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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狗它在摇尾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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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褪去后特有的、甜腻而潮湿的气息,混合着高级床品洗涤剂的淡香和身体汗液的味道。刘铭趴在柔软的羽绒枕里,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组,每一寸肌肉都残留着方才激烈冲撞后的酸软和疲惫。
刘桐的手臂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腰际,手指无意识地、带着一种占有性的慵懒,在他光滑的脊背上缓缓摩挲。那触感温热而真实,却让刘铭心底那片空洞越来越大。
短暂的生理性忘却之后,是更汹涌的理智回潮。羞耻、茫然、还有一丝自我厌弃,像冰冷的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让他窒息。
“现在呢?”刘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心满意足的慵懒,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好点了吗?”
那语气,像在安抚一只被驯服后略显不安的宠物。
刘铭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闭上了眼睛,试图阻隔外界的一切,也试图压下眼底那不争气的湿意。
他感觉到刘桐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缓缓向下,滑过他的腰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更紧地揽进怀里,温热结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累了就睡吧。”刘桐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也带上了倦意,“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这是一种宣告,宣告着今晚的暂歇,也宣告着某种关系的落定。
刘铭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身后传来的体温和心跳如此清晰,却无法温暖他内心的冰冷和混乱。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该如何收场。复仇的计划似乎偏离了轨道,而他把自己也当成了筹码,押上了一个他并不完全了解的赌桌。
他就这样睁着眼,在黑暗中听着身后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直到天际泛起一丝模糊的灰白,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沉睡去。
……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只剩下一点凹陷的痕迹和残留的体温。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
刘铭猛地坐起身,宿醉般的头痛和身体的酸软一并袭来。他看着这个陌生而奢华的卧室,昨夜疯狂的画面碎片般地冲击着大脑,让他耳根一阵阵发烫。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飞快地套上。每一件衣服上身,都像是在重新披上一层铠甲,试图掩盖掉昨夜那个失控而放荡的自己。
当刘桐围着浴巾,带着一身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刘铭已经穿戴整齐,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形绷得笔直,像一尊紧张的雕塑。
“醒了?”刘桐擦着头发,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多年的伴侣,“怎么不多睡会儿?”
刘铭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种近乎刻板的平静,只是眼底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疏离:“不了,今天上午有课。”
刘桐打量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强作镇定,但没有点破。他点点头:“好,我换衣服,送你。”
“不用麻烦学长了。”刘铭立刻拒绝,语气有些生硬,“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很方便。”
他不能再和他单独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一刻也不能。
刘桐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看向刘铭,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了然的玩味。他没有坚持,只是笑了笑:“随你。那我帮你叫车。”
“谢谢。”刘铭干巴巴地道谢,垂着眼睫,避开他的目光。
车很快到了楼下。一路无话。直到刘铭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刘桐才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晚上我去学校接你?一起吃饭。”
这不是询问,是陈述。
刘铭下车的动作顿住了。他扶着车门,没有回头,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关上车门,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刘铭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缓缓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头更加沉重。
他转身走向校门,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刚走进校门没多远,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陈雅欣打来的。
“铭仔!你昨晚去哪儿了?一晚上没回来!消息也不回!”电话一接通,陈雅欣焦急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地砸过来,“殷俊那边……他好像还是怪怪的,而且……而且……”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而且什么?”刘铭的心提了起来。
“而且……不知道谁传的……现在班里好像……好像有点风言风语……”陈雅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担忧和气愤,“就……就说你……那个……反正说得很难听!还扯上了刘桐学长!”
