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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朝夕与共,心扉渐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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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搬进来的过程简单得出乎意料。
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装着他所有的行李。
苏樵乐默默观察着,发现除了几件衣服和书籍,洛伦佐带来最多的竟然是各种食材和调料。
“妈妈坚持要我带这些,”洛伦佐不好意思地解释,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个密封良好的容器,“她说外面的调味品不够正宗,会影响她食谱的味道。”
苏樵乐看着那些标注着意大利语和中文的瓶瓶罐罐,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温暖。
这种母爱的延续,通过千里迢迢的食材传递,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触动。
客房早已准备妥当,但洛伦佐坚持自己整理。
苏樵乐没有强求,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男孩小心翼翼地将几件衣服挂进衣柜,把书摆在床头,最后将一张照片放在书桌上——是两人在佛罗伦萨的合影,不知何时被偷拍的,画面中苏樵乐正望着远方,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柔和,而洛伦佐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什么时候拍的?”苏樵乐问。洛伦佐吓了一跳,随即耳根泛红:“在阿诺河边...那天你专注拍日落,没注意到我。” 苏樵乐没有评论,只是微微点头,转身离开:“晚餐七点。”
晚餐是洛伦佐用带来的食材做的简单意面,味道却出奇地地道。
云朵窝在洛伦佐腿上任其抚摸,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仿佛在欢迎久别的主人。
“叛徒,”苏樵乐轻声评论,看着那只通常只亲近自己的猫此刻完全被洛伦佐收买。 “它只是想我了,”洛伦佐得意地笑着,挠着云朵的下巴,“对不对,宝贝?”
这种温馨的家庭场景让苏樵乐既感到舒适又有些不自在。
他习惯了孤独用餐,习惯了安静的空间,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热闹既陌生又诱人。
饭后,洛伦佐主动收拾清洗,哼着轻快的意大利小调。
苏樵乐坐在客厅,听着厨房传来的水流声和哼唱声,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然而,当夜幕深沉,各自回房休息时,苏樵乐才意识到这种朝夕共处的真正挑战。
墙壁并不太隔音。他能听到隔壁房间洛伦佐准备就寝的细微声响:衣柜开合的声音,洗漱的水声,甚至翻身时床垫的轻微吱呀声。
这些声音提醒着他,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和呼吸。
这种认知让他辗转难眠。多年来,他的空间是完全私密和独立的,从未允许任何人如此接近。现在,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无处不在,打破了他习惯的孤独结界。
凌晨两点,苏樵乐终于忍不住起身,想到厨房倒杯水。轻轻打开房门,他却发现客厅有微弱的光亮。
洛伦佐蜷缩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打字,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认真的侧脸。听到动静,他惊讶地抬起头。
“吵醒你了?”他急忙合上电脑,表情愧疚,“对不起,我有时差,睡不着就起来写点东西...” “没有,”苏樵乐简短回答,走向厨房,“喝水。”
倒水时,他能感觉到洛伦佐的视线跟随着自己。那种被关注的感觉既令人不安又莫名令人安心。
“要喝茶吗?”洛伦佐突然问,“我可以泡助眠的花草茶,妈妈寄来的。” 苏樵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茶很快泡好,散发着舒缓的香气。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中间隔着适当的距离,沉默地喝着茶。
夜色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车辆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你在写什么?”最终苏樵乐打破沉默。洛伦佐有些惊讶于他的主动询问:“新的小说。关于一个摄影师和一个作家的故事。”
苏樵乐挑眉:“听起来很熟悉。”
“所有小说都有作者的影子,”洛伦佐狡黠地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但更多的是想象。”
又一阵沉默。茶喝完了,但谁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你需要时间适应,”洛伦佐突然轻声说,眼神理解而温柔,“我知道我的存在打破了你的习惯。如果你需要空间,请直接告诉我,没关系的。”
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和体贴让苏樵乐感到暴露,却又奇异地不被冒犯。
洛伦佐总是能精准地读懂他的情绪,却从不强求或评判。
“嗯,”他最终回应,站起身,“晚安。” “晚安,苏樵乐,”洛伦佐的声音温暖,“好梦。”
那一夜,苏樵乐意外地睡得很好。
随后的日子,一种新的生活节奏逐渐形成。洛伦佐开始大学课程,每天早出晚归,但总会准备好早餐和晚餐。
苏樵乐的工作时间更加自由,但开始有意调整节奏,与洛伦佐的作息协调。
他们发展出一些小小的仪式:早晨共享咖啡时光,晚上交流一天的见闻,周末一起去超市采购。苏樵乐发现自己在期待这些共享的时刻,甚至开始主动参与。
一个周六的下午,苏樵乐在书房处理照片,洛伦佐在客厅学习中文。门被轻轻敲响。
“进。” 洛伦佐探头进来,表情有些犹豫:“有个中文句子不太明白,可以请教你吗?” 苏樵乐点头示意他过来。
句子是“日久生情”,洛伦佐已经标注了拼音和字面翻译,但无法理解深层含义。
“它的意思是相处时间长了,自然会产生感情,”苏樵乐解释,目光依然盯着电脑屏幕,“通常指爱情。”
洛伦佐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像我们吗?”
