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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禁止剧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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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一座低调奢华的府邸中。
沈宴亭执一朵绒球,正逗弄着那只常来蹭吃蹭喝的三脚橘白猫。
自他五岁有记忆起,这只猫便时常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家。最初它只远远蹲在树梢上,安静地望着他,不声不响。虽缺一只前脚,身形却依旧灵敏矫健,毛色光亮整洁,显然将自己照顾得极好。每每看够了,它便伸个懒腰,纵身一跃,轻巧地掠过屋檐离去,像个从容的隐士。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猫偶尔会从树上跃下,陪他嬉戏片刻。但它从不久留,至多两个时辰,便又一闪即逝,大半个月不见踪影。沈宴亭猜它应有主人,只是不知其名,便私自为它取名“永禄”,祈愿这只三脚小猫余生福泽绵长。
这猫极有灵性,他唤过两遍,它便记住了。之后再听“永禄”,它就欢快地从树上跃下,一头钻进他怀中蹭来蹭去,蹭得他外衣上沾满细软猫毛。
此刻,沈宴亭正欲回屋取为永禄备好的小鱼干,脑中却蓦地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玛德,傻*系统,老娘和你不共戴天!!”
他陡然一惊,厉声问道:“谁?”
受他情绪所惊,原本停在他肩头的一片红叶飘落在地。怀中的永禄也瞬间绷紧身体,警惕地竖起耳朵。
眼前的男子身形修长、容貌俊雅,眉目间自带一段慈悲之气。衣上绣着精致的吉祥暗纹,衬得人气度清贵,墨发被深绿发冠高束,更显风姿出众。
王一不禁在心里啧啧感叹:谢临渊真是吃得好啊……一边又忍不住痛骂作者——为何不肯给这样的美人一个好结局?
但此时沈宴亭脊背紧绷、神色警觉,显然被吓得不轻。王一赶忙道歉:“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妈妈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沈宴亭声线微冷,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既敢出声,为何不敢现身?”
他今日为与永禄独处,早已屏退左右。而这猫儿又素来怕生,除了他,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容。
王一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存在——就算他说了,沈宴亭肯定也不信,还有可能更加抗拒她的存在。她可是有任务在身,所以张口就来:
“在下乃天上神女,因犯了一点小错被贬入人界,需帮你度过情劫,才能重返仙界。”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暗戳戳庆幸自己平时小说没白看。
刚刚从主系统那纷繁复杂的培训中毕业,她就被直接丢进这本书里。一股脑的规则禁制——不能剧透、不能直接操控角色行为等等等等,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得在限制重重的情况下,把《雪覆金谋》这个Be结局改成He。
这么多条条框框,怎么完成?!更别说现在已经是七百年后,谢临渊任期马上就满了……一旦他卸任,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而沈宴亭早就已经轮回了几世,成了一点前世记忆都没没有的凡人。一个鬼王,一个凡人,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再次谈恋爱?
况且她连直接见谢临渊的权限都没有。就算是见了,如果他突然知道寻找了七百年的爱人还活着,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任务失败,她也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
根本是死局。
命苦,真是命苦。她不过是骂了几句,为什么要被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啊?
“神女?情劫?”沈宴亭眉头紧蹙,声音里透出凛意:“你究竟使的什么妖法?还不快现出身来!”
沈宴亭厉声质问在庭院中回荡,却只惊起了几只栖息的寒鸦。那声音再无回应,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听。
怀中的永禄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琥珀色的猫眼里竟似有一丝……无奈?它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粉色舌头,舔了舔沈宴亭的手腕,微痒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许。
“莫非是近日读书太晚,出现了癔症?”沈宴亭揉了揉眉心,自语道。他虽是读书人,却不信鬼神之说,方才那番“神女”、“情劫”的言语,在他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他定了定神,暂且将疑虑压下,转身回屋去取小鱼干。永禄熟练地跳上他的肩膀,稳当得好似天生就该待在那里。
然而,他刚拿起装鱼干的瓷罐,那声音又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这次带上了几分急切和讨好:
“哎哎哎,别不信啊沈公子!我真是神女!就是……就是眼下落难了,形态不显而已!你看你看,你手里拿的是永禄最爱吃的酥炸小黄鱼干,用的是城东老王家秘制的方子,你还特意吩咐厨娘少放了盐,对不对?”
