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第 101 章 ...
-
当程子焱和陈放下车之后，原本睡得很安稳的迟煦莫名就开始做噩梦。梦里他似乎一直在和什么东西赛跑，可两条腿却像被人绑上了两个大铁球，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部的力气。他在焦急和崩溃中不断挣扎着，忽然一阵失重感传遍全身，仿佛从万丈悬崖跌落，让他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他环顾四周，发现车厢内只有他自己，他最依赖的那两个人全都不在身边。难以名状的不安立刻将他包围，让他的心止不住地向下沉。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直到不远处的建筑上“服务区”三个字映入眼帘，他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他一步步朝着服务区的大门走去，脚步不知为何如梦里一般沉重。暮色的天际隐隐传来阵阵警笛声，那种紧迫感和刚才的梦境如出一辙。
服务区门口不断有人在来往穿梭，脸上全都写着紧张的神色。迟煦停顿了下，然后猛然拔腿朝里面狂奔，一股强烈的直觉让他确定程子焱出事了。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不顾保安的阻拦冲进洗手间，当满眼的鲜红出现在眼前时，他差一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程子焱在见到迟煦的一瞬间眼泪就疯狂涌了出来，他终于等来了他的依靠。
“帮我按着他这里……”程子焱面色惨白地交代出这句话，把已经陷入昏迷的陈放交到了迟煦手上，下一秒就全身卸了力般向一旁倒去。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失血和疼痛已经耗光了他最后的气力，仅存的意志力也在迟煦出现的一刹那全部松懈。
“程医生！程医生！！！”迟煦双手按压着陈放的腹部，焦急地呼喊着程子焱。
程子焱侧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叮嘱他道：“不要放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千万不要放手……”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程子焱在陷入昏迷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迟煦挤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呼啸的警笛声打破了宁静的黄昏，红蓝交织的光线闪烁在夕阳余晖之下。
迟煦双手沾满鲜血，眼神呆滞地跟在担架车的后面，像是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他好想下一秒就突然睁开双眼，从这个可怕的噩梦里醒来。
……
半透明的遮光窗帘把刺眼的阳光变得柔和，VIP病房内安静又舒适，温馨的格调让人放松和安心。床头的花束静静绽放着，清幽的花香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迟煦呆呆地坐在床边，憔悴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病床上沉睡的程子焱身上绑满厚厚的绷带，两只手更是被包得严严实实，迟煦甚至连想牵一下他的手都不可能。
那天傍晚救护车赶到之后，医护人员把陈放和程子焱送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家镇医院进行抢救，在情况稍稍平稳后又将他们转入了条件更好的绵川市医院。陈放因为脾脏破裂发生失血性休克，差一点就无力回天，经抢救后至今仍躺在ICU昏迷不醒。程子焱虽身中数刀，但幸而未伤到重要脏器，在第二天就苏醒过来。只是大量失血让他极度虚弱，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也无法接受警方的询问。
迟煦这两天不断往返于ICU和VIP病房之间，心力交瘁的同时又被自责淹没。据现场的目击者称歹徒就只有一个人，如果迟煦当时没有在车上睡觉，而是和他们在一起的话，他和陈放联手一定能够制伏歹徒，绝对不会让他们两个受这么重的伤。
迟煦恨极了自己，他每天守在病床旁不眠不休，以透支自己的方式偿还着内心的愧疚。他好希望时间可以倒流，改写这个结局，又或者，干脆让他一个人来承受程子焱和陈放所受的伤。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迟雨手里提着几个餐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那天她飞机刚落地隽州不久，就接到了迟煦的电话。她连机场都没出，就立刻马不停蹄地飞回了绵川。
“吃点儿东西吧，吃完了尽量睡一会儿，你不能倒下，他们两个还要指望你呢。”迟雨说着把餐盒在茶几上一个个打开。
迟煦磨磨蹭蹭地来到沙发边坐下。他这几天一丁点胃口都没有，纯粹为了维持生命而强迫自己吃每一餐。
两个人味同嚼蜡地吃着饭，陷在各自的思绪里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迟煦才轻声开口道：“姐，你觉得……会不会是……爸？”
迟雨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不像爸做事的风格。他如果真的想对程医生下死手，上一次把程医生送进拘留所的时候他就会做了。而且经过上次的事，他知道程医生对你有多重要，他没有理由冒着你会殉情的危险对程医生动手。”
迟煦说道：“如果不是他，那还能是谁？那个歹徒把陈放都能伤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应该是职业杀手一类的。还有，你忘了之前柳阿姨说的吗？庄阿姨的死可能和爸有关……”
