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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画室三人修罗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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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言澈的“画室”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推开雕花木窗就能看见爬满青藤的砖墙，墙角那丛绣球花是宋闻觉去年亲手种的，此刻正开得成团成簇，把初夏的风都染成了淡蓝色。
这天上午鹿言澈刚把新到的素描纸归置好，门口的风铃就叮当作响。他抬头，指尖还沾着纸页的糙感，视线撞进来人眼里时，手里的纸筒“哗啦”一声滚落在地。
“鹿老师，好久不见。”余潇楠倚着门框笑，白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色胸针，是当年美术学院毕业展上最惹眼的设计款。他身后跟着个搬画架的兼职学生，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来应聘的。
鹿言澈的喉结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里间传来宋闻觉的声音：“言澈，我把你要的赭石色颜料带来了——”
宋闻觉抱着颜料盒走出来，看见余潇楠时脚步顿了顿，低声：“挺眼熟。”
这声让余潇楠的眼睛亮了亮，他直起身迎上去，语气热络得有些刻意：“宋总？你也在这儿？真巧，我来应聘画室助教。”
鹿言澈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他太清楚余潇楠的心思了——从大学时起，余潇楠就总绕着宋闻觉转，画展上抢着帮宋闻觉挂作品，写生时特意选宋闻觉旁边的位置，连送毕业礼物都挑了宋闻觉最爱的星空主题油画。
“鹿老师？”余潇楠的目光转回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我看招聘启事上写着需要有三年以上教学经验，我去年刚在市美术馆办完个人展，应该符合要求吧？”
鹿言澈张了张嘴，想找个理由拒绝——比如画室已经招到人了，或者需要再考核观察。可他天生不擅长和人争辩，尤其对方还把“个人展”这种硬资历摆出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你先试试吧，试用期一个月。”
余潇楠得逞地勾了勾唇角，转头冲宋闻觉笑：“以后就要麻烦闻觉多带带我了，毕竟你跟鹿老师合作这么久，肯定更了解画室的情况。”
宋闻觉没接话，只是把颜料盒放在鹿言澈面前的桌上，轻声问：“上午的基础班学生快到了，要不要我先去把画板摆好？”
鹿言澈点点头，看着宋闻觉转身走向教室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明明不想让余潇楠留下，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基础班的课从十点开始，二十个学生挤在宽敞的画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画纸上，暖得让人犯困。鹿言澈站在讲台上示范排线，余光瞥见余潇楠搬了张椅子，特意坐在宋闻觉旁边的空位上。
“宋总，你看我这排线是不是有点歪？”余潇楠凑过去，手里的炭笔故意碰了碰宋闻觉分布紧致青筋的手背。
宋闻觉往旁边挪了挪椅子，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指着他的画纸说：“手腕放松点，力度均匀些就好。”
说完就转过头，继续看鹿言澈在黑板上的示范，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鹿言澈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握着粉笔的手松了松。
课间休息时，学生们围过来问问题，鹿言澈耐心地一个个解答。
等他好不容易腾出空，却看见余潇楠正拿着一瓶冰咖啡递给宋闻觉：“天这么热，喝点冰的降温。我在广告里听说你以前夏天总爱喝瑞幸这个牌子的拿铁。”
宋闻觉摇摇头，指了指鹿言澈桌上的保温杯：“我喝温水就好，言澈说冰的对胃不好。”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鹿言澈心里，漾开一圈软乎乎的涟漪。
他确实跟宋闻觉提过，上次宋闻觉写生时喝了冰可乐，下午就胃疼得脸色发白，从那以后他就总在画室备着温水，宋闻觉也慢慢养成了喝温水的习惯。
余潇楠的脸色僵了僵，把咖啡塞回包里，没再说什么，觉得烦躁。
下午的进阶班只有五个学生，都是准备考美院的应届生。鹿言澈让学生们画静物写生，自己则在画室里来回指导。走到宋闻觉旁边时，他停下脚步——宋闻觉正对着一瓶插在陶罐里的向日葵作画，笔触细腻，光影处理得恰到好处，连花瓣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这里的明暗对比可以再强一点。”鹿言澈弯下腰，指尖轻轻点了点画纸右下角，“向日葵朝着光的一面，颜色可以更饱和些。”