苏樵乐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
这种直白的提问依然让他无所适从,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他恐慌。
“去复习你的课文。”他最终回应,语气没有以往冷硬。
洛伦佐狡黠地笑笑,没有追问,轻轻带上门离开了。苏樵乐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发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另一天,苏樵乐感冒了,不严重但足以让人不适。他试图隐瞒,但洛伦佐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你声音不对劲,”早餐时他担忧地说,手自然地探向苏樵乐的额头,“有点热。今天休息吧,我帮你取消安排。”
苏樵乐想抗议,但洛伦佐已经拿过他的手机,开始熟练地重新安排日程——这种能力让他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你输入时我看到的,”洛伦佐理所当然地说,继续打字,“好了,今天和明天的会议都改期了。现在回床上休息。”
苏樵乐被迫休息了一天。洛伦佐请假在家照顾他,准备汤药,量体温,甚至朗读意大利诗歌帮他放松。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苏樵乐既感动又不安。
“你不必这样,”下午他忍不住说,“只是小感冒。” “我想这样,”洛伦佐认真地看着他,手中搅拌着蜂蜜柠檬水,“照顾喜欢的人不是负担,是幸福。”
苏樵乐沉默了,接过杯子,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甜中带酸,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病好后,苏樵乐罕见地提出带洛伦佐去参观一个摄影展。洛伦佐惊喜万分,整整一天都兴奋得像过圣诞的孩子。
展览很成功,两人甚至罕见地讨论了艺术和创作,分享彼此的观点和理解。
回程的路上,洛伦佐依然兴奋地谈论着展览中的某些作品,眼睛闪闪发光。
“你应该多笑,”他突然说,转向驾驶座上的苏樵乐,“你今天笑了好几次,很好看。”
苏樵乐的手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回避这个话题:“专心看路。”
洛伦佐笑得更加灿烂,知道这已经是某种程度的接受。
然而,并非所有时刻都如此和谐。同居生活不可避免地会有摩擦和分歧。
苏樵乐习惯秩序和整洁,而洛伦佐天生随性,常常留下各种小混乱:散落的书,未及时清洗的咖啡杯,沙发上随意放置的毛毯。
一次,苏樵乐终于忍不住指出:“这是家,不是酒店房间。请保持整洁。” 洛伦佐愣了一下,表情受伤但很快恢复:“对不起,我会注意。”
随后几天,他过分刻意地保持整洁,几乎到了强迫症的程度。苏樵乐察觉到了这种不自然,感到一丝愧疚。
“你不必这样,”一晚他终于说,“只是基本的整洁就好。” 洛伦佐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变得自然:“我会努力找到平衡。告诉我你的底线,我会尊重。”
这种成熟的处理方式让苏樵乐惊讶。他意识到洛伦佐虽然年轻,却在情感上异常成熟和体贴。
另一个分歧是关于社交的。洛伦佐天生外向,很快在大学交到朋友,偶尔想邀请他们来家里。苏樵乐对此极其抗拒。
“这是你的家,我尊重,”洛伦佐在一次委婉的拒绝后说,“但这也是我的家吗?还是我只是个客人?”
