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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该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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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和肚子共鸣。
黎一方冲向了门拧开了把手,发了疯似的靠近无脸怪。
声声没拦住。
准确的说,她只感受到一股蛮力从她手中抽离出去,留她一个人待在原地,来不及再抓住她。
无脸怪就是这里的「魇」。
黎一方站在无脸怪面前,突然就看到它是有脸的,那张脸,就是她自己。
她看到它在哭,哭得很苦涩。
她也感觉自己滚烫的脸滑落了几滴东西。
她跟着它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叫……
“黎一方!”
声声的惨叫把黎一方拉回现实。
黎一方回头发现门外的声声早就被无脸怪的头发紧紧地缠住动弹不得。
无脸怪不是出不了门的吗!?
黎一方震惊着眼前的一幕。
实际上,黎一方没有意识到,无脸怪在她进门的那一刻就没有伤害过她,而是绕过了黎一方,直奔门外的声声缠过去,声声压根就没想过头发为什么能出门,根本没来得及躲,就这样被死死地缠住了。
无脸怪想把她也拉进门,可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门那里,无脸怪没办法扯她进来。
声声被头发缠着,卡在敞开的门那,看着黎一方像桩木头一样杵在无脸怪对面,身体里发出两重声响,但她却没有受到无脸怪的攻击。
声声大叫,想引起她的注意。
黎一方焦急地靠近声声,想帮她松开,可是越靠近,头发缠得越紧,声声越难受。
黎一方眼眶发红,开闸的洪水顺着未干的泪痕淌下。
“用……美工刀……快……”声声呻吟道。
黎一方赶紧折回教室,翻找着那附近的美工刀。
终于在小组区域那片地上发现了那把美工刀,于是毫不犹豫地割着无脸怪和缠着声声那部分头发的连接处。
「啊啊啊啊啊——」
肚子发出撕裂的惨叫。
这下黎一方的心真的像被刀划了的疼,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疼,疼到手一抽,美工刀滑落在地上。
声声眼看着身上的头发松落,割口处新长的头发又发了疯似的缠了上来,根本没机会逃脱。
“一方!一方!”声声绝望地看着黎一方捂着胸口,跪在美工刀旁边很痛苦,但自己也快喘不上气了。
「你要我划断我和你的关系吗!」
肚子发出怒音,威胁着黎一方。
黎一方知道,它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而是在和声声说话。
发丝就像黎一方和声声之间的关系,无脸怪想要这发丝更紧密些,最好永远缠住声声,让她不要离开。
隔断头发,就像割断关系,黎一方自然会心痛。
可是,这种窒息般的捆绑,只会让声声难受。
要做为了满足自己私欲,不顾他人感受的事吗。
黎一方终于意识到,自己执着了这么久的事,原来会对对方伤害这么大。
这关系千丝万缕。
束缚紧了,就是伤害。
“我跟你!根本不会断了联系!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这种捆绑才能一直做朋友!什么都不需要!我一直在你身边!”声声拼尽全力地吼着。
其实声声也一直没离开过,不是吗。
那道无形的阻挡消失了,声声一下子跌了进门,被头发拖着靠近无脸怪。
那为什么要揪地那么紧,这么较真。
只会伤害了彼此。
黎一方忍痛割断了头发。
心被划开了。
很痛,但像是生长出了新的血肉,瞬间安稳了下来。
“我放手了。”
「不!——」
肚子发出痛苦的低吟。
趴在地上的声声缓过神,扯开身上残留的发丝,冲过来抱住黎一方。
两个女孩相拥而泣,是痛苦后的解脱,是看开后的欣慰。
无脸怪头发被隔断的地方再也长不出新发,可还有剩下的部分可以活动,它拼了命地想要缠住黎一方和声声——对,它这次还要缠住黎一方,因为她背叛了它。
黎一方手握美工刀,将声声护在身后。
她目前只知道无脸怪的头发具有攻击性,要防范它的头发。
一缕头发靠近她们,黎一方当机立断划了过去,发丝掉落,肚子发出受击后的哀鸣。
无脸怪不敢贸然攻击了,只是悬浮在空中。
黎一方和声声也不敢出门,一方面是声声担心黎一方还会痛,另一方面,她们也不清楚这次无脸怪会不会出门。
双方僵持着。
“……记得要找梦蝶和梦口。……”
“……梦蝶和魇有关……”