刘铭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殷俊或许没有主动宣扬,但那晚的冲击和后续的回避,本身就足以引起猜疑。大学里从来没有秘密。
“我知道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没事,别担心。”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走向教学楼。他能感觉到沿途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伴随着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低头。
第一节课是专业课。他走进教室时,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一下,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探究、鄙夷、还有看热闹的兴奋。
肖洋和任思荣坐在老位置,看到他,立刻担忧地朝他招手。殷俊坐在离她们很远的一个角落,低着头看书,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而汪洋,则坐在另一侧,翘着二郎腿,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看到刘铭进来,他停下了话头,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某种说不清的怒火,直直地射向刘铭。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你果然成了这种货色。
刘铭面无表情地走到肖洋和任思荣给他占的座位坐下,摊开书本,拿出笔,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都不存在。
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笔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课间休息时,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了。
一个平时就有些嘴碎、喜欢巴结汪洋的男生,晃悠到刘铭座位附近,故意提高了音量,阴阳怪气地对同伴说:
“哎,你说现在有些人啊,为了点好处,真是什么都肯干哈?男女通吃,也不嫌膈应?”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肖洋气得脸都红了,猛地站起来想反驳,却被刘铭一把拉住了手腕。
刘铭抬起头,看向那个挑衅的男生,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你说得对。”
他居然承认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挑衅的男生。
刘铭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声音清晰而平稳,传遍了安静的教室:
“为了点好处就什么都肯干,确实挺让人膈应的。比如,为了平时分高点,就天天帮着某人签到、抄作业、甚至考试传纸条的……你说是不是?”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汪洋的方向。
那个挑衅的男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确实长期帮汪洋做这些事,是公开的秘密,但被这样直接点破,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让他下不来台。
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谁也没想到刘铭会这么直接、这么犀利地反击,甚至不惜把汪洋也拖下水。
汪洋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死死地盯着刘铭,眼神阴鸷,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
教授拿着课本走了进来。
汪洋狠狠地瞪了刘铭一眼,最终还是坐下了。
一场风波,暂时被压了下去。
但刘铭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和汪洋之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到了断裂的边缘。
而他和刘桐之间那混乱又危险的关系,也才刚刚起了个头。
脚下的路似乎越来越窄,两侧皆是深渊。
他握紧了手中的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那就来吧。
看最后,到底谁会先粉身碎骨。
下课铃像是解除了一个短暂的静默咒语。
教授刚走出教室,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各种收拾书本、挪动椅子的嘈杂声打破。但比平时更多了的,是那些若有若无、闪烁探究的目光,像蛛网一样黏在刘铭身上。
他没理会,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铭仔,你刚才太猛了!”陈雅欣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后怕和兴奋,“你没看那家伙脸都绿了!还有汪洋……”
她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下来。
汪洋直接无视了陈雅欣和肖洋,一只手重重地撑在刘铭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几乎将刘铭困在座位和他的身体之间。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古龙水味道扑面而来。
“刘铭。”汪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你他妈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周围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过来。
刘铭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愤怒的视线,甚至还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本书放进背包里拉好拉链。
“字面意思。”他语气平淡,“听不懂人话?”
“你!”汪洋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撑在桌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你少他妈给我转移话题!你以为攀上刘桐就了不起了?就能在我面前横着走了?你他妈不过就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个侮辱性的词汇几乎已经悬在了舌尖,充满了恶意的暗示。
刘铭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
动作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逼得汪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地站着,视线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我是什么,不劳你费心。”刘铭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碴,“但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怎么,只准你放火,不准别人点灯?”
他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汪洋有些错愕的眼睛:
“汪洋,你的游戏规则,我不玩了。”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再来惹我,”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冷极淡的弧度,“我不介意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
说完,他不再看汪洋瞬间变得铁青扭曲的脸色,伸手推开他挡路的胳膊,拎起背包,对旁边已经看呆了的陈雅欣和肖洋说了句“走了”,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留下满教室死一般的寂静和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汪洋。
……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了下来。
汪洋没有再主动来找茬,只是看刘铭的眼神越发阴鸷冰冷,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殷俊依旧躲着他,偶尔在宿舍不可避免碰面,也是飞快地移开视线,气氛尴尬得能结冰。
而刘桐的信息和邀约则变得频繁起来。
「晚上一起吃饭?发现一家不错的私房菜。」 「周末有个艺术沙龙,有兴趣当我的男伴吗?」 「在干嘛?」
刘铭回复得并不热切,但每次都会回应。他像是在走钢丝,一边需要借助刘桐的力量和存在来对抗汪洋可能带来的麻烦,一边又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不让自己彻底沦陷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
他们又见了几次面。吃饭,看展,或者干脆在刘桐的公寓里消磨时间。
刘桐是个完美的情人,体贴,大方,见识广博,总能精准地投其所好。他不再急于更进一步的亲密,而是像编织一张柔软的网,用耐心和温柔一点点包裹住他的猎物。
有时是一个落在发间的轻吻,有时是看电影时自然搭在他腰后的手,有时是深夜送他回宿舍时,在车里那个漫长而令人窒息的晚安吻。
刘铭的身体在这些触碰下逐渐软化,甚至开始可耻地产生期待和反应。但理智总在最后关头尖叫着拉响警报。
他知道刘桐想要什么。不仅仅是身体的新鲜感,更是一种彻底的征服和掌控。
而他,似乎在用自己作为诱饵,与虎谋皮。
这天下午,摄影社活动。
谭迪拿着相机,翻看着刘铭最近拍的一组城市废墟主题的照片,连连惊叹:“我靠!刘铭!你这组片子绝了啊!这光影!这构图!你怎么想到的?”