宋闻觉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知道了，等下我调整一下。”他顺手把旁边的橡皮递过去，“你刚才给学生改画的时候，橡皮掉地上了。”
鹿言澈接过橡皮，指尖不小心碰到宋闻觉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移开视线。
这一幕落在余潇楠眼里，他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走过来，故意撞了鹿言澈一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学生听见：“鹿老师，你指导学生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这么多学生看着呢，别总跟宋总靠这么近，影响不好。”
鹿言澈愣了愣，没明白“影响不好”是什么意思。学生们都低着头画画，没人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妈的…我们只是捡画笔。”鹿言澈小声辩解，声音比余潇楠低了好几个度。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真的忍不住对余潇楠爆粗口，可能就是单纯的讨厌他。
“讨论画画需要靠这么近吗？”余潇楠抬高了音量，“宋总性子软，不好意思说，你作为老师，总得有分寸吧？”
宋闻觉皱了皱眉，站起身挡在鹿言澈面前：“余同学，我和言澈只是在交流绘画技巧，没有别的意思。而且这里是画室，大家都在专心画画，你声音太大了。”
余潇楠没想到宋闻觉会替鹿言澈说话，脸色更难看了。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宋闻觉认真的眼神，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鹿言澈看着宋闻觉的背影，心里又暖又涩。他知道宋闻觉是在维护自己，可他也清楚，余潇楠不会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余潇楠果然开始找鹿言澈的麻烦。
周一早上，鹿言澈刚把学生的作业整理好，准备贴在展示墙上，余潇楠就走过来，指着其中一张画说：“鹿老师，这张画的透视明显有问题，你怎么还贴上去？学生看到了会被误导的。”
鹿言澈看了看那张画，是个初二学生画的街景，透视确实有点歪，但作为初学者，能画出这样的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他想解释，可余潇楠根本不给机会：“我看还是别贴了，免得别人说我们画室教学水平不行。”说着就伸手去撕那张画。
“你妈的想干什么？！别撕！”鹿言澈抓住他的手腕，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这是学生的心血，就算有问题，也应该指出来让他修改，而不是直接撕掉。”
余潇楠没想到鹿言澈会反抗，愣了一下，随即甩开他的手：“鹿老师这是护短？难怪学生进步慢，原来你只知道迁就他们。”
两人正僵持着，宋闻觉提着早餐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把早餐放在桌上，走过来拿起那张画：“这张画的构图很有想法，透视问题可以通过辅助线调整。余学长，我们作为老师，应该鼓励学生的创造力，而不是否定他们的努力。”
余潇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鹿言澈松了口气，看着宋闻觉手里的早餐——是他爱吃的肉包和豆浆，还热乎着。
“下次他再找你麻烦，你别跟他吵，告诉我就好。”宋闻觉把早餐递给他，“快吃吧，等下学生就要来了。”
鹿言澈接过早餐，咬了一口肉包，暖乎乎的汤汁在嘴里散开，心里的委屈也跟着散了些。他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
余潇楠明着找不出麻烦，就开始背地里打主意。只要鹿言澈离开画室——不管是去买材料，还是去送学生回家——他就会凑到宋闻觉身边，找各种话题搭话。
周三下午，鹿言澈去附近的画材店买颜料，让宋闻觉在画室里等他。他刚走没多久，余潇楠就搬了张椅子坐在宋闻觉旁边，手里拿着一本画册：“宋总，你看我新收的这本莫奈的画册，里面有几幅睡莲的手稿，跟你上次画的那幅很像。”
宋闻觉头也没抬，继续画着手里的素描：“我没看过，你自己留着好吧。”
“你看看嘛，”余潇楠把画册递到他面前，手指在画册上划过，“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莫奈吗？听他们讲你还说想去法国看莫奈的画展。”
宋闻觉终于停下笔，看了他一眼：“那是以前的想法，现在我更想把画室的课教好。”
他把画册推回去，“余学长，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准备一下晚上的速写课，学生们快到了。”
余潇楠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有点不爽，但还是强装着笑脸：“也行，那我先去整理一下速写本。”
等鹿言澈提着颜料回来，刚好看到余潇楠拿着速写本离开的背影。他走到宋闻觉身边，小声问：“他没找你麻烦吧？”
宋闻觉抬头，眼里带着笑意：“没有，就是跟我聊了聊莫奈的画册。”他指了指桌上的颜料，“你买这么多？够用好久了。”
