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柠檬糖、遮光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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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扉把嘴里的柠檬糖吐了出去。被黏湿口水绞成一块透明软胶的糖纸泛着凌凌水光，里面还包裹着半颗破碎的，没有被含化的糖。
他抬头，看向面前站着和辛荇笑谈的男人。
“那个道具不错，你提前准备的？”
“之前看车里备着的，顺手用了，效果怎么样？”
“嗯…效果蛮好的。”
杜怀铮微笑点头。感觉到了郁扉的注视，他侧目看去，对着年轻男孩笑得眉眼弯弯。
好似刚刚突然加戏，将一颗柠檬糖粗暴塞进他嘴巴里的男人不是他本人。
郁扉走到二人面前，声音沙哑：“还需要再来一遍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辛荇需不需要重拍。
辛荇一直盯着屏幕，不断地回放、暂停，没有抬头只用声音回应：“很好，不错。这个画面不错。”
看样子是不需要重拍了。
终于过关。
郁扉松了口气，接过助理小朱递来的水，一边喝一边往保姆车走去。还未走到车旁，他停下脚步，回头望。
小朱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郁扉的目光落在杜怀铮的背影上。
小朱问：“怎么了？”
郁扉眼神沉沉，摇头：“没什么。”
也许是，他想多了。
一个成名多年，外表如此成熟稳重的男人，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
嘴里那股酸甜的味道慢慢被白水淡化，与他在戏中突然爆发的情绪一起消散。
小朱露出个笑容来：“郁哥，你刚刚演得真好！太厉害了！”
郁扉也淡淡笑了：“嗯。”
下一场连着这个镜头继续往下演。
因为刚刚杜怀铮有了个突然的加戏举动，白雪书觉得这个道具不错，干脆将它加进了后面的剧情里。
车内A2。
剧本上面写着，陈晨和傅闻生爆发了第二次冲突。
白雪书看向郁扉，笑问：“这场我没写几句台词，你如果有感觉的话，可以自由发挥，像杜老师一样。”
郁扉惊讶，他看了眼辛荇，发现对方并没有反对。
郁扉之前拍的一些电视剧，包括上部“扑街”的电影，他都是按照剧本走，没有改过任何一点。
在片场，演员偶尔的发挥，如果合适，能够算得上灵光一现、锦上添花。但如果与导演设想不符，那就是自作主张、擅自妄为。
面对杜怀铮这样的对手演员，郁扉没有那种想要冲破桎梏，让所有人看见自己身上光彩的冲动。他只是想在对方炉火纯青的演技下，能够喘息。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但在演戏过程中，如果一直保持这种心态，郁扉觉得不行。
就像那颗突然起来的柠檬糖，自己只能被迫接受。
在听完白雪书这番建议后，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战胜对方的想法。
郁扉坐在车内，看向杜怀铮的背影。
说实话，自己并不讨厌他。一个风度翩翩的前辈，刚刚还帮助了自己，再怎么说郁扉都不会对他心生恶感。
下午的太阳往车内照射，照得郁扉感觉校服短裤下的皮肤异常滚烫。他面露不耐，将比大腿上的皮肤更凉一点的手背贴上去。
“艹……”
陈晨暴躁地发出低喃。
在这种情况下，他皮肤的敏感程度直线上升。这车内燥热、闷臭的环境简直要把这位从未吃过苦的富家子弟逼疯。
即使家财万贯，他也没有被绑架过。
该死的！
可惜这种狂躁被旁边的人，一个凉意的眼神骇住了。
陈晨浑身僵硬。
傅闻生伸出了右手，把头上窄窄的遮光板打开。那直射在大腿上的阳光被顶开，斜落在椅子下的凹槽处。
炽热感渐渐消退。
陈晨下巴颤抖，不敢有一句怨怼。
现在的傅老师和学校里的傅老师判若两人。
今年，本来是教高二理科的傅闻生接受学校调令，还兼任了高三八班的班主任一职。陈晨就在高三八班。
陈晨还记得，男人穿着黑西裤白衬衫，脸上带点疲惫和讨好的笑，对坐在下面的学生，温声细语地介绍自己。