刘铭笑了笑,没说话。那里面多少掺杂了一些前世审美的影子。
“不行,这组必须作为我们主题展的主打作品之一!”谭迪一拍桌子,兴奋道,“到时候我们把展板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社长决定就好。”刘铭语气平淡。
活动结束,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谭迪一边关窗,一边像是随口问道:“对了刘铭,听说……你和金融系的刘桐学长挺熟的?”
刘铭动作一顿。
活动室里还没走远的几个社员也下意识放慢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刘铭面色不变,继续整理三脚架:“嗯,算是认识。”
谭迪走过来,靠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表情有点犹豫,但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出来:“我听说……他家背景挺深的,而且……感情方面,风评好像不是特别……那啥。”她斟酌着用词,“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刘铭的心微微一沉。连谭迪都听说了吗?看来流言比他想象的传得更广。
他正要开口,活动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是任思荣。她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拿着两杯奶茶,一杯递给了谭迪,另一杯则习惯性地想要递给刘铭。
“思荣,我不喝……”刘铭下意识拒绝。
但任思荣像是没听到,执拗地把奶茶往他手里塞。动作间,她的袖口微微向上滑落了一截。
刘铭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几道新鲜的、狰狞的红色划痕清晰可见!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刮擦过!
“思荣!”刘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陡然拔高,“你的手怎么回事?!”
谭迪也看到了,倒吸一口凉气:“天哪!思荣!这怎么搞的?!”
任思荣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抽回手,慌乱地把袖子拉下来盖住,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不小心划到了……”
“这怎么看都不是不小心!”谭迪急了。
刘铭的心沉到了谷底。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任思荣的精神状态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急转直下,自残行为越来越频繁,直到最后……
是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前任?还是因为对谭迪求而不得的执念?或者两者皆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了语气:“思荣,是不是……他又来找你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你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任思荣只是拼命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说一个字。
看着她这副样子,刘铭感到一阵无力又尖锐的心痛。他自己的处境一团糟,而身边的朋友也正在滑向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不再犹豫,点开了那个几乎已经成为他“应急出口”的对话框。
「学长,现在方便电话吗?有点急事。」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刘桐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怎么了?”刘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很安静,似乎在一个很私人的空间。
刘铭走到活动室角落,背对着其他人,压低声音快速地将任思荣的情况说了一遍,省略了谭迪的部分,只强调了她前任的骚扰和疑似自残的行为。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问什么都不说。我担心她会做更极端的事。”刘铭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和无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刘桐的声音响起,冷静而可靠:“别急。你把她的名字、年级、专业发给我。我认识学校心理中心的主任,我让他马上联系她的辅导员,以心理普查回访的名义,立刻介入干预。同时我会让保卫处那边加强她宿舍楼附近的巡查,重点关注她前男友那种可疑人员。”
他的处理方式高效、果断,直接绕过了无用的安慰,给出了最实际的解决方案。
刘铭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半。
“谢谢学长……”他低声道,这一次的感谢带上了几分真实的重量。
“跟我还客气什么。”刘桐的语气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你呢?没事吧?听起来很累。”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刘铭强撑的外壳。疲惫、委屈、还有这些天积压的所有压力,几乎要决堤而出。
他哽了一下,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我没事。”
“晚上过来吧。”刘桐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诱惑,“我来接你。给你煮点安神的汤,好好休息一下。”
这不是询问。
刘铭握着手机,指尖微微颤抖。
他看着不远处还在慌乱安慰任思荣的谭迪,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再想到宿舍里冰冷的低气压和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
他太需要一个避风港了。哪怕那个港湾本身,就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用气声回答道:
“……好。”
任思荣手腕上那几道刺目的红痕,像冰冷的针,扎破了午后虚假的平静。刘桐高效而冷酷的处理方式像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局面,却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刘铭更深地缠绕进去。
那句“晚上过来吧”的邀请,不再是暧昧的试探,而成了一道指令,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用“人情”换来的交易。
晚上,刘桐的公寓。
没有想象中的旖旎。刘桐果然煮了安神的汤,味道清淡,带着药材的微苦。两人对坐在餐桌旁,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她情况稳定了吗?”刘桐舀着汤,语气平常得像在问天气。
“嗯,辅导员和她谈过了,暂时……没事了。”刘铭低着头,汤勺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汤汁,“谢谢你,学长。”
“举手之劳。”刘桐看着他,目光深邃,“你不用总把谢谢挂在嘴上,显得生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刘铭,在我这里,你可以放松一点。不用总是绷着。”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轻轻敲在刘铭心上最脆弱的地方。他这些天确实绷得太紧了——汪洋的敌意、殷俊的回避、流言蜚语、任思荣的突发状况……所有压力堆积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压垮。
而此刻,在这个奢华、安静、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面对着这个看似能解决一切麻烦的男人,那根紧绷的弦,难以抑制地松弛了一丝。
他喝了一口汤,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驱散了一点寒意。
“……只是有点累。”他轻声说,这是第一次,他近乎坦诚地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
刘桐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那今晚就好好休息。客房一直给你准备着。”
这种体贴的、不带压迫感的尊重,比直接的欲望更让人卸下心防。
然而,深夜,刘铭躺在客房的床上,依旧辗转难眠。白天的画面和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刘桐手指的温度,落在他发间的吻,车里那个强势的掠夺性的吻……以及,汪洋那双愤怒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的眼睛。
他烦躁地坐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
轻轻推开房门,却发现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刘桐也没睡,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酒,看着窗外的夜景,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
刘铭穿着略显宽大的睡衣,赤着脚站在地毯上,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没睡醒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像一只误入人类领地的小兽。
刘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了些许。他晃了晃酒杯,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也睡不着?”