声声回想起貘说过的话,开始观察起无脸怪,可是什么也没发现,总不能是头发吧,声声大脑飞速运转。
突然,安静的教室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声声回头一看,正是那块脱落的贴纸拍打墙面的声音——敞开的门灌风进来了。
黎一方盯着无脸怪根本不用回头,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
这时无脸怪慌了,它赶忙用头发把门用力关上。
也许是关得太用力,整个教室震了一下。
这不震倒好,刚好就是这一震,贴纸那块的墙皮又被震落了一点,贴纸又有一部分离开了墙面悬在空中。
声声瞥见无脸怪的身影虚了一点,黎一方的肚子也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响。
“我明白了!问题就在那块贴纸!说不定就是梦蝶!”声声一激动,转身就要去爬上书柜去撕下贴纸。
黎一方根本没反应过来,回过头看正准备爬书柜的声声,当她意识到忘记提防头发时,无脸怪早就控制头发扯住声声了。
“声声!”黎一方马上去划头发,可这一次,无脸怪动用了全部的头发,黎一方根本划不过来,而且感觉头发更韧,更难划断了——无脸怪应该是亮底牌了。
声声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大声对黎一方呼喊,“贴纸就是梦蝶!撕下它无脸怪就会消失!”
黎一方把手中的美工刀塞给声声让她尝试自己割头发,自己马上冲向书柜爬上去,伸手去够贴纸。
无脸怪想再用头发去阻止黎一方,可是困住的声声的头发被割了不少了,再分一点出去,恐怕拦不住声声。
于是无脸怪分出一小缕头发,扯开了声声手里的美工刀,然后加大力度地勒紧声声。
声声肋骨快被勒断了。
黎一方听到身后的动静,发现声声的脸变得通红,无脸怪已经勒上脖子了。
「不能撕下那张贴纸!」
肚子发出威胁。
“不……不要管我先……快撕下……贴纸……”声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
黎一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正当她的指尖碰到那布满灰尘的贴纸,肚子发出了怒吼,
「撕下它,你和这间教室的念想就没了!」
对啊,当时黎一方在新班级清理教室时,每揭下一张手抄报,每撕下一张贴纸,回忆就涌上心头,隐隐作痛,像是告示着结束。
她当时万分庆幸最高的那张贴纸没被撕掉,这张也寄托了她对那个班所有的念想。
“……一方……”声声张了张嘴。
其实,留在回忆里也很美好,强行占有的,就不美好了。
都要往前走的。
做个了断吧。
黎一方攥着贴纸脱落的一角,连着碎掉的墙皮撕了下来。
「不——」
……
肚子的声音渐弱,慢慢没了声响。
声声身上的头发瞬间没了力气,耷拉在了地上,无脸怪的身影逐渐虚了下去,化成了一滩液体,淌在了地上。
声声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极度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声声一下子软在了身旁的椅子上,黎一方赶过来查看声声的情况,看到没有大问题也松了口气。
“你看,这好像就是梦蝶。”
声声注意到黎一方手里握着的东西。
黎一方张开手,发现是一只绿色的蝴蝶。透亮得像青苹果糖的颜色。
黎一方笑了笑。
“恭喜啊,你们找到了梦蝶,快找到梦口出去吧。”貘终于又醒了。
声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发,看着黎一方,用眼神询问有没有想法。
这和黎一方有关,那就是要从黎一方有关的事物联想起。
“我一直走不出的,就是这间教室,就是这个教室里曾经的人,现在对这间教室的念想已经解开了,那应该,就是走出教室门,离开这里了……”黎一方目移那扇关着的门。
“那好,我们走吧。”声声拉起黎一方,走到门前。
黎一方把手放在门把上,冰冷的触感将过去的回忆像胶卷过机一样映上了脑海。
“再见,各位同学们”
“……再见……”,
那是分班离开前最后的光景。
是该说再见了。
我要向前走了。
黎一方转动把手,轻轻一推,门开了一条缝,手里轻握着的梦蝶忽然扇动了,几下翅膀,振翅飞出来门外。
走吧。
门外有光透进来,和教室内形成了明暗对比。
黎一方用力一推,强光就迫不及待地涌进了教室。
两人并步踏出了教室门,周围越来越亮,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黎一方手上卡针的表终于跳过了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