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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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钝器砸着太阳穴，混杂着廉价香槟的甜腻和青春荷尔蒙蒸腾的躁动。顾琛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那似乎是病逝前躺在医院ICU里的最后感觉。
视野模糊了一瞬，随即清晰。
眼前是晃动的彩灯，一张张年轻而兴奋、尚未被社会磋磨掉所有棱角的脸。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手里捏着半杯气泡快跑光了的香槟。
—毕业晚会—
“咳…咳咳！”他捂着嘴，另一只手撑住身旁油腻的墙壁，胃。不是消毒水味，是啤酒撒在地上的酸馊味。
“顾琛？没事吧？喝多了？”旁边有同学拍他的背，声音关切。
顾琛猛地挥开那只手，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扫过喧闹的人群，瞬间锁定了不远处那个被簇拥着的、意气风发的焦点——萧则
他正揽着一个女生的腰，谈笑风生，眼角眉梢都是即将撬动世界的自信和魅力。而就在他侧前方，人群边缘，一个清瘦的身影安静地站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略显老气的金丝边眼镜，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个空酒杯，眼神放空，像是与周遭的狂欢格格不入。
是谢知遥顾琛的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冲刷着四肢百骸，带来重生后战栗的真实感。
跳楼……病逝……榨干……弃如敝履……
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碎片般砸回脑海。
他看见萧则似乎结束了与女生的调笑，目光开始朝着他和谢知遥的方向扫来。那眼神里带着精准算计的、猎人看到优质猎物的光芒。前世，就是在这个晚上，萧则用他天花乱坠的蓝图和虚伪的兄弟情，将他们两人绑上了他那艘看似前途无量、实则是驶向地狱的贼船。
胃里的恶心感更重了。
顾琛扯了扯紧绷的领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推开身边关心的人，踉跄着，却又目标明确地穿过摇晃的人群，径直走向那个还在发呆的技术宅。
音乐声震耳欲聋。他一把抓住谢知遥的手腕。
冰凉的皮肤相触，两人同时剧烈地一颤。
谢知遥受惊般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有尚未收敛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以及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那绝不是一个大四刚毕业、对未来只有模糊憧憬的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零点一秒。前世血淋淋的结局在彼此眼中无声炸开，得到了最惨烈却也是最直接的印证。
不需要任何言语试探。
谢知遥另一只手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是常年对着电脑的微哑，却冷静得可怕，劈开了震耳的音乐：“他过来了。”
顾琛猛地回头，萧则已经拨开人群，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正朝他们走来，还有十步，不，五步——
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顾琛转回头，盯着谢知遥镜片后迅速冷静下来的眼睛，几乎是凭着前世磨合到极致的本能，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像子弹上膛：“萧则科技，天使轮估值虚高百分之三百，核心算法有致命缺陷，市场调研数据造假。A轮融资前，必爆。”
谢知遥的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像是高速运行的计算机处理着庞杂信息。他没有问顾琛为何也知道这些，只是指尖推了推眼镜架，微弱的反光掠过镜片。
“做空？”谢知遥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技术疯子特有的、谈到感兴趣领域时的专注和冷冽，“杠杆比例和切入时间点需要精密计算。他现在还没拿到那笔关键的投资——”
“两位！聊什么呢这么投入？”萧则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一只手熟稔地就要拍上顾琛的肩膀，笑容无懈可击，“正好找你们，有个能改变世界的项目……”
顾琛猛地一侧身，看似醉醺醺地躲开了萧则的手，顺势将杯中残存的香槟一饮而尽，动作流畅自然。他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挂起了前世练就的、无懈可击的公关式微笑，慵懒又迷人，眼底却结着冰。
“在聊……”顾琛拖长了调子，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萧则，落在谢知遥脸上，嘴角弯起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冰冷又默契的弧度，“……怎么用最小的本金，撬动最大的回报。”
谢知遥极轻地推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与顾琛一触即分，冷静地接口，像是在陈述一个技术事实：“嗯。风险可控，收益可观。”
萧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当他们在讨论什么投资话题，立刻顺势接过话头：“巧了！我的项目就是眼下最大的风口，绝对蓝海！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顾琛却仿佛没听见他的宏图大志，晃了晃空掉的香槟杯，看着杯壁上残留的气泡，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残忍：“做空听起来还是有点无聊，回报周期也长。”
他抬眼，看向谢知遥，又像是透过谢知遥看向他们共同的血腥未来，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不如……玩大点？”
谢知遥沉默地看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推着眼镜中梁。
萧则被完全晾在一边，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顾琛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香槟的微醺气息，却冰冷刺骨：“把他彻底踢出局，赶去开拓……嗯，非洲市场怎么样？那边分公司不是一直缺个‘开拓型’人才么？”
谢知遥镜片上掠过大厅顶部旋转彩灯的光斑，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几乎没有思考，像是运行了一段早已写好的代码，冷静地补充：“可以。需要先狙击他的A轮融资，截断现金流，然后通过二级市场操作，低价吸纳散股，联合其他被压榨过的小股东，在董事会发起逼宫。最后，投票决议，调任海外。”
一番冰冷彻骨、步步为营的金融绞杀计划，就在这毕业晚会的喧嚣背景下，在即将被他们肢解的目标面前，被两人用最平静的语气，三言两语敲定了框架。
萧则完全插不进话，他甚至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做空”、“杠杆”、“逼宫”，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顾琛终于施舍般将目光重新投向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缺的、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些话只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
“萧则，你的项目听起来真不错。”顾琛的语气真诚得毫无破绽，“不过我们刚才聊的投资计划也挺急的，要不……下次再详谈？”
说完，他甚至不给萧则反应的时间，拉着谢知遥的手腕，像是搀扶醉酒的同伴，转身就往人群外走。
“哎？等等！顾琛！谢知遥！”萧则徒劳地喊了两声，那两人却仿佛没听见，迅速消失在喧闹的人群和昏暗的灯光尽头。
他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美妙的蓝图才开了个头，最重要的两个技术和管理核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一种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不安感，第一次涌上心头。
会场外的夜风带着初夏的凉意，瞬间吹散了里面的闷热和喧嚣。
顾琛松开谢知遥的手腕，两人并肩站在霓虹初上的街边，身后是母校的喧哗，面前是车水马龙的、充满无限可能和杀机的世界。
没有再看对方一眼，也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激动。
沉默了几秒。
顾琛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语气平静无波：“我认识几个高盛的朋友，对做空新兴科技公司很感兴趣。明天约个电话会议？”
谢知遥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轻薄的计算器，面无表情地开始按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先初步测算一下所需的资金池和杠杆倍数，以及数据披露的最佳时间节点。需要拿到他们天使轮融资的详细条款。”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顾琛拉开车门，侧头看向仍在疯狂按计算器的谢知遥。
“合作愉快，”顾琛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真实的、却冰冷彻骨的弧度，“……我的共犯先生～。”
谢知遥按计算器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抬起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清明。
“嗯。”他应了一声，弯腰坐进车内。
车门关上，载着两位重生归来的复仇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都市璀璨而冰冷的车流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