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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十分的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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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六月都会有莘莘学子被放出象牙塔，一只接着一只地飞向社会这个大染缸。
胡云希套好学校发下来的黄领学士服，拿上学士帽，和室友往主楼南面走去。
远远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穿着统一的黄领学士服，像刚长出翅膀的燕子，不停地寻找属于他们的归处。
她拿起一个黑色一字夹，把学士帽固定在头发上。
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老师拿着白色大喇叭指挥同学们占位置。
十五分钟后，各位燕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蹲在摄影机后的摄影师说，“好，各位同学，看镜头，等会说茄子哈。”
“3——2——1——”
“茄子！”，众人的声音像海浪呼啸而起。
“很好，各位同学，再来一张，3——2——1——”
“茄子！”，海浪再次呼啸而过。
“很好啊，各位同学，现在来一张扔帽子的，3——2——1——”
“茄子！”，无数个黑色的片状物被扔到空中，三秒钟后，好几个同学因为还保持仰头状态被掉下来的学士帽砸了个满脸发出凄厉的叫声。
午后的办公室，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桌子上的杯子里，留下耀眼的光亮。
胡云希刚结束为期两周的电网新人集中培训，正将自己的工位一点点收拾出温馨的感觉。
盆栽摆好，笔记本插上电源，胡云希心里对接下来的工作既期待又有些微微忐忑。
“小胡，收拾得差不多了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胡云希抬头，看见小组负责人王工端着个紫砂保温杯，笑呵呵地站在工位隔断旁。
“王工，差不多了。”她赶紧站起身。
“坐，坐，”王工摆摆手，将一份文件递给她，“来得正好，这儿有个小项目，你来跟一下，就当练手了。”
胡云希接过文件，封面上写着——《成都市C片区配电网智能化监测试点项目技术方案（华A联合实施）》。
王工抿了口茶，语气轻松地介绍，“事儿不大，就是个‘旧城改造’项目。给CC区那几个老环网柜，加装华A新一代的智能监测单元。技术方案都是现成的，华A那边出设备出人，我们这边呢，主要是需要有人全程跟着，负责沟通协调、核对参数、盯着进度，最后把所有的验收文档归拢好。”
胡云希有些发怵，“我刚才就负责一个项目，这个...”，亚力山大啊。
他看着胡云希，眼神里是鼓励，“流程不复杂，但能让你从头到尾完整跟一个项目，熟悉一下和厂商合作的模式，也顺便认认我们那些现场设备。我也会让孙工和张工带你，到时候不懂的你就问他，怎么样？”
“嗯嗯，我一定仔细跟好。”胡云希握着手里的项目书，心里涌起一股被信任的暖流和责任感。
“好，华A那边的接口人是他们的项目经理，联系方式在最后一页。有任何技术上的问题，直接问他，他会安排工程师支持你。”王工交代得很随意，“下周一开始进场，前期主要是方案核对和设备点验，不着急，慢慢来。”
王工说完，又端着杯子溜达走了。
周一早上，小会议室里。
胡云希提前到了十分钟，再次检查了一遍投影设备，心突突地有点快，毕竟是第一次独立负责对接。
九点整，会议室门被敲响。
“请进。”胡云希说。
门推开，一位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男性率先走了进来，“你好，是胡工吧？我是华A负责这个项目的的李伟。”
“李工您好，我是胡云希。”胡云希连忙起身握手。
“这位是我们负责这个项目硬件接口和通信协议的工程师，郑予。”李工侧身介绍跟在他身后的人，“后续具体的技术细节，主要由他来跟你对接。”
当那个身影从李工身后完全走出，清晰地映入胡云希眼帘时，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身姿挺拔，穿着合身的深色商务装，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半黑框眼镜，眼神沉静而专注。
是郑予。
是她以为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人。
郑予看到她，显然也愣了一下。
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但几乎是瞬间，那点波澜就被完美地收敛起来，换上了一种客气而专业的姿态。
他声音平稳，“胡工，你好。我是郑予。”
“郑工，你好。”胡云希努力压下心头的惊讶，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只是初次见面的礼貌。
会议开始了，李工大致介绍了项目整体情况和进度安排。期间，郑予补充了一些技术细节，他的阐述条理清晰，术语精准。
这是胡云希第一次见到工作中的他。
真是又帅又聪明啊~
胡云希偶尔提问，目光却尽量避免与他对视。
她能感觉到，郑予的视线大多数时间落在投影幕布或他自己的笔记本上，但偶尔，那道目光也会不经意地扫过她，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只有他们两人能感知的暗流。
会议结束时，李工笑着对胡云希说，“胡工，以后具体的技术问题，你直接找郑予对接就行，他专业负责。”
“好的，李工。”胡云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出了会议室，郑予和她并排走着。
“工作还习惯吗？” 他先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你呢？什么时候走？”
“快了，可能就是下下个月。”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一路顺风。”
他回敬，“工作顺利。”
下班时分，胡云希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往楼下走。
