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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节 ...

  •   苏穗不想眼泪掉在这个陌生的人的家里,她知道南子枫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这样,她再怎么样也是看着南子枫长大的人,即使是陌生人,她也深刻的了解南子枫这个孩子。 苏穗匆忙赶回车里,靠在椅背上。
      当年的一切,是源于一场意外事故。
      那是一个平凡的一天,我本来是这样以为的。当时南琳正在写一部新的作品。我作为她最激动的支持者,那天当然一直陪着她一起去邮局。
      “放心好了!不是还有你说的那个……”苏穗一路上都在笑。
      “行啦!不要说了,还是没定数的事情呢!”南琳脸颊上晕上一片红。
      "你换洗发水了?"苏穗把鼻子凑到南琳的发间轻轻的嗅了嗅,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整整齐齐的淡蓝色连衣裙——那是南琳去年生日时,她们一起在平价服装店淘到的打折款,基本就是她压箱底的宝物。
      南琳从卧室探出头来,苏穗的呼吸一滞——她最好的朋友,那个可以为了创作,三天不洗澡不洗头的邋遢南琳,居然忽然有一天去烫了头发,耳边垂下几缕刻意打理过的发丝。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穿着那条连衣裙的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银杏叶胸针,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怎么样?"南琳走着走着,突然快走几步转了个圈,裙摆扬起一个羞涩的弧度。
      苏穗眯起眼睛,注意到南琳唇上抹了淡淡的唇彩,是她上周送的那支开架品牌:"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恋爱了?"
      南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胸针——苏穗从没见过这个饰品,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的,银质的叶片上刻着细小的纹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
      但苏穗太了解她了。过去三个月,南琳的行为越来越反常:总是突然说要去"寻找灵感"而消失几个小时,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换成了二手的智能手机,写作时常常对着空白文档发呆然后突然脸红。
      最明显的是,她开始频繁地穿那条珍藏的连衣裙,帆布包里总备着那支廉价的润唇膏,经过橱窗时会不自觉地整理头发。
      "这胸针是新买的?"苏穗装作不经意地问。
      南琳立刻用手捂住胸针,像护着什么珍宝:"朋友……送的。"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睫毛在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苏穗正想追问,南琳突然指着马路对面邮局,"走吧,不是说要去邮局寄东西吗?"
      “话说,你曲子到底什么样嘛,我都没听过……”
      “秘密啦~”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南琳走路的姿势变得轻盈,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嘴角勾起甜蜜的弧度。
      苏穗看着她侧脸柔和的线条,突然意识到——南琳绝对恋爱了,而且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她只是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神秘男友的身份。甚至连偷偷约会这种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除了那枚来历不明的胸针和眼中藏不住的星光。
      "怎么回事?"南琳突然停下脚步。苏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处一辆鲜红色的跑车正以惊人的速度驶来,发动机发出狰狞的轰鸣。
      明明人行道是绿灯!怎么回事?
      那辆车像头失控的野兽笔直地朝她们冲来。苏穗感到一阵剧痛袭来前,最后看到的是南琳被撞飞的身影,她那条珍爱的蓝色连衣裙在空中绽开,像一朵被撕裂的花。
      尖叫声、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声音混作一团。苏穗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南琳躺在血泊中已经昏过去,她的膝盖以下被那辆冒着黑烟的跑车死死压住。挡风玻璃后,肇事者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鲜血从太阳穴汩汩流出。
      "南琳!"苏穗想爬过去,却被剧痛拉回现实,周围迅速聚集的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呼叫救护车。
      在医院的白色牢笼里,时间变得模糊而残酷。南琳拼了命地挣扎,她发了疯一般在每一个医生面前争取,做无数次康复训练,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当纱布揭开,露出那双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腿,丑陋的疤痕像蜈蚣般爬满皮肤时,南琳只是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但夜晚的病床上,苏穗知道她会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流泪,泪水浸湿了枕套上大片的深色痕迹。
      最残忍的判决在一个雨天到来。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腿部神经已经完全坏死了,必须截肢。另外..."他停顿了一下,"手部神经也严重受损,以后恐怕很难长时间握笔了。"
      "不要!"南琳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她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溅,"我是作曲家啊!不能创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穗只能默默忍受着南琳崩溃后歇斯底里的发泄,看着她把药片扫落在地,撕碎所有的康复计划表。手部神经受损,再也没法长时间写字——这对一个创作者而言,比截肢更令人绝望。
      然而命运在最黑暗处投下一线微光。例行检查中,医生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化验单,然后宣布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南琳怀孕了,就是在车祸前的那段时间怀上的。
      "啊?没有爸爸吗?怎么能跟妈妈姓呢?"苏穗把虚弱的南琳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令她惊讶的是,南琳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血色,露出车祸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咋啦!跟我姓不好吗?"南琳笑得像朵历经风雨后依然倔强开放的花,手指轻轻抚过那枚始终别在病号服上的银杏叶胸针,"南子枫...这个名字不错吧?"
