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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虫母在上,族群为大,血肉为哺,繁育新生,我等渺渺皆为基石。”

      碎石遍地,花草丛生,高度不一的巨大石柱拔地而起,支撑着上方那遥不可及、令人头晕目眩的穹窿,低声浅吟在碎石间奔涌、撞击、回荡,它贴着冰冷石壁爬行,席卷着细碎的破裂声汇入穹顶,填满了每一寸高耸而虚无的空间,投射出震耳欲聋、金属般冰冷的声浪。
      它震动着你的骨髓,压迫着你的胸腔,让你在无可逃避的荒凉宏大轰鸣中,清晰地感知自身的微尘之质,以及那高踞于冰冷秩序顶端的漠然。

      “你被逮捕了!”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碎石中探了出来,对上好几双骤然瞪大的瞳孔,严肃的氛围有瞬间的混乱,窃窃私语弥漫开来。

      “哈哈哈,我就说他们吓到了吧。”
      “他们好高哇!”
      一个,两个,三个,又是几个圆圆小小的脑袋。

      “这几个崽子真胆大,回去必定关禁闭。”
      “你咋知道?”
      “我小时候也这样玩过哈哈哈。”
      “今天值班的阁下要气死咯。”

      一双接一双的手把他们从碎石缝隙间拎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放在平地上。
      于是,当光穿过彩色玻璃拼凑着的古老而凌冽的图景时,虫崽们穿梭在雌虫们单膝跪地的间隙,用稚嫩的童声跟着吟唱起来,轻柔温和地打破了尖锐的序曲,如同某种温暖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
      “放开我,我要杀了它,我要把它的鞘翅剪下来给我跳踢踏舞!”
      怀里的雄虫闹腾的厉害,指甲锋利,对着那双箍住腰际的手又抓又挠,身上的血本就没擦干净,肌肤相触的地方粘腻滑溜温热,故时清痛得龇牙咧嘴,几乎要抱不住了,他崩溃地朝帐篷里的另一个虫大喊:“南瑾!你快一点啊!”

      “我在找了,昨天我明明看见他放这里了的。”
      南瑾在枕头里来回摸索着,语气同样暴躁,“天啊,我要困死了,樊竹把他那破石头又藏哪了!”

      “南瑾!我要抓不住了!”故时清大吼,低头猛砸樊竹头顶,“樊竹,你这混蛋不要舔我的血!也不要啃我的伤口!痛死了!“
      “呀!我知道了!”南瑾开始翻箱倒柜地翻找,东西劈里啪啦乱飞。

      ——“24涉战区全线全面失防,所有居民和驻防部队迅速撤离!”
      高昂刺耳的尖鸣猝不及防穿透颅骨,持续、响亮且高频的噪音带着信息狠狠一拳打在胀痛的精神海源质上,极强的侵入性激得三虫不约而同干呕一声,南瑾一个跨步上前抓住樊竹一只手,故时清按着另一只,两虫熟练且迅速扯着樊竹往外撤离。
      他们三虫刚从前线调休退下,换岗的时候战事已经不妙,但没想到崩溃的这么快,早知道他们就直接回高轨二环上。

      刚出帐篷,一阵大风汹涌浪潮般诡异袭来,淅淅沥沥,打在身上、脸上是痛的、热的,巨大阴影席卷着腐烂腥涩的味道遮天蔽日,精神丝与血液中的信息素共鸣,捕捉到其中强烈惊恐的危机预警和诚挚祈愿。
      ——逃,快逃
      ——活下去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南瑾突然急停,以半蹲的姿势大臂里收牵引小臂,松手后一个侧鞭腿将樊竹和故时清踢了出去。
      ——轰
      是重物猛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尘土飞扬,大地都为之震颤。

      死亡危机近在咫尺,沉入深海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托起,冲破厚重的迷雾,混乱的脑海异常清晰起来,推动着思维飞速运转并要在这危急存亡之际找出一线生机。

      樊竹深吸一口气,当即紧紧搂抱住故时清,将他压在怀里卸掉到摔出去的碰撞伤害。
      【樊竹:去越网呼救】

      精神丝的联系断得迅速,故时清没有回答,落地后几乎是同一时刻,樊竹血丝从嘴角溢出时,故时清已经爬了起来十指相扣扯着他起身继续往前跑。

      恐怖的咀嚼声从身后传来,两虫后背浸出一身冷汗,故时清体力不是很好,跑出几米后就变成了樊竹在前面拉着他,速度很快,但身后的追击比他们更快,荒凉平坦的大地一望无垠,把生的概率连到地狱。
      那种声响像是一根冻僵的树枝在脚下被意外踩断,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密闭的缝隙里被生生碾成齑粉,但那声音更湿、更重、更黏,不是干脆利落的断开,而是缓慢、粘滞、充满抵抗的破碎,犹如一块浸满了油脂的朽木,在巨大压力下纤维寸断,伴随着细微却刺耳的碎裂声,发出一种饱含痛苦物质的呻吟,连绵不绝,让人头皮发麻。

