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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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砚安的手在章柏舟的掌心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压抑的愤怒与不甘。
“他怎么知道的？”章柏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指腹轻轻摩挲着时砚安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安慰。
“他说，‘时家有的是眼睛’。”时砚安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牵扯到脸上的伤，让他轻轻吸了口气，“可能是司机，可能是学校里的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我最后通牒。”
“什么通牒？”
“断绝和你的‘不正当往来’，”时砚安复述着父亲的话，语气冰冷，“专心准备出国，按照家族的安排走下去。否则…”
“否则怎样？”
时砚安沉默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章柏舟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他会让你和你的家庭，‘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章柏舟的心猛地一沉。前世，时家确实有这种能力。他们或许不会用违法的暴力手段，但在商业、人脉上施加压力，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寸步难行。他记得前世父母的小公司曾遭遇过一次莫名其妙的危机，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偶然。
“我不怕。”章柏舟斩钉截铁地说，目光灼灼地看着时砚安，“我们已经失去过一次…我绝不会再因为威胁而退缩。”他差点说漏嘴，急忙掩饰道，“我的意思是，退缩一次，就会退缩一辈子。”
时砚安深深地看着他，眼中的冰霜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担忧和决绝的温柔：“但我怕。章柏舟，我怕连累你。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我知道！”章柏舟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放缓语气，“我能想象得到。可是时砚安，如果我们现在分开，岂不是正合他意？你甘心就这样认输吗？甘心一辈子做你父亲的提线木偶，连喜欢谁都不能自己决定？”
这番话狠狠戳中了时砚安的痛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坚定：“不甘心。所以，我不会认输。”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我需要谋划，需要积蓄力量。在这之前…我们可能要更小心。”
“像地下党一样？”章柏舟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时砚安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对。像地下党。”他环顾四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转入了一种极其隐秘的状态。
在学校，他们恢复了往日的距离，甚至比之前更加“不熟”。不再有图书馆的并肩自习，不再有放学后的同行，连眼神交流都刻意减少。
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也只是微微点头，仿佛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但暗地里，他们的联系却从未中断，甚至更加紧密。
章柏舟那部老式翻盖手机成了热线。
夜深人静时，短信的提示灯总会悄然闪烁。
内容通常很简短，有时是时砚安分享一首他刚发现的冷门歌曲的一句歌词，有时是章柏舟发去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时砚安会回复清晰的解题步骤。
没有露骨的情话，每一个字符却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牵挂。
他们开发了只有彼此才懂的暗号。
如果时砚安课间将水杯放在课桌左上角，意味着午休时天台见。
如果章柏舟在放学铃响时率先收拾好书包，意味着他会在老地方（学校后门那条僻静的小巷）等五分钟。
这些秘密的、短暂的相会，成了两人灰色校园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在天台背风的角落，他们分享午餐，交换一个迅速的、带着食物气息的亲吻；在昏暗的小巷，他们飞快地牵手，十指紧扣，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和脉搏，然后迅速分开，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每一次隐秘的接触，都像偷来的时光，刺激而珍贵。
章柏舟还发现，时砚安正在悄悄实施他的“积蓄力量”计划。
他不再公然反抗父亲，表面上顺从地准备着出国考试，参加家族安排的社交活动。
但私下里，他更加沉迷于计算机。
章柏舟不止一次在深夜收到时砚安发来的程序代码截图，或者是一个他独立开发的小应用链接。
“这是我用零花钱租的服务器。”一次在天台，时砚安给章柏舟看一个界面简洁的网站雏形，“一个匿名的技术论坛。现在还很小，但总有一天…”
章柏舟看着屏幕上流畅的代码和设计，心中震撼。
前世的时砚安也是在大学后才开始转型科技领域，并最终大获成功。
而这一世，在十七岁的年纪，他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布局未来。这份远见和执行力，让章柏舟既骄傲又心疼。
他知道，时砚安是在为他们不确定的未来，拼命铺设道路。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始终汹涌。
一天下午，章柏舟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胎被人扎破了。
起初他以为是恶作剧，没太在意。
但紧接着，他开始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有时在食堂，有时在操场，总有几个面生的、看起来高年级的学生在不远处打量他，眼神算不上凶狠，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
更让他不安的是，母亲偶然提起，父亲工作的小公司最近莫名其妙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原因不明。
章柏舟立刻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背脊发凉。时父的“警告”，已经开始以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显现了吗？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时砚安，不想给他增加额外的压力。
但时砚安似乎有所察觉。一次秘密见面时，他盯着章柏舟看了很久，突然问：“最近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章柏舟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时砚安眉头紧锁：“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过章柏舟的眉骨，“保护好自己，章鱼小丸子舟。有任何事，立刻告诉我。”
他的触碰带着安抚的力量，却也让章柏舟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而他们甚至看不清对手的全部面目。
真正的风暴，在一个周五的傍晚降临。
那天轮到章柏舟值日，时砚安照例以“有事”为借口先离开了。
章柏舟打扫完教室，独自走向车棚，却发现时砚安等在那里，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你怎么还没走？”章柏舟惊讶地问，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时砚安没有回答，而是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跟我来。”
他拉着章柏舟，几乎是跑着来到教学楼后那个他们常碰头的小巷。确认四周无人后，时砚安才松开手，背对着章柏舟，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章柏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砚安转过身，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他要送我走。下周一。”
“什么？”章柏舟如遭雷击，“去哪里？为什么这么突然？”
“英国。一所封闭式的预科学校。”时砚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我‘需要冷静一下，远离不良影响’。机票和手续…都办好了。”
章柏舟感觉浑身冰凉。他没想到时父的行动如此迅速和决绝，直接采取了物理隔离的方式。下周一…只剩下三天了！
“你不能拒绝吗？就说你不想去…”章柏舟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拒绝？”时砚安冷笑一声，“他用你父母的工作和安宁作为筹码。我有的选吗？”
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章柏舟。前世分离的痛苦记忆再次袭来，难道重来一次，他们依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看着章柏舟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时砚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上前一步，用力将章柏舟搂进怀里。这个拥抱毫无预兆，紧密得几乎窒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度。
“听着，”时砚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急促，“我不会就这么放弃。这只是暂时的。给我一年…不，最多半年时间。我会想办法回来，或者让你过去。等我有了足够的力量，就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
章柏舟的脸埋在时砚安的肩窝，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混合着汗水和不甘的气息。
他也用力回抱住时砚安，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背部的衣料里。
“我等你。”章柏舟的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时砚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更紧地抱住他。巷子外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渐行渐近。他们不得不松开彼此。
时砚安深深地看着章柏舟，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快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塞到章柏舟手里。
“这个给你。等我走了再看。”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记住我的话，章柏舟。等我。”
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章柏舟抱着那本还带着时砚安体温的笔记本，站在原地，直到夜色吞没了小巷的最后一丝光亮。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