沈宴亭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冰凉。
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声音”如何得知?甚至连鱼干的来历和他的细微要求都一清二楚?这绝非幻听所能解释。
他缓缓放下瓷罐,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窥探我的生活,意欲何为?”
“哎呀,都说了是神女啦!”那声音似乎有些委屈,但紧接着又变得理直气壮,“窥探?这怎么能叫窥探呢?神明关注众生,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我这是……这是在履行职责,观察我的有缘人!”
沈宴亭不语,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虚空,将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揪出来。
王一在他无声的压迫下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语气软了下来:“好吧好吧,我知道这很难让你立刻相信。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或者说,我们需要互相帮助。”
“相助?”沈宴亭冷笑一声,“藏头露尾,连真身都不肯显现,谈何相助?”
“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王一的声音透着尴尬,“我被贬下凡,仙力十不存一,如今只剩这一缕神识能与你沟通,还得耗费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量呢!”她开始自由发挥,努力圆谎,“至于情劫……呃,天机不可泄露太多,总之,你命中有此一劫,度不过则坎坷一生,度过去了便一生顺遂,福寿绵长。而我,帮你度劫,积累功德,才能重返仙界。我们这是双赢!”
沈宴亭依旧面无表情,但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平复了一些。这解释虽然荒诞,却似乎能勉强自圆其说。尤其是对方能说出唯有他自己知道的细节,这让他无法完全将其斥为胡言乱语。
他沉默地拿起鱼干,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永禄立刻从他肩头跳下,亲昵地蹭着他的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他拈起一条小鱼干,递给永禄。橘白猫小心翼翼地用仅剩的前爪配合着嘴接过,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脑中的声音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节省她那所谓的“仙力”。
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暖金色,投下长长的影子。沈宴亭看着惬意吃食的永禄,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即便你所言非虚,我又该如何信你?‘情劫’虚无缥缈,我该如何做?”
“这个嘛……”王一见他态度松动,立刻来了精神,“首先,你得相信我!全心全意地配合我!其次……情劫情劫,顾名思义,自然是要你动心动情啊!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她本想问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公子,但是怕沈宴亭仔炸毛多想,就改成了姑娘。
沈宴亭眉头都没动一下:“并无。”
“一个都没有?”王一放下了心来,起码现在凡人沈宴亭还未婚配,那她还有一点机会,“你长得这么……好看,家世又好,就没个青梅竹马、红颜知己什么的?”
“读书之人,当以修身治学为先。”沈宴亭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王一在心里暗喜:太好了!
她硬着头皮道:“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从今天起,你要多多留意身边的人,发现真善美,敞开心扉,准备迎接命定之人的到来!”她说着自己都快起鸡皮疙瘩的套话。
沈宴亭:“……”
他感觉和这“神女”沟通,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
永禄吃完了鱼干,舔舔爪子,又开始用脑袋蹭沈宴亭的手,似乎还想再要。
沈宴亭下意识地又拿起一条,却在递出去之前顿住了。他看了一眼永禄,忽然对脑中的“神女”道:“你既是神女,可知永禄来自何处?它的主人是谁?”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十几年。
王一一愣,脑子飞速运转。关于这只猫,在她目前的权限里,能搜罗到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它似乎极为神秘,与沈宴亭的前世有着某种关联,甚至……和谢临渊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看起来很像之前那只救沈宴亭逃出来的橘猫,但她权限实在不足,无法查明,而且她还不能剧透。
“呃……此猫灵性非凡,非同一般。”她选择了一个安全的说法,“它与你缘分极深,乃是天定。至于它的来历,时机到了,你自然知晓。”
又是这种故弄玄虚的回答。沈宴亭不再追问,将鱼干喂给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