      故时清头晕目眩,源质的快速消耗让他瞳孔浮肿鼓起,几乎快爆炸。
      【故时清:南24-5,雄虫三只无防护!快来!!!】
      【林长锦:两分钟】

      “两分钟!”故时清抹了把鼻血,大喊。
      凌厉破空声再次从背后袭来,樊竹皱着眉头朝着故时清的方向一扑。

      ——轰
      碎石四溅,巨大节肢抬起在周围一片猛拍,附带的棘刺虎虎生风,飞扬尘屑让视野愈加模糊,樊竹带着故时清勉强躲了两下,仍被划出道道长而见骨的伤口,鲜血潺潺,腥甜气息让这只巨大的未开化族种愈加躁动,它抬头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转瞬天边翅膀的扇动声几乎凝成噪点。

      不妙,不妙。
      它在呼唤别的族种。
      樊竹眼前发黑,故时清被他护着也没好到哪去,脸色苍白,虚汗水流似的往下淌,“十二秒。”
      “什么?”故时清迷糊得连话都听不清。

      “坚持住。”巨大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樊竹喃喃着,几乎是一比一复刻南瑾的行为。
      故时清被踢出去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樊竹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嘎吱、嘎吱
      仿佛有虫在用钝锈的钢锉反复研磨一块坚硬的骨,带着令人牙酸的崩裂感,几乎能想象到那坚硬的结构在强大咬合力下彻底屈服、瓦解的瞬间,一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冲破碎裂骨腔的束缚,噗嗤一声,如同被挤压的过熟浆果爆开的闷响,随后是咕噜咕噜的声音,汇成小股,冲刷着暴露的髓腔,浸泡着尖锐的骨茬,啪嗒啪嗒从高处滴落,每一声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沉重得让虫心头发颤。

      这是死神的倒计时,是生命在暴力撕扯下被彻底碾碎、混合、吞噬的恐怖回响。

      疼痛在超过一定阈值便失去了它该有的作用,故时清双目无神,几乎惊悚地看着地面一幕,但他没有任何办法,长长的棘刺从身体各处穿出,眼前若有似无的晃着一道长长的绿影。
      “真是,有够衰的。”
      故时清大量一圈,很快就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他被串在了长棘虫的前臂上。

      长棘虫食量不大,有储食和折磨食物的习惯,现场捕猎会进行一次进食,饱腹后爱把食物串起来带回巢穴当宵夜啃。这次要是没死,他婚配期不收够七个雌虫都对不起他这条命,到时候雌虫去哪他去哪,再也不嫌弃那群雌虫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了。
      虫母在上,再吃慢点吧。

      四十二秒
      大量血液的流失让故时清的瞳孔开始溃散,视网膜呈现的东西变得迷离而神幻,蓝绿色像是一块被巨力粗暴摊开的湿滑地毯,它紧贴着地面,边缘不规则向外蔓延开去。
      伟大的虫母在神坛上享受它的祭品,在这片血肉模糊之中,无数坚韧、半透明的乳白色薄膜如同粘稠蛛丝,丝缕分明,纵横交错,紧绷着、拉扯着,在雪白的利齿间翻滚、紧绷,半埋在泥泞的暗红淤紫里。
      蓝色,绿色,紫色,红色,白色······凝视着这份恐怖画卷,浓重腥味和内脏特有的甜香扑面而来,粘稠得几乎堵住了呼吸,一种冰冷的、滑腻的触感,仿佛正顺着脊椎缓缓爬行,无声尖叫着被毁灭前的剧痛与扭曲。

      此刻,一分二十六秒
      小腿、大腿、胯部······
      故时清吐出一口浊气,怎么那群蠢虫还没到!

      精神丝强行撑开的临时局域网内仍旧灰扑扑一片,这意味着还未有任何一只雌虫或雄虫找到他们,大脑又疼又烫,过载的温度融化了部分脑组织,流体髓质从破开的孔洞哒哒哒往下滴落。
      单独支撑这一片临时局域网简直是找死,他的大脑会因为温度过载而消融,当精神海源质的载体消亡,源质也不复存在,代表着这只虫步入真正虫族族群意义上的死亡之海。

      原本清晰的脸部轮廓在高温下发生恐怖变形,皮肤和脂肪的融化导致的下垂、堆积、粘连很快让他失去了眼睛,鼻端非自然的恶臭令虫作呕,那是一种混合了烧焦毛发、塑料燃烧后异常甜腻腥臭的蛋白质焦糊味,带来强烈的生理性恶心和恐惧感。
      故时清仿佛听到脂肪在高温下滋滋作响,气泡在粘稠组织液中破裂、甚至碳化后轻微破裂的细微骇人响声。

      开什么玩笑,他刚过分化期也没几年。
      故时清艰难地挣扎起来,呼吸道受损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无声尖叫着粘腻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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