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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救命恩人 ...

  •   段千门和胡逢宴约见在一家郊县的KTV,他沿着外部旋转楼梯上到二楼,百无聊赖的老板娘带着他前往段千门的包厢。

      “你是老段什么人?”

      胡逢宴说:“我是段哥出国前手下的小弟。”

      老板娘不理解道:“长得一表人才,怎么跟他混了。”

      老板娘打开最里面的房门,“老段,人来了。”

      段千门两脚扭成麻花,搭在茶几上,抱着话筒唱着一曲《落叶归根》。

      老板娘走的时候带上门,胡逢宴主动地给他点烟倒酒:“段哥,你姘头?”

      “大人的事你少管。”

      胡逢宴讪笑着坐下,开始跟他聊“生意”的话题。小时候胡逢宴觉得他像禽兽一样可怕,但在见过衣冠之下的鬼怪后,再看段千门,竟觉得他有一种低维生物的单纯。

      老胡和大胡都教过他,贪钱的人,是最单纯可爱的一类人。

      胡逢宴无意透露自己在从事毒品交易,并且故意把话说的虚实结合,段千门自恃经验老道,自作聪明地“悟出”了胡逢宴在贩毒,又听到他说被买家催得急,于是故意吊胡逢宴胃口,最后才透露出他手头有货。

      段千门还没金盆洗手,毫不难猜。小学毕业就危害社会的老段,怎么可能去趟南美就变成圣母玛利亚了。

      胡逢宴陪他喝了会儿酒,见段千门开始要吹嘘他在国外的事迹了,他忙打断对方的话。

      “段哥,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弄不清楚,这辈子我都没办法睡个好觉。”

      “跟哥说说。”

      “你以前在溪山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叫任絮的混血女人向你买过毒品?”

      “你姘头?”

      “她是我妈。”

      段千门摸了摸眉骨的疤,仔细思索着,最后给出一个屁都不是的结论:“不记得了。”

      “那我高考那两天,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呢?”

      “你是说老庞?”

      听到这个姓氏,胡逢宴像是被人拿着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心里那仅存的零星温度也被浇熄了。

      “他是什么人,我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要杀我?”

      “你自己惹了什么祸自己不清楚?”

      极乐被端以后,胡逢宴就一直在按摩店当学徒,高三就被桂师傅遣返回校好好学习去了,总不能哪个客人因他手艺不精想要弄死他?

      “这个姓庞的,是叫庞利吗?”

      “你看,你这不是知道吗?”

      “好,我不问为什么要害我,他为什么会认识你?”

      段千门得以地说:“这些瘾君子,见了我们跟见了爹一样,老庞以前是我这的常客。劝了他多少次了,这玩意儿该戒还是得戒,后来我在国外沙滩上裸晒呢,他儿子来找我算账,说他爸毒驾人没了,二话不说就怪我,连衣服都不让我穿一拳头就抡过来了。”

      胡逢宴接着问:“我记得庞利不是本地人,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你这里买毒品是什么时候吗?”

      段千门脑子胀得爆炸,但看到胡逢宴手腕无意露出的宝铂表,便努力回想着:“大概十九二十年前吧,太远了,真记不清。”

      这个模糊的范围对胡逢宴来说已经够了。十九、二十年前,差不多就是他妈去世的那两年。

      庞利那时候二十多岁,应该刚给胡建山当上司机不久,所以极可能是胡建山派他去找他们母子的。

      可那年的他只有七八岁,母亲也从没有想把他带去胡家的想法,胡建山防着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什么意义呢。

      胡逢宴怕段千门起疑,便陪着他唱了几首歌,又喝了几瓶酒。没想到这货是真得放心他,喝着喝着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胡逢宴买了单,打车前往李惟家里。

      李惟家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单身男人独守空闺。胡逢宴把从段千门那里套来的录音交给李惟:“这是他贩毒的证据,货肯定就在溪山,出不了手,他才会这么急的跟我兜底。”

      李惟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凭什么给我?”

      “凭你头发少,凭你肚子油水多。”胡逢宴不耐烦道:“我听殡仪馆的人说,他妈棺材比别的老太太重,货八成藏在他妈棺材里。如果你成功搜出了货,卖我一个人情。”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当负责我妈案件的警察电话。”

      “妈了逼的你好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吗?非得给自己找火坑跳呢。”

      “我想知道我妈到底是为什么而死,这就算火坑了?”

      李惟把手里的烟草滤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你先离开溪山,别打草惊蛇,等我消息吧。”

      胡逢宴坐第二天一早的早班机离开溪山,他没回岚市,而是直接转机回了布里斯班。

      如果害他妈的凶手真的是胡建山,那么最好的报仇方式就是夺走他最想要的东西。元旦后胡逢宴几乎是玩命地工作,这是他唯一能逃离现实的方式。

      国内春节过后,李惟打电话告诉他段千门在节前落网,在逃亡过程中被击毙,缉毒队从段千门老妈的棺材、甚至体内缴获了大量毒品。

      “老段看来是失心疯了,给他妈□□都塞了毒品。”李惟唾了一口段千门,又道,“你小子确实有点儿东西。”

      胡逢宴问:“那我要的东西呢?”

