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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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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的拿完了吗?人到齐没?”岳莉站在公交车上的门口处。
刘宗伟:“都到齐了,可以发车了岳老师。”
高建:“冷姐姐,给我看看刚才拍的照片呗。”
冷菡清将相机递给他,“拍得还行,大家都没有虚着眼睛。”
高建:“宋哥,你俩有点暧昧了啊?还给泽哥比兔耳朵。”
阮星泽:“我看看呢?”
高建把相机递给他,阮星泽看了一眼,偏过头看向旁边的宋鹤舟,“你站后面就给我比这个?没给我比一个鹿角啊?”
宋鹤舟缓缓开口:“下次给你比。”
“我给你一拳行不行?”又将相机还给高建,“这照片拍得可以打印出来,放相框里了。”
冷菡清在前面埋着头玩手机:“我一会给老岳说说,我的第一幅作品。”
宋鹤舟扯了下阮星泽的衣服,“听歌。”
阮星泽取下他左耳的耳机,戴在自己右耳上。这次不是英文歌了,而像是特意给阮星泽听的,第一句就是,
“感谢他把我当成傻子。”
“每天都哄我,上当一次。”
听得阮星泽直接对号入座,点了几下宋鹤舟的肩膀,小声说:“你能不能换一首歌,虽然还挺好听的。”
宋鹤舟点头,低下头在手机上切换,而后,阮星泽耳机里又传来中文的声音。
有个男人爱着你
用心爱着你
那个男人爱着你,彻底爱着你。
他情愿变成影子
阮星泽听着耳机里的男声,唱的又是那个男人,伸出手又缓缓收回,算了,听一下吧。
“怎么哭了?听个歌都哭啊?哭包。”宋鹤舟轻声轻手抹去他眼角的眼泪。
那个男人就是我,你知道吗?
还是知道却假装不知道吗
还需要多久多长多伤
你才会听见我没说的话
宋鹤舟刚才单曲循环看见阮星泽在梦里掉眼泪,伸手把音乐暂停,把阮星泽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梦里阮星泽今天居然意外地梦见了他妈妈,他给妈妈快速比着手语,脸上是焦急的神色。他站在旁边看着梦里的两人无声的争吵,都快忘了那天是因为什么和她吵架了,好像是发现他爸拿他妈的钱第一次去嫖的时候,回家问妈妈,她却说知道。
阮星泽那个时候初二,天不怕地不怕,正是叛逆的时候,但他的叛逆都不算真正的,他回家把书包扔在地上,心里窝火又上前踹了几脚。
那个时候他们住的还是那个家,只不过没刷水泥,站在黄土红砖上,坐在地下安静等去上班的妈妈回来。
傍晚妈妈回来了,看着阮星泽睡在地下,把他摇醒,比划手语:“怎么不去床上?”
阮星泽睁开眼,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伸出手,“不想去,我有事要和你说。”
妈妈试着用喉咙发出声音,“啊—啊—”
阮星泽耐心张大嘴巴,让她把手放在自己喉结处,先伸出食指左右晃了两下,
“啊啊。”
不是啊啊。
他又伸出食指和中指相交叠,向下一顿,拉过她的手摸上自己喉咙“—好—的—”
但妈妈笑着摇头,她其实就只能感受到指尖微微震动,和儿子放缓的口型,隐约猜到儿子在教她说好的这个词。
“谢谢儿子。”妈妈伸出大拇指弯曲像点头一样,将手掌横放,右手比着六的手势从掌心滑下来,又将掌心贴近太阳穴,滑动两下。
“我现在很伤心!”阮星泽比划着伤心的手语,脸上却是生气的神情。
“儿子,你是不是说错了?”妈妈问。
“没有。”阮星泽摇头,站起身去厨房喝了口井水。
“你知道爸偷拿你的残疾人补贴钱吗?我今天去给你查... ”阮星泽比划到一半,被妈妈拦下来了。
“我知道,你不用管。”妈妈红着眼眶对着他打手语。
阮星泽心里窝火,现在妈妈这么说更窝火,喉咙好似有一团浊气出不来又下不去,堵得他快窒息。
“什么叫我不用管?我不是小孩了!”阮星泽露出生气的伸出手,比划小孩的手语,重重地往下压了几下。
“你都知道是不是?”阮星泽伸出食指点两下太阳穴。
妈妈点头,不愿多说,扭过头走去厨房,可这个时候,阮星泽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逃避,这是件很让人生气的事情!走过去拦住她,站在她面前把刚才回家路上看到的跟她比划出来。
“我刚才看见,那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我上前问他哪来的钱,他一直不说。”阮星泽控制不住张嘴说话,说到一半才重新比划手语,激烈地比划告诉妈妈不想面对的事实。
“你打他了?”妈妈朝前方挥着拳头。
阮星泽不比了,他确实打了他爸,才说是拿的妈妈的钱,他又问那人,妈妈工资都在她卡里,你动她放在家里的残疾人补贴钱?
