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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白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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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阮星泽如约来到学校旁的巷子里,那群人还没来,他决定去买瓶可乐。
巷子旁有一个小卖部,是个小木屋破破的,旁边栽着颗黄葛树,经营这里的是两位老人,屋里放着一张笼罩白纱的木床,小卖部就是他们的家。
“奶奶,要一瓶可乐,我马上把钱拿回来给你。”阮星泽有点尴尬看着她。
“喏,拿着。奶奶知道你是这学校的学生,好孩子。”
奶奶不说这话还好,这下阮星泽接过可乐,抠着脑袋腼腆地对着奶奶笑,更尴尬了。要是知道他一会要干嘛,就不会认为他是个好孩子。
拿着可乐回到那四周布满青苔,蜘蛛网的巷子里,看见那群人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地进来。
这不对吧?不应该拿着木棍进来吗?
阮星泽看着那群人走到自己面前,规规矩矩的把钱从书包里摸出来双手递给他,满脸问号地接过。
“你们不是要和我打架吗?”阮星泽啧了一声,“那我可乐不白买了?”
可乐买着是想使劲摇晃过后喷他们的,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可这是闹哪出?
那人指了指后面,小声地说:“出校门遇到你的好哥们了,吓唬我们呢.... ”
“咚.... 叮..... 啪.... 啪”巷子外传来木棒乱敲的声音,阮星泽盯着转角处马上拐进来的人,在心里猜想,是谁?
“怎么是你宋鹤舟?”看清来人,阮星泽皱眉捏紧手中的可乐。
宋鹤舟: “刚好出校门遇到,还给你了吗?”
“嗯。”阮星泽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口可乐,歪着头对那群人说:“把钱还我了就各自回家,别再干这种事。”
等那群人离开,阮星泽数钱少没,没少,拿出三块钱抖抖书包跑去把钱给奶奶。
宋鹤舟把木棍扔掉,也跟着走了过来,“奶奶,要一根冰棍。”偏头问阮星泽,“你要吃吗?”
“不用。”
宋鹤舟: “怎么了?”
“没有,就不想吃。我们以前有在哪见过吗?”阮星泽走到那颗黄葛树下,靠在树干旁,盯着对面正撕包装袋的人。
那人皱了皱眉头,咬口冰棍:“没有啊,校门口那次是第一次见面。”
阮星泽:“真没有?那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宋鹤舟:“大概.... 是因为,我是一个烂好人?还爱管闲事。”
“噗呲。” 阮星泽看着那人对自己眨巴眼,站好拍掉贴在后背的树渣,小跑几步到旁边提醒他:“雪糕要化了,以后当个坏人。”
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嗯,尽量。”宋鹤舟快速吃完,扔到垃圾桶里,转过头,“要是我当坏人,被人打死是不是对我有点残忍。”
阮星泽憋着笑,不去看他:“咳.. 嗯,那你想当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得低下头同步走,阮星泽以为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惹他生气或者伤心,他能理解不是每个人都有梦想。
就像他一样没什么追求,就这样到老到死。
“那个... 感到为难的话可以不用.... ”
“想当.... 星星。”宋鹤舟抬起头望向那双被震惊到而盯着他发光的眼眸。
“什么?”阮星泽像是没听清再问一遍。
“我说,我想当星星。”他又觉得不够一样,笑着补充道:“哈哈哈哈因为,闪闪发光的东西惹人爱。”
阮星泽机械般点点头,他理解错了,以为别人要当自己。
星星有什么好当的,
在这自恋什么啊。
看向对面的公交站台,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思绪逐渐飘远,公交车还有什么时候到。
宋鹤舟: “那个.... 你知道这附近有卖手机的吗?二手水货市场也行。”
“附近没有,不是市中心人民医院旁边有一个很大的专门卖手机的地方吗?”
“我知道,但我.... 不是很想去。”
因为他怕遇到之前的老同学和他尬聊吹嘘,对方又“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阮星泽:“emm.... 这里是真没有,今天周四,要不等周末我陪你去?刚好带你熟悉一下啊!”
“带你去高建奶奶家怎么样?!”阮星泽说着歪着头看他。
宋鹤舟:“可以吗?会不会... ”
“不会不会!他奶奶人很好,就在街上开了家凉虾店,不止凉虾还有各种糖水很好喝的!”
宋鹤舟看着眼前这人,比自己还要激动,低下头轻踢一脚公交站的座椅脚。
阮星泽:“你要哪一天去啊?”