      黑夜里,李惟看着河对岸浓云聚拢,好言相劝:“以前的恩怨归以前的恩怨,我再讨厌你这种人,顶多希望你遭受老天毒打,而不是想让你玩命。”

      胡逢宴站在办公室,眺望昆士兰的辉煌夜色,轻笑了一声。

      “以前我舅来我家砸门的时候,说过我外公要我妈打掉我,她坚持把我生了下来。在你们眼里,她是个□□吸毒的女人,但在我眼里,她是创造我,把我托举到现在这条路上的人。”

      李惟怔了一会儿,慢慢道:“胡逢宴,对不起。”

      “我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不跟你计较了。”

      “好小子,能屈能伸。”李惟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个电话,转发给胡逢宴,“这是溪山市杭城区的刑警队支队长董朝华的联系方式,他是当年负责你妈跳楼案的警察,现在退休好几年了,正在岚市带孙子。我跟董队打过招呼了,有什么就直接问他吧。”

      胡逢宴道:“谢谢你,真心的。”

      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胡逢宴发现接纳、放下、原谅是个比吃饭喝水还简单的流程。

      他这里已经凌晨两点,南半球仍然处于夏季,办公室冷气吹得他后背发凉。

      比起翘班亲自去见董朝华,更重要的是处理好澳洲这边的工作,在老胡那里拿下更多筹码。胡逢宴没有冲动回国,第二天中午参加完这边的华人企业家座谈,趁午休他拨通了董朝华的电话。

      因为李惟的事先通知,董朝华看到是澳洲打来的电话,心里有数,很快接了电话。

      “小胡同志,你好啊。我是当初负责调查你妈妈跳楼案件的警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细节,我知无不答。”

      见对方是爽快人,胡逢宴也开门见山:“她真的是自杀吗?”

      “嗯,我们调过案发烂尾楼路边的监控,前后四十八小时,只有她一个人进去了那里。她是跑进哪栋楼的,所以我们推断,她是毒瘾发作冲动状态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胡逢宴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离家在赌场打拼、顶着压力生下孩子,受尽屈辱的女人,她对生活的打压几乎已经麻木了,究竟有什么能让她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有,自己拼死也要保住的孩子。

      董朝华正在公园带孙子玩,但因为他的左眼受过重伤,眼球萎缩,所以现在的左眼是一只义眼。在这只义眼周围趴着死虫一样的疤痕,导致附近小朋友看到他就跑。

      “我们走访过你妈妈之前的社会关系,真正了解她的人很少,她长期处于社会孤立的状态下,被负面情绪缠身,心理比我们能看到的更加脆弱。毒品,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根据她以前的客人提供的线索,她没有吸毒史。而据戒毒所的人员说,她曾为家人咨询过戒毒费用和流程,不过我们认为,她是为自己咨询的,由此可见,她不是主动吸毒,在第一次被迫吸毒后,她试图过自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迈出那一步。”

      董朝华隐瞒了胡逢宴一个细节。

      任絮去咨询戒毒的时间,正好是暑假。那年胡逢宴只有八岁,家里还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父亲要照顾,根据他们的结论,任絮是不想把照顾老人的责任丢给儿子,所以才没有去戒毒所。

      “还有其它细节么?比方说,她第一次吸毒到时候,是谁给她提供毒品的。”

      董朝华忽然陷入沉默,胡逢宴察觉到还有其他隐情,他低吼道:“到底是谁?她是被迫吸的,她才是受害者!”

      “我们在她两个月内的通话记录里,发现了一个外地号码,这个号码用的是虚拟号码,线索断在了这里,没多久,上头就发令结案了。对不起,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胡逢宴一拳头砸在大理石柱子上,嗓子里溢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

      隔着电话,董朝华也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胡逢宴记得,那是三年级开学的第一天。他在老师的谆谆教诲下,决定这学期一定要做个好学生,拿到三好学生的奖状,让妈妈为他开心。为了表示他要好好学习的决心,他破天荒地把书包带出了教室,可是那天接他放学的不是妈妈,而是一个带着警察证的女民警。

      警察为了照顾他,竭尽全力粉饰着母亲的死亡,但早慧的胡天王从他们含糊其辞的谎言里,洞穿了真相。

      结案那天,他们也是一样的含糊其辞。

      从那时候胡逢宴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能相信,只有自己。

      董朝华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你没事吧。”

      “没事?我他妈现在想杀人!”

      董朝华闭上自己的右眼,左眼的义眼只是长得像眼睛罢了,它没有洞悉光明的功能,因此现在他的面前一片虚空。

      “胡逢宴,你不记得我了吗?九年前六月七日晚十一点十八分。”

      这个时间点让胡逢宴立即浑身发麻,他目光凝滞,“你是救我的那个警察?”

      “救我的不是你,我只是借救你的机会,去还我自己签下的债。真正救你的,是另一个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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