迟雨沉默了，这几天她始终不敢去想这件事，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这样的事，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
“对了，柳阿姨那边没出什么事吧？”迟煦问道。
迟雨说道：“没有，我今早才刚和她通过电话，一切正常。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不是爸派人做的，因为那个杀手应该是跟了你们一路，才会在服务区找到机会动手，如果是爸派的人，他一定会知道咱们去找过柳阿姨，那柳阿姨那边应该就会有动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叮嘱了柳阿姨让她这段时间小心一点。”
迟煦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给她添麻烦了……对了，警察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迟雨说道：“他们在河边找到了歹徒开的那辆车，已经被放火焚烧过了，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识别身份的证据。”
迟煦捏着手里的筷子，自言自语般说道：“难不成真的是我想多了？……也许是歹徒认错人了？又或者只是无差别袭击？”
迟雨摇了摇头：“不知道，算了，还是先别瞎猜了，等程医生和陈放好一些，能详细描述事情的经过之后，也许咱们就能搞清楚了，说不定程医生认识那个袭击他的人呢？”
迟雨话音刚落，一个沙哑又破碎的声音忽然从病床那边传来：“我不认识他……”
迟煦听到声音立刻扔下筷子，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床边：“程医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程子焱微微摇了摇头：“不用，我想喝点儿水。”
迟煦赶忙按下旁边的按钮，帮程子焱把床头升高，与此同时迟雨已经去饮水机接了温水过来。
迟煦小心翼翼一点点给程子焱喂着水，程子焱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迟煦心疼地看着他苍白无比的面容，这才半年时间，程子焱就先后遭遇两次重大灾祸，虽然这次的事还没有结论，但迟煦直觉认为还是和自己有关，是他连累了程子焱。
程子焱虚弱地开口道：“我听到你们刚才说的话了……我不认识那个想要杀我的人……但是我觉得他就是冲着我来的，因为他在有人报警之后，还是坚持想要杀了我，我觉得他像是在着急完成任务。”
迟煦听到他的话，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很显然这就是一起买凶谋杀，而有明确动机想杀程子焱的人只有迟景鸿。
迟雨想了想，对程子焱问道：“程医生，你和迟煦在一起之后，我父亲有没有找过你？”
程子焱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有。”
迟煦惊讶地看向他，程子焱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迟煦，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不想让你不开心。其实不久前，你父亲曾经私下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他告诉我他正在给你物色新的结婚对象，虽然你和梁家的婚约解除了，但你以后一定还是会结婚。他警告我，不要因为你离不开我就得意忘形，试图阻止你结婚。他说只要我能安分守己，乖乖陪在你身边，安抚你的情绪，同时不成为你联姻的阻碍，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劝说你去和别人结婚，他就不会再找我的麻烦。否则……他不会放过我。”
迟煦腾地一下站起身，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病房里暴走，并在盛怒中狠狠捶了两下墙壁。他好恨，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都把他当做为自己牟利的一枚棋子，他们创造他，利用他，从没顾及过他的感受。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可他那冷血的父亲却为了一己私利要让他们阴阳相隔。
“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要告诉他，只要你出事，我绝对不独活！他要是再敢动你，我一定为你陪葬！”
迟煦说着就往门外冲，迟雨慌忙追过去，一边喊着：“你先别冲动，给我回来！保镖！拦住他！！”
迟煦刚打开病房门，守在门外的两名保镖就立刻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去路。迟煦气急败坏地和他们拉扯，迟雨走过去一巴掌重重抽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扯着他的衣服就给揪了回来。
“你给我过来！你这个冲动的毛病怎么到现在还是改不了？！你这个样子去找他，除了激怒他让他更加丧心病狂外还能得到什么结果？你想给程医生陪葬，可人家程医生还不想死呢！”
迟雨把迟煦的衣服扯到变形，把他狠狠推到沙发上：“你给我坐下！先好好冷静一下！”
迟煦双眼通红悲愤地说道：“我怎么冷静？！这次如果不是陈放，我就再也见不到程医生了！你不知道我当时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他浑身都是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手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迟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这些天之所以无法入睡，就是因为一闭上眼睛就全是程子焱鲜血浸透衣衫的模样。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他根本就不敢去想他当时该有多疼。