宋鹤舟:“周六去吧,谢谢。”
阮星泽:“我说,你这人别动不动道谢啊,我又没做什么。”
宋鹤舟看了他一眼,再也憋不住笑:“啊,好人是这样没办法。”
“好人是这样~没办法~”阮星泽故意装怪学他。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在站台上哈哈大笑,笑到直不起腰,笑到眼泪都出来。
“我俩神经病啊!”
宋鹤舟: “嗯,你是。”
阮星泽: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车来了,上车。”宋鹤舟推着他往车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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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所有学生全部放假,但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分钟也是煎熬,高建从课桌上趁老师转身,把周末作业快速塞进书包里,右手拿着笔假装记笔记,左手已经做好准备摸上书包带子,瞟一眼墙上的时钟,身体朝后门偏斜,心里开始默默倒数。
“叮咚—— 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下课铃一响,高建拽起书包,一个箭步冲出去。
“高建!!你小子跑这么快急着投胎啊!”阮星泽在座位上大喊,快步冲到后门拎住高建的衣领。
“急着回家啊!咋了,泽哥?”高建扒着门不松手,转过头问他。
阮星泽: “周六我带宋鹤舟来奶奶店里玩。”
高建摆摆手“这有啥,来就是了。”
阮星泽看着他冲出后门都跑下楼梯了,又冲上楼来,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喘着粗气。
“哈...你说谁?”
阮星泽冷静的像个机器人,重复回他:“宋鹤舟。”
高建把手指放进嘴里咬着:“宋鹤舟?!他真的要打我?”
“我有时候真的不想说你。”阮星泽给他翻了个白眼,“他周六要买手机,我带他逛逛。”
高建冷静下来,手背放在鼻下擦汗,“那我得让奶奶别弄太多菜,她看见新面孔又要激动了。”
阮星泽:“嗯,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别像上次我去那样。”
“你那次怎么样?做了很多菜吗?”宋鹤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后门,站在阮星泽背后。
高建:“宋哥,欢迎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先走了,拜拜。”
阮星泽转过身,“啊,我第一次上他家,幸好那次是和冷菡清一起去的,就上次坐高建旁边那个女生。”
宋鹤舟点点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座位旁,拿出书包背上,又开口道:“边走边说,我俩到了店里,那时候冬天糖水店不是很忙,奶奶招呼我们搞了一大桌子的菜。”
“把为了过年杀的鸡,猪那些全搞来吃了。”阮星泽快步走下楼,转角往楼梯上一坐,向下滑去。
“欸!你注意安全。”宋鹤舟下意识伸出手,那人已经滑到一楼去了。
“嘿嘿,好玩!”阮星泽拍拍屁股上的灰,又继续补充,“你知道的,老人家嘛!高兴!但我们是真的吃不下那么多。”
“一桌菜大部分全是辣的,还有两个汤!冷菡清那家伙,都干两碗饭,后来高建看我两实在吃不下,让奶奶别夹菜了。”
“你知道吗?奶奶就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你。”
宋鹤舟:“哪种?”
两人走出校门,阮星泽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走向前去,“就这样,看我。”
拦住宋鹤舟,拉起他的手臂,眨巴眨巴眼,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孩子,怎么不吃啊?多吃点。”
宋鹤舟:“.....”
求奶奶放过。
阮星泽后背忽然感受到一丝恶心直白的视线,收回笑容用手肘碰他,“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见!”
宋鹤舟觉得有些突然问:“不一起吗?”
阮星泽:“嗯,想起来有事,明天早上八点左右,你在那天晚上的路口等我。”
宋鹤舟点头,看着那人往学校里走去,想必不是打架斗殴,独自去往公交站。
阮星泽搓着头发,等了一会走出校门,把书包放到胸前,穿过小巷,路过那颗黄葛树,走到河边,他其实是想去运动公园的,看见那里有老人小孩在玩,索性绕到这河边来。
“爸,跟踪好玩吗?”阮星泽冷声呵道,转身看见一个中年发福大叔,脏兮兮的黑色短袖看上去很紧绷不是合适的尺码,戴着一顶黑帽子。
那个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阮星泽面前,不说话眼里紧紧盯着男孩,快速挥动拳头,直抵那男孩面部。
“... 艹”阮星泽倒在地上,摸上脸颊逐渐发烫的部位,抬头冷笑注视那位多年不见的父亲。
“你去看过妈了?这次回来又要什么?钱还是女人?或者说男人?” 阮星泽嗤笑一声,站起来晃晃头,又被那人冲过来揪住衣领,打了两巴掌,刚刚发烫的部位,现在高高肿起。
阮星泽被打得偏过头去,逐渐胀痛的脸颊,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他!就解脱了!