鹿言澈点点头，把颜料分类放好：“下次不用跑那么远了。对了，晚上速写课结束后，我请你吃晚饭吧，附近新开了一家面馆，听说味道不错。”
“好啊。”宋闻觉笑着答应，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要亮。
余潇楠在旁边听到他们的对话，手里的速写本差点被捏变形。他咬着牙，心里盘算着下次一定要让鹿言澈出个洋相。
周五那天，画室要举办一场小型画展，展示学生们的作品。
鹿言澈忙前忙后，一会儿要挂作品，一会儿要布置灯光，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宋闻觉帮着他整理作品标签，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
余潇楠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疯长。
他趁鹿言澈去楼上拿钉子的间隙，走到宋闻觉身边，手里拿着一条项链——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跟当年他送给宋闻觉的毕业礼物是同一款式。
“闻觉，”余潇楠的声音放得很柔，“这条项链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跟当年那条很像，你戴上肯定好看。”说着就想把项链戴在宋闻觉脖子上。
宋闻觉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余学长，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当年那条项链，我已经还给你了，你忘了吗？”
余潇楠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我没忘，可我就是想再送给你……闻觉，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吗？”
“我一直把你当学长看待。”宋闻觉的语气很坚定，“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余潇楠的心猛的沉了下去，他顺着宋闻觉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鹿言澈拿着钉子从楼梯上下来，脚步有些急，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鹿言澈走到宋闻觉身边，把手里的钉子放在桌上，看着余潇楠：“画展快开始了，家长也快到了，你还是去门口迎接一下吧。”
余潇楠看着鹿言澈和宋闻觉站在一起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咬了咬牙，转身走了，背影里带着说不出的狼狈。
画展很成功，学生家长看着自己孩子们的作品，都赞不绝口。
鹿言澈忙着跟家长们交流，宋闻觉则在旁边帮着解答问题，偶尔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笑意。
鹿言澈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以自己的本事赚老实钱。
晚上画展结束后，两人收拾好画室，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巷子里的路灯昏黄，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鹿言澈小声说，他知道宋闻觉说“有喜欢的人了”，是在帮他解围。
宋闻觉转头看他，眼里带着认真：“我不是在帮你解围，我说的是真的。”
鹿言澈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鹿言澈的心跳得飞快，他看着宋闻觉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完整：“老子知道你喜欢我，就你那些笨拙的小动作谁看不出来。”
宋闻觉笑了，伸手牵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有些凉，却握得很紧。
巷子里的绣球花还在开着，晚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花香。鹿言澈看着身边的人，心里突然觉得，就算余潇楠还在画室里，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现在有了宋闻觉，有了可以一起面对一切的人。
第二天早上，余潇楠没有来画室。他发了条消息给鹿言澈，说自己不适合当助教，以后不会再来了。
鹿言澈看着消息，心里没有丝毫波澜。余潇楠也明白自己现在目前是不能吸引到宋闻觉。
他转头看向身边正在整理画纸的宋闻觉，笑着说：“今天我们可以早点下班，去看那场你一直想看的画展。”
“好啊。”宋闻觉低下头，眼里的笑意像阳光一样，温暖又明亮。
画室里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拂过桌上的画纸，带来了夏天的气息，也带来了属于他们的，刚刚开始的美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