迟雨用力在迟煦的胳膊上打了下：“别说了！程医生听着呢！”
迟煦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他这样当着程子焱的面描述当时的惨状，会勾起程子焱痛苦的回忆。他慌慌张张抹了把眼泪，对病床上的人内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子焱轻轻摇了摇头，艰难地向他伸出手。
迟煦赶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缠满绷带的手。
程子焱强打着精神，声音沙哑地说道：“迟煦，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我也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你父亲做的……因为那天在电话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过他，经过之前的事，我已经知道你父亲的手段，不会再去轻易惹怒他，而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不仅没有朝我发火，最后还叮嘱我务必要照顾好你。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在他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对他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他实在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法对我赶尽杀绝。”
迟煦迷茫地说道：“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你为人那么好，不可能跟别人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程子焱摇了摇头：“这也不一定，感受这种东西是很主观的，也许你觉得不至于的事情，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过不去的坎儿。你别忘了，我是个心理医生，我曾经为很多精神疾病患者做过辅助治疗，他们当中可能有人病情复发甚至加重，不知怎么就把我当成了仇恨的对象。”
程子焱的话给了迟煦些许安慰，让他不再深陷在内疚当中。然而下一秒，迟雨就若有所思地说道：“又或者……那个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真正想要针对的人并不是程医生，而是……你？”她说着把目光转向迟煦。
迟煦茫然地看着她：“那他直接冲我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伤害程医生？”
迟雨说道：“因为程医生就是你的命。你刚才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说如果程医生出事，你绝不独活，那假如害程医生的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呢？”
迟煦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说……有人是想通过谋杀程医生来要我的命？”
迟雨点头道：“这完全有可能，不是吗？”
迟煦不解道：“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都已经雇佣杀手了，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来取我的命？”
迟雨想了想：“也许……他觉得那样不够解恨。”
迟煦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地喃喃道：“谁会恨我恨到想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
迟雨沉默着没有回答，在她看来，以迟煦过去的为人，有人对他恨之入骨再正常不过。虽然迟煦现在变好了，可他曾经做过的事并不能一笔勾销。
程子焱不忍见到迟煦这幅愧疚的模样，安慰他道：“这只不过是一种猜测而已，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事情怎么样还不一定呢，还是等警方去调查吧。”
迟雨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放松警惕，歹徒这次没有得手，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程医生，门外那两名保镖是我的人，跟我父亲完全没有关系，从今天开始，我就把他们留在你身边，让他们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一定不要单独行动，不管去哪里都要让他们陪着你，我知道这样可能会让你感觉有些束缚，但我们现在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程子焱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姐！”
迟雨刚要说什么，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她接完电话后，面色凝重地看向迟煦：“刚才的电话是隽州警方打过来的，他们说一年前撞你的那个司机找到了。”
迟煦惊讶道：“什么？找到了？那警方怎么说？是有人指使的他撞我的吗？”
迟雨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司机确实是被人指使的，而且这件事还牵扯出一桩和你有关的故意伤人案，警方需要你配合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