      “为什么啊?”苏穗低头问。
      南琳只是笑了笑,“正是秋天嘛,在秋天里我喜欢枫叶……”
      “是喜欢以前的那一片枫林吧……”
      南琳只是一直笑着,算是默认了。
      苏穗突然想起最近南琳的反常:突然想吃酸橘子,闻到油腻味就干呕,总是疲惫嗜睡。原来不是创伤后遗症,而是……
      "不过.…."苏穗撑着下巴,在她肚子上画着圈,"你这是未婚先孕吧?现在总该告诉我孩子父亲是谁了?"
      南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胸针,却依然守口如瓶。
      窗外,初夏的阳光照在病房的地板上,形成一片明亮的方格。在那个光与影的交界处,苏穗看到南琳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与希望的复杂光芒,就像暴风雨后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虽然,南子枫是早产的……
      “好小的宝宝!”苏穗用手轻轻拨弄南子枫的小袜子。
      南琳靠在病床上,肚子上有淡淡地妊娠纹,“痛死我了……”
      “不过……突然觉得好值得哦!”南琳笑着说,手里虽然削着苹果,但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儿子的身上。
      “这个孩子真的好奇怪!”苏穗靠在病床旁边,看着安静的躺在病床里好奇看着四周的东西。眼睛黑的几乎像一颗宝石一样,里面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瑕疵和痕迹。
      “哪里奇怪呢?”南琳将一块苹果递给苏穗。
      “好乖好乖的那种,完全不会哭闹一样,好像护士抱给你之后,就不再哭了吧!”苏穗看着这个傻了吧唧的小孩,“是不是傻子所以不会哭呢?”
      南子枫是一个好像没有哭的能力一样,好像也没有笑的能力,一直是一副特别苦逼的表情。
      “哎呀,怎么会傻呢!”南琳挣扎一下,从床上把南子枫抱起来搂在怀里温柔的拍打他的背部,“明明就是一副小天才的样子啦!”
      南琳出院之后,日子还是平常的过下去,南琳居然很快的习惯了这巨大的变化。有了儿子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反而让他更加干劲十足了。
      “因为小子枫简直乖的不行啊!”
      的确啊,那个和哑巴一样的小孩,怎么哄怎么逗根本不哭也不笑。
      南琳真正坠入悬崖的那一天突然而来,让每一个人都意想不到起来。
      苏穗站在公寓门前,手里提着装满食材的购物袋,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这是她这周第三次来帮南琳采购日用品了。自从南琳的腿出事以后,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音乐家就很少出门,更别说带着快一岁的南子枫去超市了。
      "南琳?"苏穗用肩膀顶开虚掩的房门,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快,"我买了你爱吃的三文鱼,还有子枫的奶粉——"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南琳蜷缩在钢琴旁的角落里,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她的轮椅翻倒在一边,一只轮子还在空转。曾经优雅的长发此刻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最让苏穗心惊的是,南琳正用指甲狠狠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没有了……没有了……"南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干涩嘶哑。
      苏穗慌忙放下购物袋,牛奶瓶撞击地面发出闷响。她快步走向南琳,却在半路踩到了什么——地板上散落着无数纸片,仔细看去,全是撕碎的乐谱。苏穗认出来,那是她们过去一个月的心血,南琳口述她记录的新作品草稿。
      "南琳,发生什么了?"苏穗蹲下身,想要扶起好友,"子枫呢?"
      听到儿子的名字,南琳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终于抬起头,苏穗倒吸一口冷气——那张曾经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的脸,如今憔悴得不成人形。南琳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因为缺水而干裂出血。
      "我不知道……"南琳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苏穗,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突然暴起,用惊人的力量推开苏穗,拖着无力的下半身向书桌爬去。苏穗惊恐地看着这位曾经优雅的音乐家像野兽一样爬行,指甲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你看!"南琳抓起桌上剩余的乐谱,疯狂地撕扯着,"都是垃圾!一文不值的东西!一切都不是我的了!"
      纸片像雪花一样在她周围飞舞。
      苏穗冲上前想阻止她:"停下!那是你花了两个月——"
      "闭嘴!"南琳厉声尖叫,"你懂什么?你以为帮我记谱就明白我在经历什么吗?"她抓起一个玻璃杯砸向墙壁,碎片四溅。
      苏穗僵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她看着南琳抓起最后几张完整的乐谱塞进嘴里,像野兽般撕咬着。
      "我再也不会写任何一首曲子了……"南琳含着满嘴纸浆,含糊不清地说,"我恨音乐……我恨它夺走了我的一切,就是这些东西骗了我!"