用尽全身力把男人扑倒在地,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捡起地上的砖头,举过头顶。
“真是读了几年书,长本事了,想杀你老子?”
手腕被攥住,倒下的人像是看见好笑的事,嗤之以鼻,很轻松地把阮星泽从身上弄开,拍拍身上的灰,自顾自说道:“回来拿钱啊,你奶死后那个什么钱是不是分给你了,还有她之前存折里的钱也给我。”
“没有。”阮星泽狠狠把砖头砸向地面,碎成两半,砖屑粘在手心上,凑近闻是他喜欢的味道。
“你再说没有!怎么有你这个白眼狼!”
阮星泽:“给你然后呢?!用她们的钱去养其他女人吗?!”
今天太阳好大,阮星泽吼完感觉自己眼前黑了一瞬,又勉强站住。
他第一次祈祷黑夜的降临。
这话一说出口,那男人又被点燃,冲上来揪住阮星泽的头发,比前两次还用力的击打面部。
阮星泽撑着他肩膀对着膝盖狠狠踹下去,舔了下嘴角,铁锈味充斥整个口腔,烦躁地搓着耳朵。
地上的男人跪在地上,滑稽又搞笑,“艹,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死!”
男人的声音在河边传来回音,阮星泽捂着耳朵发现自己耳鸣了。
“打死,你就一辈子待在监狱吧!”阮星泽想走,不想跟这人继续打下去,况且这体格打下去也是他输,去捡刚才被遗落在地上的书包。
“呃.... 咳... 放手... 狗....东西。”被人从后面嘞住脖子,嘞到青筋暴起,嘞到呼吸困难,这人真想让自己死,往上翻着白眼,余光瞥见河流里沙石堆砌,形成一个小堤坝,保证淹不死。
空气一点点被抽离,勃颈上的青筋暴起,使出全身力气让自己和对方一同向河水倒去,不知道撞到哪里,脚腕处传来剧痛,管不了那么多,水浸入耳朵,对方还死死嘞住自己,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脚,向后方蹬去。
他这一次踹歪了。
对方松开脖子,恼怒地揪住阮星泽的头发往水里按去。“你要是真想死,我可以满足你!”
明明是自己做的这些事,又怪在别人头上。
全身被河水浸湿,男人想起正事,把头揪出水面,“钱拿来!我也不想和你这死人废话了。”
“咳咳咳.... 呸,都说了没有!你把我打死也没有!”阮星泽大声吼着,费力得把水咳出,肺要炸了。
他说完,盯着眼前的男人向岸上走去,瞥见漂浮在水面上的帽子,颤抖地伸出手捡起来向那人脑袋上扣去,狠狠得向水中压去,眼底一片猩红,无视手下人的挣扎。
夕阳照射在水面上,因他俩的动作荡漾,阮星泽看向那束被光照耀的地方,远处周围水面深黑,不由得想起那个白天,明明是白天却像黑夜。
“你TM死了啊!站着不动,没钱就没钱,那副表情真TM欠打。”
阮星泽回过神来,捏了捏发麻的手指,看着自己手上全是血就着河水洗,顺带洗把脸,向岸上走去。
“你以后滚远点,别来这。”捡起堤坝上沾满灰尘的书包,拍干净又看向那肥头大耳的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脚上迟来的疼痛,让阮星泽无声“嘶”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明天好像还要陪一个人去买手机啊,脸上的伤,烦死了艹。
“哈哈哈!!过几天不是你妈生日吗,到时候我会再来的。”
阮星泽撇下书包,冲回去揪住那人衣领,指尖发白隔着布料指甲陷进肉里,“你敢!不准来!不准来!”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而那人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得像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他妈妈放在眼里,更不把他们一家放在眼里。
那人笑够了,拍拍阮星泽揪住衣领的手,又向下拍自己的肚腩,“还不松手?你老子要回去了。”
阮星泽松开那人的衣袖,看着那人脱下浸湿的短袖,拧干之后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伸出手揉了把阮星泽的头发,还对他挥挥手。
阮星泽:“你TM真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
随着那人走远,阮星泽气冲冲地捡起书包,打开翻找里面的手机,应该没有摔坏。按着开机键,能完好的开机,给赵叔打电话,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
他摸着脸想起自己被打得那么惨,得买个口罩带上,不然赵叔又要教育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想到自己被那男人摸头,恨不得一会就去把头发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