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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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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东心里又酸又涩、又急又疼。
欧阳羿的茫然无措印证了他最恐惧的猜想——他不过是一个被投射的影子，羿哥的感情并非源于真实的他。这认知让欧阳东满心酸楚与不甘。
可他对羿哥的感情是真的。他看着羿哥这副病中模样，心知有再多的酸涩恼怒也不能这个时候和欧阳羿争执。即便想争，面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又能争出什么？
对方这种精神层面的困境给欧阳东带来了沉重的无力感，他只好按下心中焦急，放柔了声音耐心劝说：
“你是欧阳羿啊。还记得吗？咱们是高中校友，一个篮球队的。那时候咱们多好啊，你投篮特别准，那年的半决赛，你连续投了五个三分球。还有一次，对手不服气，把咱们堵在巷子里，打架，你把我护在身后……”
他越说心里越堵得慌，回忆如潮水漫过，眼泪不知不觉滚下来，挂在嘴角上，顾不上擦。
“欧阳羿……是了，欧阳羿……”欧阳羿听着，仿佛是恍惚地回忆起了少年时光，嘴角浮起一丝飘忽的笑意，叨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
可下一秒，他突然望向欧阳东，眼睛里全然是自毁般的疯狂，嘶喊道：“欧阳羿凭什么活着！”随即一把推开欧阳东，冲向了厨房。
欧阳东这可吓着了，心道不好，惊恐跟上去想要拦住他。可到底晚了一步，刚跑进厨房，只见欧阳羿已经抄起料理台上那把锋利的切肉刀！银亮的刀锋在冰冷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欧阳羿转身面对欧阳东。欧阳东吓得退了一步，下意识以为对方要攻击自己，脑中飞快勾画着躲避路线。
然而下一秒，欧阳羿反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不要！！”欧阳东魂飞魄散，两腿一蹬，全力扑上去，死死抓住欧阳羿握刀的手腕。两人在逼仄的厨房里激烈扭打起来，身体撞上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和冰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欧阳羿力气大得惊人，欧阳东丝毫不敢松懈，拼尽全身力气抗衡。争夺中，刀光凌乱闪动。突然之间，欧阳羿“呃”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僵硬了一瞬便向后软倒。
欧阳东只觉得两手沾染了温热粘腻的什么……他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却是欧阳羿的腹部横着被刀划开了半尺多长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正涌出来，晕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红。
“羿哥！！”欧阳东失声尖叫，慌忙扔掉那把沾血的刀，抱住欧阳羿下滑的身体，“坚持住！我这就叫救护车！你等我！”
欧阳东用肩膀夹着电话给120说地点和情况，手中翻找着能包扎的东西。他找来了一条干净的长毛巾，跌跌撞撞跑回厨房。
也许是剧疼刺激了神经，欧阳羿眼中的狂乱和混沌消散了，目光有了明确的焦点。
触及那眼神，欧阳东心中除了怜惜，还掀起内疚，泪水越发汹涌。他一边颤抖着手给欧阳羿包扎伤口，将长毛巾紧紧围在他腰上，一边不停口地道歉，声音呜咽破碎：“对不起，羿哥，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都怪我莽撞，思虑不周，对不起……”
欧阳羿满头冷汗，显然是痛的。他虚弱地抬手，指尖轻轻擦过欧阳东的脸颊，抹掉了泪水，“别哭……我没事，别怕……”他喘了口气，扯动伤口，长长地闷哼一声，又把缓缓吐出这口气，忍着疼解释：“我之前有些事不太清楚。晚点我跟你细说。”
救护人员很快赶到。深夜道路空旷，一路畅通。欧阳羿始终清醒地配合着医护的初步处理。欧阳东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到了医院急诊科，欧阳东忙前忙后地办手续、缴费。等他再回到急诊室门口时，医生正在给欧阳羿清理创口、准备缝合。医生抬头看了欧阳东一眼，例行询问道：“怎么弄的？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报警？”
欧阳东紧张地看向欧阳羿。欧阳羿也正看着他，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没有血色，但眼神很平静，轻轻摇头。
欧阳东回答医生：“不用报警，是意外，自己不小心划的。”但他说得不够理直气壮，被医生上下审视了一圈。
处置结束，医生叮嘱过注意事项就离开了，让欧阳羿暂时在观察室休息。
欧阳东凑到床边，看着欧阳羿精瘦的腰上缠了一圈纯白的纱布绷带。一定很疼，因为他胸口沁着冷汗，就要流到绷带上了。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伴随着欧阳羿的一声闷哼。他被牵着，指尖碰触到绷带。他想躲，可羿哥的手很坚决，捏得他都有些疼。
欧阳羿轻声地笑了：“没事。很快会好。以后我会有十块腹肌，羡慕死那些健身吃蛋白粉的。”他略顿了顿，“陪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折腾到家已是深更半夜。欧阳羿一步一挪，慢慢走回西边卧室。到了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欧阳东露出了一个苍白却温和的微笑。“折腾一晚上了，快去休息吧。”他轻声说，满脸虚弱。
欧阳东又内疚又担心，羿哥这副强撑着的模样太叫人心疼了。他舍不得离开，拉着他的指尖，低声商量：“我留下来陪你吧？你伤口还没稳定，万一晚上发烧或者疼得厉害……我明天请假照顾你。”
“不用。”欧阳羿微笑着摇摇头。他进了屋子，没关门，慢慢躺到床上。上床这个简单的动作，因为牵动腹肌，又疼出了一头汗。
欧阳东帮忙盖好被，在床边坐下，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才好。
欧阳羿安慰道：“真的不用陪我。你别难过，你今天救了我。我该好好谢你。”他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坦诚的、令人心碎的脆弱：“我跟你说吧，其实我早就看过医生了。”
欧阳东屏住了呼吸。
“重度抑郁症。”欧阳羿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吃过药、住过院。但是……你不知道，那些精神类的药物，一吃上去，整个人都是晕的，麻木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一点精神都没有，太难受了……比抑郁本身还让人难以忍受。所以我后来……就没继续吃了。”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疲惫和认命般的平静：“可能就是因为停药，情绪有时候会失控……就像今晚这样。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控制的。”他努力让自己轻松些，笑道：“等我好了，请你吃大餐，给你赔罪。”
欧阳东看着欧阳羿写满疲惫和脆弱的脸，听着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胸中的怜惜和悲悯，又一次让他心软了。原来是这样……如果治疗比生病更痛苦，那坚持治疗的意义又是什么？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
他带着矛盾心情，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夜，注定无眠。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