“……嗯,渴了。”刘铭移开视线,走向厨房。
倒水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刘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背上,像实质一样灼人。
他端着水杯,犹豫着是回房间还是……
“过来坐会儿?”刘桐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刘铭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弱噪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汪洋,”刘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最近还在找你麻烦?”
刘铭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老样子。”
“需要我……”刘桐的话说了一半,留白了,但意思很明显。
“不用。”刘铭立刻拒绝,语气有些生硬,“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刘桐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你就这么讨厌他?还是……怕他?”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刘铭一直试图忽略的某个点。
他讨厌汪洋吗?当然。恨吗?或许也有。
但怕吗?
重生之初,或许是有的。那是前世长期被压制形成的生理性畏惧。
但现在……
他眼前闪过汪洋撑在他课桌上时愤怒又似乎憋屈的眼神,闪过他听说任思荣出事时硬邦邦站出来说“我也去”的样子,闪过他在精神病院外长椅上那罕见的迷茫和那句“有时候是挺没劲的”……
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我不怕他。”刘铭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种冷硬的肯定,“我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刘桐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了然和……说不清的意味。
“是吗?”他抿了一口酒,语气悠长,“但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的‘瓜葛’,深得很哪。”
刘铭的心猛地一跳,倏然抬头看向刘桐。
刘桐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回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莫测。
“恨和爱一样,都是最强烈的情绪纽带。有时候,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耗费心神,也更难割舍。”
他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对刘铭说。
“真正的不想有瓜葛,是漠视。而你,”他终于再次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住刘铭,“你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情绪波动,几乎都围着他转。这真的叫……没有瓜葛吗?”
这番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刘铭一直试图掩盖的内心。
他脸色微微发白,握着水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刘桐说的,该死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汪洋就像他生活中的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参照物。他的恨意、他的不甘、他重生后所有的行动,几乎都围绕着“摆脱汪洋”和“向汪洋复仇”这个核心。
他甚至……在享受这种对抗和碾压对方带来的快感。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和自我厌恶。
看着刘铭骤然变化的脸色和沉默,刘桐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刘铭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压迫感。
他没有碰刘铭,只是微微俯身,近距离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刘铭,试着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怎么样?”
“看看别人。比如……我。”
他的手指终于抬起,极其轻柔地拂过刘铭的额发,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安全感,资源,甚至……报复他的力量。”
“只要你愿意。”
刘铭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刘桐的话像伊甸园里的毒蛇,诱惑着他交付出灵魂,以换取捷径和力量。
而他对汪洋那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被对方如此直白地揭开,更让他方寸大乱。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刻——
刘桐低下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不再是之前的强势掠夺,而是温柔的、循序渐进的、带着一种耐心的蚕食。
刘铭僵硬着身体,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刘桐的话语,汪洋的脸,过去的屈辱,未来的野心……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
最终,那想要获取力量的欲望,和一丝对温暖与安全的贪婪渴求,暂时压倒了理智。
他闭上了眼睛,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呜咽的喘息,然后,生涩地、试探性地,微微张开了唇。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刘桐的吻瞬间变得深入而热烈起来。
他将他从沙发上拉起,紧紧拥入怀中,一边吻着,一边半抱半扶地将她带向主卧室的方向。
这一次,刘铭没有太多抵抗。
接下来的节奏依旧不容抗拒,却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安抚的温柔。
在失控的边缘,他仰起头,视线模糊地看向上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的不是刘桐沉迷的脸。
而是另一双,总是带着怒火和讥诮,却又在某些瞬间,流露出复杂和迷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