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雌虫士兵们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在矿道上方的悬崖边缘清理出半圆的绝缘带,随后燃起熊熊烈火,试图以冲天火光为伊卡洛斯指明方向。

      厚重的防辐射门左右分开,发出沉闷声响。裴颐裹着厚袍子,举着防风火把,迈步就往下走。

      林赛管家伸手拦在他身前,惊讶道:“下面太危险了,您不能进去。”

      裴颐摇了摇头:“我必须进去。”

      林赛管家一动不动,固执地拦在他身前,道:“我去叫卫兵来,走在前面。”

      裴颐严肃道:“我们都知道,任何雌虫下去都不会有用的。”

      林赛管家单膝下跪:“我会让他们去调集雄虫防卫队,请您止步。”

      裴颐扯了扯嘴角,道:“林赛叔叔,你明知道我们的雄虫防卫队都是来军队里镀金的花瓶。让雄虫防卫队参与救援需要层层审批,以我的虫缘,等文书批下来怕是伊卡洛斯都成化石了。”

      他安抚式地拍了拍林赛管家的肩膀,强硬却不失尊重地将他拉开。

      林赛管家一双铁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坚决道:“您想下去,除非从我的遗体上踏过。”

      裴颐挣扎不开,只好无奈地松口:“好吧,你去帮我叫卫兵吧。”

      林赛管家松开手,刚要起身,裴颐出手迅速,一根细细的针管扎在他的脖颈上。

      雄虫随身常备的麻醉剂,一管能放倒一只S极雌虫。

      林赛管家身躯摇晃了一下,往后一仰。裴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后脑,将他轻轻放倒,低声道:“林赛叔叔,不要生气,我向你道歉。”,说罢,举着火把往前走。

      裴颐手中的幽微火光,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孱弱。防辐射门的背后,是一条被时间和遗忘彻底吞噬的矿道。

      矿道并非人工开凿的规整拱形,更像是巨大力量撕裂地层后形成的狰狞疤痕。两侧的岩壁嶙峋突兀,布满了粗暴的凿痕和断裂的晶簇残根,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幽蓝或惨白的光,如同巨兽肋骨间凝固的污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沉重复杂的气味——是沉闷潮湿的岩石、某种陈腐的有机质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迫着鼻腔。

      脚下路面并不坚实,而是散落满地的碎石和黑色黏腻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发出窸窣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背无限放大。有些低洼之处积累了黑色的死水,水面泛着诡异的、油彩般的虹光,深不见底,散发出更浓郁的腐败气息。

      这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苔藓,没有虫豸,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和黑暗。

      裴颐从口袋里掏出轻便的空气过滤设备,单手给自己戴上。

      矿道向下延伸,有些地方比较陡峭,裴颐用尽量省力的方式小心地滑下来,同时小心地护住了手中的火把。

      ...................

      另一边,伊卡洛斯根据经验,试图沿溪流上行,却误入更复杂的迷宫般矿脉分支中,地形极其复杂。他失望地发现,溪流实际是地下河出口,并非通向地表。

      他只好以漆黑夜空中遥远微渺的群星为指引,更换方向,再次出发,依靠月亮和星星的光芒,凭借着身为军雌的优秀视力,艰难前行。

      有些路越走越狭窄,岩壁上有时会突兀地伸出一两处如刀锋尖锐的怪石。在一片漆黑中,军雌难免被剐蹭到,伤痕也越来越多。但是他一声也不吭,也未曾停下来,只是更加谨慎小心地向前走。

      越往深处,那种源自H110矿脉的压抑感就越发强烈。它不仅作用于设备,更开始侵蚀□□与精神。伊卡洛斯感到一种莫名的重量压在脑中,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甚至连思维都似乎变得迟滞,耳边开始出现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嗡鸣。

      通道越来越狭窄,狭管中的烈风更加猛烈刺骨,带来矿石的腥气,像一股突如其来、极具危险的电磁暴,席卷了雌虫的精神海,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伊卡洛斯兀自忍耐,苦苦煎熬着。

      突然间,远方出现了一点火星子,越燃越大,越燃越大,直到远处的漆黑天幕被巨大火光映成橙红色,火映光照亮了数公里外的云层和烟雾。以伊卡洛斯的视力能够清晰地看到,成千上万的红点像逆流的瀑布一样从峡谷边缘升起,又像火雨一样落下。

      伊卡洛斯立马意识到,这是为他指引方向的“森林灯塔”。

      也不知道要焚烧多少棵树木才会有这样大的火势,希望不会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他心里这样带着些许歉疚,抿了抿干燥冰冷的双唇。

      伊卡洛斯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却撞上了一片冰冷坚硬,毫无缝隙的岩壁,他用手摸索着,失望地发现面前是死路,巨大的岩壁几乎与地面垂直,光滑坚硬,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爬的地方。

      火光只是指明了大方向,却没有照亮那一条可行可及的路径。

      伊卡洛斯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带着矿尘味的空气,望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往回走,往回退到黑暗中,继续寻找着能够靠近那一片火光的路径。

      仿佛闯入了一座冰冷石质的蚁穴深处,通道并非笔直向前,而是毫无规律地交错、扭曲、分岔。一条看似有希望的路径可能在百米后骤然收窄,仅容侧身通过,随即又被坍塌的巨石堵死;另一条向下倾斜的坡道,又重新将他引向散发着更浓重寒气和黑暗的地下河,深不见底,阻隔去路。

      他腿上的伤口在寒冷和不断的摩擦下似乎已经麻木,转而成为一种沉重而持续的钝痛,拖慢着他的步伐。H110矿脉的无形压制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不仅让骨翼隐隐作痛,更试图将沉重的疲惫感注入他的骨髓,扰乱他的方向感,诱使他放弃。

      在这样危险的境况中,伊卡洛斯的精神像绷紧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弛。

      他用手触摸岩壁的粗糙程度和走向,判断哪条通道可能更“年轻”、更可能是地质活动形成的裂缝而非死路。他仔细分辨风声的来源和强弱,寻找空气流动更通畅、可能通往更开阔地带的路径。

      ..................................