初次见面那天，陈晨趴在教室里睡觉。这位新班主任不识抬举，见教室里巡视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不听话的学生，误以为是身体不舒服。
傅闻生温柔地拍了拍男孩的背。
他没发现周围几个学生戏谑的、恶意的笑容。傅闻生只是担心：“同学，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他刚问完这句话，手就被狠狠打开。傅闻生没有预备，手因此撞在了后面桌旁，手背上很快就乍现一条红痕。
“关你屁事，滚。”
少年人愤怒，轻蔑的面容映在傅闻生眼里。
这就是他们，不太美好的初遇。
陈晨声音颤抖，不敢看向傅闻生，几乎哀求般从嗓子里挤出一条细细的，非常有礼貌的话语：“傅老师，我，我们要去哪里。”
傅闻生理也没理他。
明明刚刚那么贴心地将遮光板打开。如果没有这个举动，陈晨是不敢出声的。
男人的沉默又吃掉了男孩的勇气。
过了很久。
车旁荒凉的景色一如既往。陈晨完全想不到这里是哪里。荒无人烟，连个道路指示牌都没有。
黄木棕枝，和陈晨一样缺水。他们本就生活在北方，最近是少雨季，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下过一点雨了。
如果能下雨，能下雨就好。最好是非常大的暴雨，能让男人不得不停止开车的举动。或者是地震、或者是山崩，什么都好，只要这个变态不要再开车了。
陈晨双腿紧紧靠在一起，他难耐地仰起头，喉结上下浮动。像是终于没忍住屏蔽车内难闻的气息，只能忍受，痛苦地吞咽。
天边的火烧云如此烂漫，是整条无尽车道中唯一盛开的花。
陈晨低下头：“傅，傅老师，我想上厕所。”
他低低地，很羞耻地恳求。
白天到现在，恐怕有十个小时左右了，他没上过厕所。在车里又憋了那么多，陈晨再也忍不住了。
车还在开，一点也不宽容。
陈晨脸色涨红，继续忍受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他看着自己的裤子，突然面露惊恐。
他大喊，声音里有点哭音，没喊完，想到男人之前的警告，声音逐渐变弱。
“傅！傅老师！”
“傅老师，求求求求你，求求你……”
呲——
车猛地停下。
傅闻生转过头。他看着男孩青春无敌的脸蛋上，涂满了汗水、泪水以及从鼻子里流出来的透明粘液。
脏得像是猫咪的呕吐物。
傅闻生打开车门下车，走到另一边，把陈晨从车里拽了出来，像是拎一条死鱼一样，完全不顾及手上生物的动静。
任由他蛄蛹，转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挤着他那两条长腿。傅闻生把人带到小树林里，又将人往地上一甩。
“尿。”
男人冷淡的声音磁性、低沉。如果带着笑意，那肯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但现在绝对不是。
这一个单词，逼得陈晨快疯掉。他很羞耻，低垂着头，浑身颤抖，下腹用力抖动几下，将本就松散的绳结抖开。男孩的双手还被绑缚在背后，他没办法进行下面的举动。
却不敢出声再恳求，至少他需要再挣扎几秒。
可傅闻生没有这个耐心，他上前，将东西掏了出来，手也没有离开。和他在车上打开遮光板一样，这个时候，是这么贴心、温柔。
“快尿。”
陈晨紧闭着眼睛。他的脸部到脖颈的皮肤红到发紫，静脉血管因为过度用力而紧张到紧绷处明显的线条。男孩抖着双腿，在一阵阵凉风与不明的温度下，背对着橙红天穹。
很快，水线渐渐消失，在空中被切断。
傅闻生收回了手，从裤兜里抽出纸巾擦拭。他冷冷地看着似乎情绪崩溃而跪在地上的男孩，对方瘦弱的脊骨与哭声一起颤抖。好在跪下的膝盖没有接触到前面那片泥泞的黄土。
仍然饱含屈辱。
杜怀铮将人拉了起来。他看着对方脸上还未掉干净的泪，温声问道：“需不需要纸巾？”
郁扉点点头。
道具组的老师已经在帮他解绑，旁边一步之遥的化妆师等着解绑后赶紧上来给人补妆。
郁扉伸手，接过杜怀铮手里的纸巾。
“你很棒。”
杜怀铮表扬他。
郁扉微讶，看着男人离去，用干燥温热的纸巾擦干了坠在下巴尖的泪水。
他攥着这张纸巾，在白雪书和孔宇的赞叹声下，缓缓勾起唇角。
从今天开始，他好像第一次，切实地找到了演戏的乐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柠檬糖、遮光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