得到男人的肯定回答,他伸出手就在大马路上当着那女人的面将他爹打的鼻青脸肿。
阮星泽摇头,可妈妈对他比着手语“你撒谎。”
“我打了他才说的。”阮星泽伸出食指放在嘴前转动两圈。
“你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就不懂事?!”妈妈眼泪从眼眶里直直滴落在砖墙里,也像刚才阮星泽比孩子的手语那样,重重向下压。
“我不懂事?”阮星泽瞬间红了眼眶。
“那你现在去把他抓回来,他凭什么用你的钱!”阮星泽快速伸出手比划。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一人泪如泉涌,一人极力隐忍。
“因为他是我老公,是你爸爸。”妈妈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指了一下阮星泽,伸出右手拇指,指尖左侧贴在嘴唇上。
他比了一个让妈妈很伤心的手语,“那你活该!”
“啪!”妈妈走上前扇了他一巴掌,踮起脚擦拭他眼角的泪水,张开嘴巴这次发出“呜呜”的声音。
妈妈走到客厅里坐在小胶凳上,阮星泽一个人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拳站在厨房不出来。
她把门打开坐在门口,眼前一座座重峦叠嶂的山峰,她看不清山背后是什么,只想儿子走出这一座座会吃人的山。
她掩面痛哭,哭到感觉太阳都要下山,月亮出来了。身旁蹲着一个男生,轻扯她的衣袖。
伸出五指并拢,掌心向下贴于额前,伸出小拇指放在自己胸前,又伸出右手食指直立,左侧贴在嘴唇前轻碰了两下。
“对不起妈妈。”阮星泽仰起头看坐在板凳上哭泣的女人再次说到。
“你不用忍耐,我已经长大了,是大人。”阮星泽平伸出去,掌心向下,往上缓升,又比了个人的手语。
“你还没有满十八岁,不算。”妈妈对着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比着十八给他看。
“但我... ”阮星泽再一次停了下来,他快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缓缓伸出手又开始比划,“已经能保护你和奶奶。”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妈妈五指撮合,指尖朝前额点了两下。
阮星泽立马站起来对她做出很生气的神情,“好好学习能干嘛?!还不如和你一起出去!”
妈妈露出震惊的表情,捶了两下胸口,伸手比划:“你会后悔的,好好学习能让你去大城市,过好日子。”
“我为什么要出去?你们都在这里!”伸出食指,朝下指了两下。
刚比完,妈妈伸出手又打了他一个巴掌,无比生气地比划“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又怪他不懂事,阮星泽站起来这次双手比划得比以往快多了。“你就只认识这几个字吗?”
比完给自己顺口气,使劲抠着头皮,“那你赶紧和他离婚!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了!”
“你这么耗着为了谁?”
妈妈伸出手去抱他,摇头过后又指了指阮星泽。
“为了你。”
阮星泽伸出手想比划,妈妈再次拦了下来,接着她伸出手比出那天直至今天阮星泽都忘不掉的话语。
妈妈指了指地下,两个手比出屋顶的形状,右手比了个八指尖朝前,掌心向下接着翻了上来。伸出拇指和食指,手背向下,食指朝内弯动了几下,又指着阮星泽。
右手握拳,往左甩出食指和中指,再次伸出拇指和食指,朝内弯动了几下,最后食指和中指交叠,成为一个“x”的指式,在胸前绕了一圈。
她比得很慢,就是要让阮星泽看清楚,她说:
“这个家因为有你才有了幸福。”
阮星泽埋进她腿间泣不成声,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裤子在被泪水浸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接着比划。
“你以后在家可以开口说话。”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星星,你梦见什么了啊?”宋鹤舟擦着他的眼泪小声说,刚擦完就又有新的掉在他的手背上,肩膀处已经被打湿了。
宋鹤舟掐着他脸,试图把他痛醒可又舍不得真使劲。偏过头用脸颊去蹭他的头,不能光明正大伸出手抚摸,只能小心翼翼摸他手背。
“害,你一会醒了别骂我。”宋鹤舟拉过他的右手,两只手将他包围起来揉搓。
“啊?干嘛?”阮星泽声音变得低沉,喉咙发紧,像刚抽完烟之后很久不说话,开口说的第一句。
“搓痛了?我轻点,你别睡了,怎么一睡觉就掉眼泪?”宋鹤舟凑在他耳边说。
“梦见我妈了,挺久没梦见过了。”阮星泽捻起宋鹤舟的校服就开始擦眼泪。
宋鹤舟看他这样,想笑又不笑,揉搓着他的手背,“你别睡了,眼睛都红了。”
“都怪你,听的什么歌?”阮星泽坐直,偏过头说。
“不听伤感的歌了,给你听嗨歌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想听的?”宋鹤舟一手握着他,一手在手机上搜索歌曲。
阮星泽用另一只手揉着眉心,又让宋鹤舟给自己拿两张纸巾擦鼻涕,“《我只在乎你》邓丽君的那个,我奶奶她们之前老喜欢听了。”
“星星想她们了啊?”宋鹤舟指尖轻捻他的指腹。
阮星泽闭上双眼,倒在宋鹤舟肩膀上: “嗯,听听吧。”
宋鹤舟震惊他这么主动,低下头去搜索那首歌,没过多久,右耳传出一道女声,也闭上双眼。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阮星泽向他颈窝里拱了一下,仰起头看他,凑近左耳唱着和歌词一样的话语。
阮星泽:“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阮星泽:“别让我离开你。”
宋鹤舟:“你在表白吗?”
“不是。”阮星泽沉默良久吐出两字,轻闭双眼,察觉被握着的手慢慢松开,一遍遍抚摸自己的手背,可那双手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