏杆不结实！"身后传来郑辉的声音，他和徐睿竟然也跟了出来，各自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伞。
程槿没时间回应，他的手指在湿滑的铁栏杆上打滑，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摩擦。突然，他踩空了一脚，整个人向下滑去，右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了上方的栏杆。
"程槿！"徐睿在下面焦急地喊。
"我没事。"程槿喘着气，忍着膝盖火辣辣的疼痛继续向上爬。翻过墙头时，他的校裤在膝盖处已经磨破了一个洞，温热的血混着雨水流下小腿。
墙后的景象让他的心揪了起来。苏楠用纸箱和防水布搭建的简易猫窝已经被雨水冲垮了一半，四只小猫蜷缩在唯一还干燥的角落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一只只发出微弱的呜咽声，让程槿听着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没事了，我来了。"程槿轻声说，小心翼翼地靠近。
程槿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轻轻将四只小猫裹起来抱在怀里。小猫们冰凉的身体让他打了个寒颤。"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回去。"他低声安慰道，用下巴蹭了蹭最上面叫小麦的猫。
翻回墙内比翻出去更困难，尤其是怀里还抱着四只湿漉漉的小生命。
徐睿和郑辉在下面张开双臂准备接应，三人在暴雨中形成了一条救援链。
"快回宿舍！"程槿喊道，雨水灌进他的嘴里。他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T恤完全湿透贴在身上，膝盖的伤口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但他怀中的小猫被保护得很好，只有偶尔滴落的水珠证明它们也曾被淋湿。
郑辉一边跟着在雨中奔跑一边大喊：“你疯了吧程槿，这么大的雨出去抓猫！”
程槿顾不上解释，抱着小猫们直奔自己的寝室。
一进门，他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包裹着猫的校服摊开。四只小猫立刻缩成一团，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比平时小了一圈。
"吹风机。"程槿喘着气说，"你们一人拿一个过来。"
郑辉立刻翻出寝室里的两个吹风机，程槿从柜子里找出干毛巾，轻轻擦拭着小猫们湿透的毛发。
"迪儿情况最糟，"程槿皱眉道，"它太小了，可能会失温。"
“迪儿？你取的啊？”徐睿递过来一个装满热水的矿泉水瓶，用毛巾包好："用这个给它保暖。"
程槿和徐睿围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吹风机的最低档给小猫们烘干毛发。郑辉站在门口望风，以防宿管老师突然查寝。
"你膝盖在流血。"徐睿突然说，指了指程槿的右腿。
程槿低头看了一眼，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边缘有些红肿。"没事，先照顾它们。"他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小橘猫，用指尖轻轻按摩它的身体促进血液循环。
两小时后，四只小猫终于恢复了干燥和温暖，挤在程槿床上临时用毛衣做成的窝里睡着了。程槿这才有空处理自己的伤口，膝盖上的擦伤已经不再流血，但周围一片淤青，碰一下就会钻心地疼。
"你应该去医务室。"郑辉递给他一块创可贴。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程槿摇摇头，从抽屉里找出碘酒简单消毒。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雷声渐渐远去，但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仍然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换下湿衣服，擦干头发，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徐睿皱眉，"肯定是淋雨淋的。"
程槿想说自己没事，但一张嘴却打了个喷嚏。郑辉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床上："躺下，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吃了药，程槿迷迷糊糊地躺下。四只小猫在他枕边蜷缩成一团，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这声音本该让人安心，但程槿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那个雨夜。
九岁那年，父亲开车送他去参加钢琴比赛。雨下得很大，父亲说这种天气不该出门，但小程槿坚持要去，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在音乐厅表演。在一个转弯处，一辆卡车失控打滑，父亲在最后一刻将他护在身下...
程槿在梦中又看到了那天的场景——刺眼的车灯，破碎的挡风玻璃，父亲的血混着雨水在他眼前扩散。他尖叫着父亲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和远处模糊的警笛声。
"爸——！"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寝室，程槿猛地坐起，浑身冷汗。室友们都被他的喊声惊醒，徐睿打开床头灯，关切地看着他。
"做噩梦了？"郑辉睡眼惺忪地问。
程槿点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热度似乎更高了。窗外，雨依然下着，但已经小了很多。枕边，四只小猫睡得正香，小太阳甚至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小肚子。
"几点了？"程槿沙哑地问。
"凌晨三点半。"徐睿看了眼手机，"你烧得更厉害了，得去医院。"
程槿摇摇头，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亮着。一条未读通知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苏楠。
他眨了眨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发烧产生的幻觉。点开通话记录，确实有一个来自苏楠的来电，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这么晚了，苏楠为什么打电话来？是问猫的情况吗？还是...