才刚踏出办公楼大门，还没看清夜色，怀里便被一大捧盛放的红玫瑰塞了个满当，浓郁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她怔了一下，才抬眼看向捧着花的人。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语气里带着些许讶异，“不是说好，在地铁站见吗？”
赵奕晓笑了笑，脸上带着点掩不住的开心，“我提了新车，就想着，干脆过来接你，给你个惊喜。”他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崭新的银色的特斯拉Model3。
胡云希想到郑予还在后面，不由得身体紧张起来，敷衍地笑笑，“谢谢啊，花很漂亮。”
余音未落，她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郑予正从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经过。
他步履未停，甚至没有侧目，仿佛只是路过一片无关紧要的风景，径直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胡云希绷直了后背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滑稽地松懈了下来。
她接触新的人一点都不在乎是吗？
方才那一瞬间有由来的紧张，像是个无声的笑话。
也是。
都有新女友了，怎么还会在意她身边出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呢。
她兀自弯了弯唇角，垂下眼睫，看着怀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怎么偏偏又是红玫瑰。
她最讨厌红玫瑰了。
连带着讨厌红色的窗帘、红色的电脑、红色的茶杯。
怀里的香气浓烈地让她有些想吐。
餐厅的一角，悠扬的小提琴声如流水般淌过，为整个餐厅镀上了一层浪漫的氛围。
头顶的白炽灯被巧妙地设计成一片片悬浮的雪花，柔和的光芒洒在没有一处污渍的洁白的桌布上，折射出细腻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迪奥花漾甜心香水的香气，眼前的高脚酒杯被擦得锃光瓦亮看起来能在黑夜里冒充闪电，白瓷餐盘里放着极小面积看起来五盘都填不饱肚子的食物，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这里的高雅与格调。
高雅与格调就是用大量的昂贵的不实用的东西堆砌起来，意在告诉诸君——钱之于我不过如白纸一般廉价。
就好像奢侈品的价值不在于使用，而在于普通人买不起。
赵奕晓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脚，眼神有些紧张地在她脸上停留。
终于是开了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胡云希隐约感觉到有什么节点事件要发生，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下颌微收，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而真诚，“就觉得你很好看，很可爱，后来慢慢了解，发现你是个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热情、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们也相处一段时间了，我觉得我们的相处模式让我很舒服。”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所以我想说，胡云希，我喜欢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他们相处了一两个月了，这告白来得并不意外。
毕竟结婚看的不是感情，而是双方的家世与自身的能力水平。
在以相亲为背景下适婚年龄的两人在初次相遇之后立马看对眼、一个月内结婚都不是新鲜事了。
下意识地，她将目光移向窗外。
夜色中，玻璃上映出她的倒影 ——一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睛，正怔怔地望着自己。
赵奕晓与她家境匹配，有体面高薪的工作，待人接物符合她的处世观，还总是给她小惊喜。
妈妈并没有强迫她和赵奕晓相处，是她自己觉得，他的确不错。
只是。
在一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代表着他们要参与彼此的生活，他们可能会对对方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可能会吵架，可能会冷战，可能会因自己付出更多而不满...
想到这些，胡云希就觉得头疼。
一个念头窜了上来。
如果是郑予呢？
如果是他，她还会想这么多吗？
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胡云希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光是想到他就已经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胡云希转回头，看着面前的赵奕晓，缓缓开口，“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对不起。”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喜欢过十分的人，就没有办法忍受只有九分的喜欢。
她看见赵奕晓就只是看见这个人，不会像和郑予一样，一见到就觉得满心欢喜，看了一眼不够还想看第二眼、第三眼，想永远地看下去，怎么看都看不腻。
她常常和他说话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分心了，每每这时候胡云希都会展露出得体的微笑来掩饰自己因片刻分神产生的愧疚，可和郑予在一起的时候，胡云希就只看得到面前这个人，只听得到他说的话，根本注意不到周围任何的人和事。
从前她觉得那些不落地的偶像剧是女作家的幻想，是不可能存在的，怎么可能那个人出现，其他人就变成了将就。
等自己遇上了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爱情这回事，真有一个会让你怎么看都看不腻的人，你会觉得他哪哪都好，你会舍不得朝他生气，你会觉得谁都比不上他。
如果她没有经历过十分的喜欢，一定会觉得眼前九分的喜欢是极好的。
但命运让她遇见了，那她就不能视而不见。
她不能自己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