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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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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眼睛总忍不住看他，他高兴一点，我就觉得天气都好了。”
“他要是皱眉或者…或者看起来特别累，或者又走神了，我这里，”何其络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胸口，“就堵得慌，难受，甚至…甚至有时候，会有点…心跳加速，不敢看他。”他说得断断续续，词不达意，脸颊发烫，感觉自己蠢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了然的轻笑：“其络啊…听你这描述，你这不像是在关心一个心理状态可能不佳的朋友，倒像是在描述暗恋一个人的症状。”
“暗…暗恋？”何其络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下意识想否认，“不是啊学长，他是男的！我…我……”这怎么可能呢？！
“其络，”学长的语气变得温和而郑重，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讲道理，也不分性别的。
它来了就是来了，不会因为你预设的剧本而改变。
你感到困惑、挣扎，甚至有点害怕，这都非常正常，因为这和你过去的认知经验不一样。”
何其络握着手机，手心出汗，学长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他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无措。
“没关系，很多人一开始都没想过。”学长耐心地说，“重要的是，你现在觉察到了自己的感受。”
“这份感受本身没有对错，只是你内心真实的反应。”
“你需要做的，不是急着去否定它、批判它，或者强迫它符合某种标准，而是先接纳它，承认‘哦，我好像对这个人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情感’，然后给自己一点时间去理解和消化它。”
“可是……”何其络还是感到混乱。
“没有那么多可是。”学长的声音很冷静，“你喜欢一个人，这个人恰好是男性，仅此而已这并不代表你整个人就变了，或者有什么问题。”
“这仅仅是你情感地图上的一块新发现的大陆，你需要时间去探索它，而不是立刻判断它是好是坏，是该存在还是该毁灭。”
学长顿了顿，补充道：“当然，理解自己的感受是一回事，如何行动是另一回事。”
“你现在不需要急着去做什么，尤其是对方现在状态可能也比较特殊，维持现状，继续像朋友一样相处，默默观察和体会自己的内心，给自己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挂了电话，何其络久久无法平静。
学长的話像在他混乱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定锚，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并非异常或可耻，但这并没有完全消除他内心的挣扎。
他喜欢陈睿。
这个认知反复冲击着他。
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在说这不对，这很奇怪，这会让一切变得复杂。
另一个声音却在细细回味着陈睿每一个让他心动的瞬间——那份坚韧下的脆弱，那偶尔流露的真实笑意，甚至那拒人千里的疏离感，都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挣扎和困惑持续了好几天。他变得有些沉默，看向陈睿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复杂难辨的东西，有时甚至会下意识地避开与对方的直接接触，生怕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但这种刻意的疏远反而让他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
每一次避开后，那种想要靠近的渴望反而更加强烈。
让他想起刚才在游轮上陈睿轻蹙着眉的样子。
那一刻，所有挣扎的念头忽然奇异地平息了。
心疼压过了一切。
去他妈的该不该，对不对。
他就是看不得他这个样子。
他心里那点刚刚破土、带着露水般清新又懵懂的情愫，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挣扎、困惑和自我审视之后，并没有消失，反而在寂静的月光下，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起来。
何其络依然不知道前路如何，但他似乎开始学着接纳这份意外而来的心情。
这种瞬间的游离，像针一样，轻轻刺痛了他。
窗外海浪声永无止境地喧哗着，冲刷着他的思绪。
甚至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络络在睡梦中发出的轻微哼唧声。
管那些有的没，喜欢上就喜欢上吧。
第二天，大家约好去看日出。
何其络几乎一夜没睡踏实，天还没亮就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
民宿外一片静谧，只有清洁工沙沙的扫地声。
咸湿清凉的空气吸入肺腑，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甚至看到络络趴在前院的狗窝里，抬起脑袋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他鬼使神差地沿着安静的小路溜达，路灯还没熄，发出昏黄的光晕。
拐过一个弯，竟发现一家面包店已经亮起了暖黄的灯光，刚出炉面包的浓郁甜香混合着咖啡的焦苦味飘散出来，诱人至极。
何其络推门进去，铃铛轻响。
玻璃柜台里，各式面包蛋糕还带着温热的生命力。
他的目光掠过酥皮面包、肉松卷，最后落在一块看起来格外清爽的蛋糕上——浅黄色的蛋糕胚，雪白的奶油裱花不多，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和几片翠绿的薄荷叶。
何其络突然想起陈睿口味偏淡，不太嗜甜，但应该会喜欢这种新鲜水果的清新。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就让店员包起了这块草莓奶油蛋糕。
拎着小小的纸盒走在渐亮的晨光里，海风拂过，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窘迫和莫名——大早上，独自一人，跑去买一块精致的蛋糕？这太不像他何其络会干的事了。
回到沙滩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很快，橙红、金粉、瑰紫……绚烂的霞光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迅速渲染了整个海天相接处。
太阳如同一个饱满的蛋黄，颤巍巍地、却又势不可挡地一跃而出，瞬间将万丈金光洒满海面，波光粼粼，壮观得令人窒息。
大家都被这景象震慑，安静了下来。
吴晨熙忙着调整相机角度，罗夏岚和柏潇然并肩站着，静静欣赏。
连络络都安静地坐在主人脚边，歪着头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陈睿站在稍远一些的水边，海浪温柔地舔舐着他的脚踝。
他独自伫立在那样宏大的背景里，晨曦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却也让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孤独。
他凝望着日出，神情是一种近乎空茫的怔忡。
何其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踩着被朝阳照得温热的沙子，一步步走过去，脚下的沙粒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在陈睿身边站定，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个装着蛋糕的小纸盒递了过去。
纸盒轻微的摩擦声让陈睿微微一颤，像是从深水中浮上来。
他转过头，眼中还带着未褪尽的茫然和一丝被打扰的疑惑，目光落在那个与他此刻心境、与这壮阔海景格格不入的精致纸盒上。
“早上好！刚溜达看到的，想着你早上可能没什么胃口，这个看起来……还行，要吃吗？”何其络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随手递瓶水一样自然，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垫垫肚子，省得待会儿胃不舒服。”
陈睿明显愣住了。
他看看纸盒，又抬眼看向何其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分辨什么。
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里，惊讶、困惑、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缓慢地交替闪过。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几秒的静默后，他眼底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一种极淡的、却真实了许多的暖意浮了上来。
陈睿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点心房温度的小盒子，指尖无意间擦过何其络的手心。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低，被海浪声盖过一半，但那份缓和下来的情绪是清晰的。
还有他那嘴角的一抹笑意。
陈睿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拎着那个小袋子，重新将目光投向已然升高的太阳和熠熠生辉的海面。
这时，络络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好奇地围着他们转了两圈，湿漉漉的鼻子凑近纸袋嗅了嗅，然后乖乖地坐在了旁边的沙滩上，吐着舌头，看着海面，仿佛也在陪他们一起欣赏这清晨的宁静。
何其络也没再说话，只是陪他站着。
海鸥在不远处盘旋鸣叫，早起的渔民驾着小船驶向远方，海浪不知疲倦地唱着歌，脚边还有一只安静陪伴的大狗。
那个小小的草莓蛋糕，像是一个无声的、笨拙的安慰剂，静静地待在纸袋里，散发着微弱的甜香，混在海风咸腥的气息中，几乎闻不到。
但那份下意识的、超出寻常的关切，和那份深埋心底、不愿言说的疲惫，在这天海之间的盛大晨曦里，在一人一犬安静的陪伴下，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彼此心照不宣的港湾。
何其络心里那点刚刚破土、带着露水般清新又懵懂的情愫，也在这金色的光晕中，悄然生长。