程槿犹豫着要不要回拨，但高烧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手机从指间滑落，他再次陷入昏沉的睡眠。
与此同时，在从珠海返回深圳的火车上，苏楠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和不停歇的雨。
碰到孙志成那天晚上苏楠并没有回复程槿的信息，他后来调整好情绪之后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才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将头靠在门上，点开了卖票软件买了一张前往珠海的高铁票，今晚他跟程槿说的是实话，让他再帮忙照顾几天小猫是因为他确实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刚从北京回来的那天，苏楠蹲在卧室地板上，行李箱敞开着，他将衣服一件件取出，叠好，放进衣柜。
指尖碰到箱底一个陌生的硬角时，苏楠愣了一下。他拨开几件T恤，发现一个浅棕色的皮质盒子，约莫笔记本电脑大小，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这不是他的东西。
应该是她的，苏楠心想，他随手将盒子放在了一旁继续收拾起来，但视线总是会落在那个盒子上，她出国的时候忘记带走了吗？
盒子没有上锁。苏楠深吸一口气，还是掀开了盖子。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相框，全都面朝下。苏楠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个，翻转过来，照片上，年轻许多的母亲站在一对老年夫妇中间，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男孩手里抓着冰淇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背景是珠海渔女雕像，阳光灿烂。
苏楠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他，和母亲，还有...外公外婆？
母亲极少提起她在珠海的家人，每当话题接近，她就会转移话题或者直接离开房间。
他慢慢地翻看其他照片。每一张都是他和母亲与珠海亲人的合影：在外公家的小院里烧烤，在小姨结婚典礼上的全家福，外婆教他包饺子的场景...苏楠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表面，试图唤起这些被时间冲淡的记忆，但脑海中只有零星的片段——外婆做的虾饺特别鲜美，外公的书房有淡淡的檀香味，小姨总喜欢捏他的脸蛋...
最底下的一张照片让他彻底僵住了。照片中的母亲穿着病号服，面容憔悴地抱着一个婴儿，旁边站着年轻许多的小姨，两人都红着眼圈却勉强笑着。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小楠出生"。
苏楠继续翻找，在盒子最底部发现一本黑色的小电话簿。翻开第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三个电话号码：父亲、外公、小姨手机。前两个号码已经被划掉，只有小姨的联系方式还保留着。
他的手指摩挲着那行电话号码，很久以前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
那年他五岁，父母刚离婚不久，母亲整日酗酒，家里堆满空酒瓶。有天晚上，他被母亲的哭声惊醒，偷偷走到客厅，看到母亲跪在地上，面前是打碎的红酒瓶和玻璃杯，她的手腕上有几道血痕。
"妈妈！"小苏楠惊恐地跑过去。
母亲猛地抬头，眼神涣散："楠楠...妈妈对不起你..."她紧紧抱住他，酒气和泪水混在一起，"妈妈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后来母亲把他送到外公外婆家，说需要"休息几天"。那几天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外婆每天做不同的点心，外公教他认字，小姨带他去海边玩沙子。直到那个下午...苏楠闭上眼睛，不愿回忆接下来的部分。但记忆像决堤的洪水，无法阻挡。
那天特别热，外公在午睡，外婆在厨房准备晚餐。小姨出门见朋友了，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院子中央有一个装饰用的水池，平时水很浅，但那天下大雨，水池积满了水。
五岁的他被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树叶吸引，伸手去够，结果整个人栽进了水池。水瞬间灌入鼻腔，他挣扎着，却越陷越深。就在意识开始模糊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捞了出来。
"楠楠！天啊！楠楠！"是小姨的声音。他被放在地上，小姨拍打他的背部，他咳出几口水，开始大哭。
接下来的场景像一场噩梦。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她一把将苏楠从小姨手中夺过来，声音尖利得不像人类："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你冷静点，他没事了..."小姨试图解释。
"没事？！他差点淹死！"母亲歇斯底里地喊道，苏楠在她怀里瑟瑟发抖，"我把孩子交给你们，你们就这样..."
"够了！"外公的声音如雷般炸响，"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成天酗酒，把孩子丢给我们，现在出点意外就怪别人？"
母亲像被雷击中般呆住了。外公继续怒吼："离婚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你自己也有责任！现在整天借酒消愁，连孩子都不管，你配当母亲吗？！"
"爸！别说了！"小姨试图阻止。
"我偏要说！"外公指着母亲，"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母亲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泪无声地流下。她紧紧抱着苏楠，转身冲进屋里。那天晚上，苏楠听到母亲在房间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母亲带着他悄悄离开了珠海，再也没有回去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雨中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