这个问题刺痛了苏樵乐。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妥协:“周末可以,提前告诉我。不要太多人。”
第一次聚会很小,只有两个洛伦佐的亲密朋友。苏樵乐全程待在书房,但准备了茶点让洛伦佐招待客人。
聚会结束后,家里恢复了安静,洛伦佐来到书房,眼神温暖。
“谢谢,”他轻声说,“这对我的意义很大。” 苏樵乐点点头,没有多言,但心里某种紧绷的东西悄然放松了。
最大的挑战来自亲密接触。同居增加了身体接触的机会:擦肩而过的触碰,共享沙发时的接近,偶尔的晚安拥抱。每一次接触都让苏樵乐既渴望又恐惧。
一个电影之夜,恐怖片的高潮场景让洛伦佐下意识地抓住苏樵乐的手臂。但与以往不同,这次苏樵乐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覆上洛伦佐的手背。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洛伦佐惊讶地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两人的目光相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电影结束后,苏樵乐没有立刻起身,洛伦佐也安静地留着。
云朵已经窝在两人中间睡着了,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我可以吻你吗?”洛伦佐突然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期待。
苏樵乐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着洛伦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的脸庞,那双倒映着屏幕微光的蓝绿色眼睛,感到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但他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不早了,该睡了。”
洛伦佐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温暖:“好吧。晚安,苏樵乐。” “晚安。”
那一夜,苏樵乐久久无法入睡。
他意识到自己在害怕——不是害怕亲密本身,而是害怕一旦跨越那条界线,就再也无法回头。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害怕最终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第二天,他能感觉到洛伦佐的小心翼翼,仿佛在避免给他压力。这种体贴让他既感激又愧疚。
转折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周三。苏樵乐接到一个海外拍摄的紧急邀约,需要立即出发前往中东一周。时间紧迫,他匆忙整理行李,情绪紧绷。
洛伦佐安静地帮忙整理,准备旅行用品,没有多问,但眼神中满是担忧。
“那边现在很安全吗?”最终他忍不住问,手中折叠着衣服。 “足够安全。”苏樵乐简短回答,检查着相机设备。 “每天报个平安好吗?”洛伦佐的声音几乎像是恳求。
苏樵乐想拒绝,但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最终点了点头:“嗯。”
机场送别时,洛伦佐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比以往都要长久。“小心,”他在苏樵乐耳边轻声说,“我会想你。”
苏樵乐罕见地没有立即推开,反而轻轻回抱了一下:“照顾好云朵。”
中东的一周忙碌而紧张。苏樵乐每天在难民营拍摄,记录战争后的人间百态。艰苦的环境和沉重的主题让他身心俱疲。
但无论多晚回到驻地,他都会记得给洛伦佐发个简短的“安全”。而洛伦佐总会立即回复,分享家里的日常小事:云朵的趣事,学习的进展,甚至今天尝试的新菜式。
这些平凡的分享成了苏樵乐在沉重工作中的一丝慰藉,提醒着他还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等待。
最后一天,他在拍摄时遇到小范围的冲突骚乱,虽然没有直接危险,但不得不躲避几个小时。手机没有信号,无法及时联系。
回到驻地时,他发现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全部来自洛伦佐。最后一条信息是:“我买了机票,明天早上到。请告诉我你安全。”
苏樵乐立刻视频通话。洛伦佐几乎瞬间接起,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你没事!”他几乎是哽咽着说,“谢天谢地!我差点...”
“我没事,”苏樵乐轻声说,感到心里某处异常柔软,“只是信号中断。不必来。”
“机票已经买了,”洛伦佐坚持,声音依然颤抖,“我需要亲眼确认你安全。”
那一刻,苏樵乐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
他看着屏幕那端那个因为他而焦虑憔悴的人,那种不顾一切的关心和爱,让他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感情。
“好,”他听到自己说,“来吧。我想见你。”
回程的航班上,苏樵乐罕见地没有工作,而是反复思考着什么。
那种几乎失去联系的恐慌让他意识到,有些恐惧比起失去的恐惧,根本不值一提。
飞机降落时,他看到洛伦佐已经在出口等待,眼睛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
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洛伦佐几乎是跑着冲过来,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他。
“你吓死我了,”他在苏樵乐耳边哽咽着说,“不要再这样了。” 苏樵乐没有推开,反而回以同样用力的拥抱,脸埋在洛伦佐的肩头,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不会了,”他轻声承诺,“不会再这样了。”
回家的车上,两人手指交缠,安静却充满默契。夕阳西下,将北京的天空染成金红色。
到家时,云朵在门口热情迎接,绕着两人打转。洛伦佐准备放下行李就去厨房:“你一定饿了,我做了你喜欢的...” “等等,”苏樵拉住他的手,将他轻轻拉回身边,“闭上眼睛。”
洛伦佐惊讶地眨眨眼,但还是顺从地闭上眼。苏樵乐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他手中。
“欢迎礼物,”他轻声说,“早就该给你了。”
洛伦佐睁开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钥匙,挂着一个飞鸟形状的钥匙扣——与他当年送给苏樵乐的相机套刺绣如出一辙。
“这是...” “家的钥匙,”苏樵乐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你属于这里。”
洛伦佐的眼睛瞬间湿润了,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他抬头看着苏樵乐,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苏樵乐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滴,手指流连在那温暖的脸颊上。然后,他缓缓低头,吻上了那双他渴望已久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确认和承诺。
洛伦佐先是惊讶地僵住,随即热烈回应,手臂环上苏樵乐的脖颈,将彼此拉得更近。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呼吸都有些急促。洛伦佐的眼睛亮得如同盛满星辰,嘴角上扬成最幸福的弧度。
“欢迎回家,”苏樵乐轻声说,额头抵着洛伦佐的,“我的作家。” “回家了,”洛伦佐哽咽着回应,再次吻上他,“我的摄影师。”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但屋内的温暖才刚刚开始。
云朵好奇地看着两个相拥的主人,最终满意地蜷缩在沙发上,仿佛知道这个家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平衡。
长夜漫漫,但有了彼此的温暖,再也不惧寒冷。
心扉或许还未完全敞开,但爱已经找到了缝隙,悄然生根,终将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