      苏穗颤抖着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在门完全关闭前,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后是物体砸向钢琴的巨响。
      三个月后,南子枫快要一岁了,南琳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这一次苏穗才正式见到了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个男人原本在一家报社工作,姓叶,后来不知道怎么在国外发了一笔财,两个人没有领结婚证,又是一次未婚先孕。
      孩子和孩子的父亲都出现了……
      这个消息本该令人欣喜,却只让她感到更深的绝望。她坐在狭小公寓的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苏穗带着子枫去公园了,这是她一天中唯一能安静喘息的时刻。
      镜子里的女人让她感到陌生。曾经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睛大得吓人,黑眼圈像是两个淤青。她的头发干枯分叉,指甲因为营养不良而泛白。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像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厨房里堆满了未洗的餐具,冰箱几乎空了。南琳知道应该吃东西,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也为了还要哺乳的子枫。但她就是提不起任何力气。有时候她会盯着子枫的小脸看很久,然后突然泪流满面——她已经一错再错,没法回头了。
      钢琴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偶尔半夜醒来,她会幻觉听到琴声,然后惊恐地发现那是自己的耳鸣。
      "南琳……”
      南琳猛地回头,发现苏穗已经带着子枫回来了。一岁不到的儿子正趴在婴儿围栏里,向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那双和南琳一模一样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南琳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她想回应儿子的呼唤,想过去抱起他,但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看着子枫的眼睛里慢慢困惑起来。
      "南琳,您得吃点东西。"苏穗把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为了孩子们。"
      南琳机械地点点头,却没有动作。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的轮椅上一—那场该死的车祸不仅夺走了她的双腿,还夺走了她作为作曲家的灵魂。现在她又要把两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而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明天会不会从阳台上跳下去。
      汤的热气渐渐散去,表面凝起一层油脂。
      窗外开始下雨了,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嘲笑。南琳闭上眼睛,听着子枫在围栏里玩玩具发出的声响,和苏穗在厨房忙碌的动静。这些本该令人安心的声音,此刻只让她感到更深的孤独。
      她知道自己正在坠入深渊,但最可怕的是——她已经开始习惯这种下坠的感觉了。
      南子枫会走路很快,并不像想象里那么喜欢捣乱,南子枫只是喜欢扶着墙到处看看。最后扒在栏杆上好奇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
      就是这样,唯一能刺激南琳的,只有南子枫了。南子枫的确是一个天才。他刚刚一岁半的时候就已经能爬到钢琴椅上,在钢琴上断断续续的按下片段的曲调了。
      南子忆一出生,南琳连月子都不愿意坐了,她突然开始每天坚持教南子枫弹钢琴。
      “就像他一样……”南子枫每天懵懵懂懂睁着大眼睛看着黑白相间的琴键。
      倒是稀奇的很,南子枫这个稀奇古怪的小宝宝只要南琳每按动一下琴键就会发出,“呀咦~”。
      如果南琳连贯弹完了一整首,南子枫就会发出,“伊哇伊哇哦!”的声音。
      “这个古怪的小鬼还怪可爱的……”苏穗每次在南琳带着南子枫练琴的时候都站着一旁。南琳按下一个松下来,南子枫就跟着按下去,然后发出声音。
      南子枫的确是天才,连话还不会说呢,已经完全可以连贯的弹下一整首《小星星》了。每次弹完一遍,南子枫都会转身去找妈妈要一个亲亲。
      只要南子枫弹钢琴,南琳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有了波动,像石子扔进湖面激起涟漪一样。也会可能是一颗巨石,那个时候应该是南琳发疯的时候,家里的东西就被砸个稀碎。
      南琳是彻底病了。
      “子枫已经带着子忆去幼儿园了!”苏穗推着南琳一步一步向车站走过去。
      医生给出的结论就是,“有严重的焦虑症……”
      开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药,刚开始南琳还能按时服药,精神状态还算良好。直到南子忆被人接走之后,南琳只要一吃完药就会吐的稀里哗啦,然后把锅碗瓢盆再次砸碎。
      能救南琳的或许只有南子枫演奏出来的音乐了。
      “啪!”南子枫被一巴掌扇的背过身摔倒在地上,撞翻一旁的垃圾桶。
      南琳浑身颤抖的捶打着双腿,“混蛋!该死!”
      南子枫弹得很好,苏穗躲在门外根本不敢进去,因为上一次她那样冲进来之后,差点被花瓶砸破脑袋。
      她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事情,南琳的情绪时好时坏,不论南子枫弹得好不好,挨打还是亲亲都是看南琳的心情……
      自己是外人,这种事情就不要插手了。
      南子枫被打的鼻血直流,南琳看着趴在地上的南子枫,狠狠将钢琴上的乐谱全部砸过去,然后又摸索一旁的扫帚。
      南子枫被狠狠挨了几棍子,孩子再怎么样也忍不了这种打法,他拼了命的爬到钢琴底下躲起来,满眼含泪看着外面发疯的母亲。
      南琳过了好久,才回复平静,又哭着推着轮椅出去,躲到厨房里去了。
      苏穗探头看着躲在钢琴底下掉着小珍珠的南子枫,他看着苏穗突然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苏穗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出来了,南子枫立刻从钢琴下面爬出来,鼻血都没擦干净就跑过去将垃圾收拾好。
      这个孩子就是奇怪,懂事的让人心疼,根本就不是这个年龄会有的小孩的表现。
      苏穗是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被一阵敲击窗户的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站在外面是一个保安。
      “小姐啊!这里不让停车!”保安不耐烦的敲着车窗,“都敲半天了,还以为您出什么事情了……”
      苏穗立刻发动汽车,开离这个喧闹市区里的小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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