      裴颐花费了不短的时间,终于下到峡谷底部,从矿道出口出来,烈风吹开了他脖子上的厚围巾。

      夜晚,谷底的气流是下沉的。裴颐仔细分辨了一回风的走向,尽量沿着面前宽阔平直的道路前行,走了大约有几百米,在一处岔路口停下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前路没有光,失踪一个已经很棘手了。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首先,虫族身体固然强悍,毕竟是血肉之躯,仅靠传统的保温措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极寒会导致持续的热量流失,没有取暖设备,没有能量补给。每一个小时,雌虫的体温都在不断地下降,朝着致命的低体温症滑落。

      其次,H110矿脉的辐射无孔不入,它不仅干扰设备,更直接压迫精神海,诱发混乱、幻觉和深沉的绝望。每一个小时,意识都离清醒更远一步,求生的意志被一点点磨蚀。再百分之十的生机,湮灭于无声的精神崩溃。在这样的精神磁暴下,以往凭着意志力,靠血肉之躯硬生生走出去的虫,也是非死即残。

      而且,峡谷上的大火总有燃烧殆尽的时候。如果不巧,稍后谷底发生极端天气,救援难度会指数级增加。

      裴颐想了想,解下了脖子上围着的厚厚围巾,身躯被烈风吹得轻轻发抖。

      ............................

      伊卡洛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前路隐隐地飘来一些雄虫气味香甜的信息素。

      高级雄虫信息素和精神力都很强大,信息素分子能跟随风着去到很远的地方,但是这谷底哪来的高级雄虫。

      他以为是自己冻坏了脑子产生错觉,但仍心存侥幸,下意识沿着信息素散发的路径前行。越往前走,雪梨红酒味的信息素被高匹配雌虫的信息腺捕捉,伊卡洛斯只觉得这股信息素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真切。

      有可能会这样做的雄虫,伊卡洛斯只认识这一个。数次救他出脱险,自相识的第一天起,就蒙受他的照顾、关怀和包容。

      雄虫怎么可能为了雌虫以身犯险来到这种绝境呢?雄虫的性命是整个虫族最珍贵的财富,他们的安全是绝对优先的准则。任何可能危及他们精神海或身体的风险,都会被视为最大的荒谬和愚蠢。

      那信息素本该只用于私密的抚慰,或是盛大场合时彰显等级与魅力的点缀,而非这种近乎奢侈的、孤注一掷的消耗。

      一片黑暗中,伊卡洛斯心疼地红了眼眶,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拼尽全力前行,又加快了步伐。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像一根最纤细最坚韧的丝线,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出死地,丝线的另一端是一只的雄虫,等待着迷途的雌虫循迹而归。

      .................

      裴颐在原地等了很久,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双腿又麻又痛,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爱干净,直接席地而坐,抱着他的围巾和火把。

      寒冷浸透了他的衣衫,信息素的大量消耗让他腺体产生阵阵撕裂的刺痛,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大量细密的冷汗。

      裴颐一声不吭地忍耐着,努力辨认风中传来的脚步声。

      在一片黑暗中,雌虫终于看到不远处那一点点萤火虫的光亮一样的火把光芒,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有些期待,又有些胆怯地靠近了那片光芒。

      他发现了一只垂着头坐在那里,几乎快要冻僵的雄虫,微弱火光映照出他苍白的面孔。

      雌虫没有说话,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他缓慢地蹲下身,敞开衣襟,把面前的雄虫团团裹进来,紧紧地搂在怀里,两虫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取暖。雌虫又将双手搓热,去暖他的脸,温暖他暴露在外面的冰冷柔软的肌肤。

      当雌虫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摸到雄虫后颈裸露干瘪、甚至有些神经麻木的腺体时,那一点薄薄的暖意让雄虫敏感地清醒过来。

      伊卡洛斯埋头在裴颐颈间,裴颐只觉得几滴微温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肌肤上,面前的虫开始抽抽噎噎,声音嘶哑。

      裴颐无奈地伸手抬起伊卡洛斯的下巴,映照着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伊卡洛斯像一个绿眼睛的脏脏包。

      裴颐用拇指蹭掉了对方颊上的泪珠,哑声笑道:“哭包。”

      两虫额头相抵,相互依偎。裴颐伸出透明的精神力触手,进入伊卡洛斯的精神海,进入的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没遭到什么反抗。裴颐开始耐心地梳理伊卡洛斯紊乱的精神海,期间偶然听见雌虫难耐地闷哼了几声。

      伊卡洛斯竭力放轻松,却被陌生的快感激得眼尾发红,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精神梳理的过程明明只是几分钟,却和几个小时一样漫长难熬。

      裴颐松开伊卡洛斯,苦笑道:“还走得动吗?我动不了了。”

      于是伊卡洛斯将裴颐打横抱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